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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


夜晚,一盏灯火如豆,照亮帐篷里小半角空间。睍莼璩晓

        “咳……咳……”

        那倚靠在简易床榻上的人捂住嘴,瘦弱的身形却不受控制的颤抖着,那咳嗽的声音却没有再泄出半分。

        咻!

        一道劲风倏至,她捂住唇的手一松,反手一握,一把金钱镖就握在了手上,放至眼前,拆开其上雪白色的布帛,逐字逐句阅读。

        “五月三日:昨夜见夜空有异光,细查发现是灯笼,觉事有蹊跷,遂查之。五日后发现城内青年男子和幼童女子无故失踪,觉诡异之余,细究其因发现在他们失踪期间有数量马车走陆路到北央。”

        上官莺眉头一沉,再看下去。

        “五月十日:派内应查到的消息很是惊人,却知此时不是犹疑时,故写下,望详细看之。城主的府内,数名太监以每日百人的数量失踪,据可查得的户籍和他们的生平,他们和之前城内失踪的人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都是童男子。”

        握住布帛的手微微发颤,上官莺眉头越发紧蹙,童男童女——这些人除了典故里记载的使用邪术的人会用之外,就再无其它。

        “邪术!”

        她眸色顿厉,是了,那些没有生气的奇兵!

        还有……

        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入脑,她紧锁眉头闭上眼睛,那些深藏在脑海的记忆以最残酷的方式被挖掘出来。

        枯井里,堆满了尸体的走道、腥臭里蠕动的雪白雪白的蛆、那比皇城大殿还要奢华的殿堂、还有……还有那坐于帝王位子一身龙袍的男人、还有……

        “啊!”

        忽如其来的剧烈的痛楚几乎是入钢锥刺骨,她痛得叫出声来,两行泪滑下苍白的面颊。

        “少主!”

        帘子被掀动,守卫的人就要闯入!

        “谁都不许进来!”上官莺高喝出声,纵使是痛死,她也要想起那些事来!

        “胆敢闯入,杀!”谁都不能打扰她!

        外边的人,无奈退下,闻声而来的众将看到他,他却只是苦笑着摇头,示意噤声。

        上官莺努力抗拒那如锥刺骨的疼痛,强逼着自己回想,再一次的从头想起。

        额头上密密麻麻爬满了冷汗,长长的睫毛下落下的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本就苍白的脸如今成毫无人气的惨白之色,若有见者必定心惊。

        她却顾不了这些,那一幕幕画面一再闪过,她一遍遍的逼着自己回想,终于承受不住,晕厥了过去。

        却在梦里,她回到了那一夜的皇城。

        她看见有着和她一样面孔的女子跳下枯井,捡起了一颗夜明珠,推开了枯井,走过那满是尸体和白蛆的道路,踏过鲜血,走到哪金碧辉煌的殿堂。

        她在疑惑,那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却忽然止步,踉跄着跑到那七具跪着的骷髅身前跪下,流下滚滚热泪。

        【不是说上官家的祖先都是死在万里疆场,尸体都不完整吗?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完整的尸骨会出现在这里?

        而他们完整尸骨在这里,那上官家的祖坟里葬的又是谁的骨谁的战铠谁的剑?上官一族年年祭的又是谁的魂?

        是谁?!】

        突如其来出现在脑海的问话让她惊愕,却还等她反应过来就看见女子朝坐在王座的男人出剑!

        “不要!”

        她几乎下意识想要拉住女子,却忽然听得女子怆然大笑。

        她循着女子的目光看去,便再移不开眼——要保凤氏万年基业,必以上官氏九代家主心头血祭!

        以心头血祭!

        上官莺猛然惊醒,强烈的光芒刺入眼帘,随着她的坐起手腕忽地一沉。

        “少主,您脉象不平稳,还是别妄动。”柔和的声音却透着淡淡的冷意,是拾一。

        上官莺叫的名字差一点就出口,却是闭上眼睛慢慢躺了回去。

        这一生,她还是上官莺,而拾一却已经不再是那一个伴着她出生入死的拾一。

        有些事变了,人也跟着变了。

        去强求,只是枉然。

        “我睡了多久?”她的声音不复昔日的动听,沙哑的,如同喉头堵了一口痰一般难听。

        “十日了。”拾一的声音淡淡的,别过的眉眼里却是有些不忍,可是藏得极好,谁都发现不了。

        “这么久了!”幽幽一叹,她只记得自己睡过去是夜晚,却不知道自己竟然昏睡了这么长的时间。

        “外边可有消息再传来?”她现在的状态很是虚弱。

        “这些事不是小的能打听的。”拾一低下眉眼,“少主,您的身体需要好生调养。”

        上官莺霍然睁开眸子,“你若不愿意留下,无人可逼你。”

        苍白的唇紧抿,一声清啸自喉头出,须臾间一道劲风狂卷而入,高大而雪白的身影扑来,那一双金色的瞳眸一闪。

        “焰。”

        即便是它不再是昔日娇小的模样,上官莺仍然可以一眼认出它来,她搂住它的脖子,“带我出去。”

        焰温驯的让她抱住,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一人一狼,背影孑然,无限苍凉。

        拾一面色苍白的起身,却没有追出去,手,止不住的颤抖。

        突然,她捂住脸,轻泣出声来。

        是,她没有办法对害死白袖的人好,因为那人成全她医术的梦想,让她动心,却也让她死心。

        她爱他,但他的眼里却只有上官莺。

        为了上官莺,他承受了多少压力、多少苛责,多少误解,却从不说后悔,一直到死念的都是那一个人。

        可是上官莺呢,没有他,她依然活着,还嫁为人妇。

        她恨上官莺,哪怕最初是她救了她。

        她无法原谅上官莺对白袖的残忍,在下山之前她听说了上官莺的美名和骂名,是冷笑出声的。

        可是为什么,要让她见到这样的上官莺?

        她来到军营,看到的是所有将士为她的昏迷而担心,大夫们一个个施针、熬药的时候无不落泪。

        而她,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动。

        那躺在病床上纤瘦的如纸片一样的人真是她曾见过的上官莺吗?

        那一瞬间,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随着她解开她的衣衫,看见那雪玉一般的肌肤上一道道狰狞几乎是致命的伤痕时,她几乎落泪。那一项项的军功都是用血铸就,用命换来!

        自古将军百战死,却有壮士十年归。

        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恨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用尽所学拉回上官莺的一条命,明明是高兴的,却嘴硬的说不出一句关心的话。

        而上官莺,能开口时问的却没有一句是关于自己的病情的。

        大敌当前,她只顾一己私怨,而上官莺关注的永远都是将士,这是她们之间的差距,也是白袖无论如何都不会爱上她的原因。

        终于,她明白了。

        ……

        上官莺伏在焰宽大的背上出来,守着营帐的将士看见她,惊喜的落下泪来,上官莺虚弱一笑,令他唤来莫问。

        “身体怎样?”莫问赶来后,第一句问的就是这个。

        “去看看训练的进度。”上官莺避开话题,朝他张开双臂。

        “你身子……”莫问紧皱着眉。

        “我的事,我自己清楚。”上官莺斩钉截铁的道,下颌微扬,一双明眸写满了倔强。

        每每这时,莫问就知道她的决定是绝对不能违背的。

        叹息一声,他抱起她来,在大军中走。

        五月的太阳不算毒辣,她苍白的面庞渐渐有了一丝红晕,走到大军里,她尽可能的指点训练之法,而那些由她布置的大大小小的阵法都做了改变,再次训练。炎骑和上官密卫基本等于她的亲军,对于她的改动是无条件的接受,而黑衣军在领教过她的厉害之后对她也是言听计从,所以即便是要他们突然改变训练方法,也无一人提出异议。

        “这样就好了。”走了一大圈后,上官莺终于听从莫问的提议休息了。

        休整、训练,三月后战火在北方燃起!

        上官睿挂帅,上官莺带着焰坐镇瞭望台,一声令下,已经扩张为三万大军的上官密卫倾巢而出,有序的配合下宛若一支锋利的箭矢狠狠刺向敌人的胸膛!一战得胜,上官莺亲擂响战鼓,他们退下!

        这是第一日。

        第二日,敌人摆出了大型的飞凤阵,上官莺亲上战场,清亮的声音在一大片的厮杀声里宛若天籁,却也狠辣得让人心惊。

        飞凤阵的精髓在于防护、攻击的迅速切换,完全不给人喘气的机会,是上古奇阵宜攻宜守的大阵。

        上官莺的狠毒在于她的果决,一眼看出阵法后当机立断,指挥黑衣军开始行动:斩凤颈、断其双翼、从后抄尾、打断其骨扒掉其筋,她的每一步的决策都在敌人动手的前一秒,时机把握之精准令己军叫绝,令敌人吐血。

        三万炎骑,到得战役尾声时,完胜敌人七万大军,俘虏敌军一万三千人,缴获盔甲万副、武器无数、更有坚实的盾乙数个,乐坏了黑衣军。上官莺也很高兴,看着那金黄色的盾,她想起来,自己还可以摆下一个请君入瓮的大阵!

        想到就做,她立即下令召集将士,从上官密卫里选出千人,由金子带着训练。而这时候,上官莺派出去的探子回报了一个好消息:敌人经历两场大败,元气大伤,退出千里休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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