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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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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年,唐宁已经二十一岁了。

        二十一岁,唐宁终是走出了家乡的小县城,登上了他人生的舞台,展露出了他绝代的风华。

        徐莲照旧给他准备了一堆行李,而这次,再没有好友与他一同上路。跟着他奔向京城的,只有陶平兄妹,当然还有躺在他怀里呼呼大睡的小黑。

        唐宁一行到达京城的时候,距离春闱还有大半个月,充裕的时间足够他从容地调整状态,参加聚会,打听消息。

        这次他没有住客栈,而是直接住进了林府,有林家庞大的人脉在,根本不需他去打听消息。

        唐宁刚安顿下来,修整了一日,便找到林清羽,把张老太爷和陶平的话告诉了他。

        林清羽听了连连冷笑,一想冷面的他几乎维持不了冷静的面具,当下就把陶平叫来逼问。

        林清羽虽然长得和唐宁一样,可手段心机比唐宁高了不知多少段数,连削带打,陶平这样隐忍坚定的人都招架不住,很快把该说的不该说都漏了个底朝天。

        原来,陶平所投靠的山贼是真的与官府和商家勾结,专抢丁家的仇家,不过那个山贼头目也不全听丁家的,大家只是以利益为基础的结盟。

        故而,丁家想杀了林婉瑜,然而林婉瑜长得倾国倾城,迷得大当家不惜与丁家翻脸也要娶她。于是丁家才会联合官府杀上山去灭口。

        而林婉瑜也不是逃出的半路被陶平所救,在三人被关着的时候,她身边的丫鬟便已经说动了陶平,那丫鬟从陶平那弄来迷药,迷晕了奶娘和林宛瑜,自己则和小姐换了衣裳,让陶平背着昏迷的林宛瑜连夜逃走,还告诉陶平奶娘已经判主。后来不知那丫鬟和奶娘怎么说的,最后那丫鬟在混战中被烧死,而奶娘则出面指证尸体是自家小姐。

        这也是为什么陶平逃出来后不去投靠当地县衙,直接去京城的缘故了。

        唐宁愕然,他是信任陶平的,一个对自己有恩而自己又有恩与他的人,他怎会不信,而陶平当初跟他说的时候,言辞恳切,表情诚恳,完全看不出一丝不对。

        唐宁很气愤,他不仅气陶平的欺骗,更气自己的不成熟。要不是他早前听了张老太爷的话,他肯定会以为自己母亲是真的运气不好被山贼抓了,他当时还以为是陶平不知道山贼和丁家的关系呢。他质问陶平为什么不说实话。

        陶平沉默,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他坐了几十年的牢,这几十年早已磨平了他的锐气,让他深深明白了什么是权势,什么是等级,因此官府成了他心中不可逾越的障碍。

        唐宁正是易冲动的年纪,他不想唐宁为报母仇和官府,和富甲天下的丁家对上。

        直到如今,他发现唐宁不是身单力孤的小举人,而林小姐的兄长又有权势后,才敢吐出真相。

        最后,唐宁还是原谅了陶平,陶平的事给他好好上了一堂课,原来这个世上,很多事都不是纯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与私心,哪怕他的私心是为了你好。

        也许只有赵谦那样的人对人的感情才是最纯粹的,唐宁这样想,可不知怎的,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谢白筠的影子,好吧,还有谢白筠。

        说到好友,金永福从商了,赵谦在外放,如今唐宁在京城的好友就只剩谢白筠和符嘉言了。

        而唐宁又躲着谢白筠,故而,自从住在林府后,只有符嘉言经常上门。

        符嘉言热情开朗,很爱说话却又不会说话,一张嘴经常得罪同僚上司,好在他心中清明,做事也妥当,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相处久了,周围的人知道他是什么人,看在他为人处事都不错的份上,宽厚点的也就不计较他满口乱说了,不宽厚的表面也不会说什么。

        这日,唐宁正在书房研究林清羽派人送来的考官资料,主考官竟然是徐元徐阁老。

        按理,经过上一科的舞弊案之后,这科的主考官怎么着也不会是徐元这个铁杆的高莆党才对,再看其余几个副考官,倒是很平均,各个势力都有。

        看来这次的考官推选一定经过了激烈的争斗,而徐元显然是各方势力都能接受的人选,换句话说,连高莆的政敌都觉得徐元这个铁杆品性靠得住,不会偏向高莆一党。

        可见,徐元这人,不管他是君子还是伪君子,都不简单。

        唐宁正在深思徐元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被小厮打断,只见小厮后面的符嘉言一片喜色,不等小厮说完就跨进了书房。

        “子安,好消息,乔涵韵你知道吧?”

        唐宁略一沉吟,道:“工部尚书乔庚之子乔涵韵,善工笔美人,当初我学画的时候,先生还特意拿他的画来讲解。”——虽然当初他死活没从他画里看出画意什么的,最后还是看慧一法师的七美图才有所感悟。

        “正是他,他最近得了一幅慧一法师的《九霄环佩图》,正得意呢,打算明日请些知交好友去鉴赏鉴赏,若是宾客也有慧一法师的画,也可以带去,大家一起品鉴。他早就听说过你,只是看你最近要准备春闱,有心相邀,又不知你会不会参加,知道我和你交好,这不,就托我来说说了。”

        唐宁一听是慧一法师的画,眼前一亮,问道:“不知他都请了些什么人?可有什么规矩?”

        “都是一群乌合之众,除了乔涵韵有些本事,其他没几个是真的懂画的。说实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乔涵韵这人仗着有些才气,傲得很,最是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我看他定是不服气你画的比他好,才要请你去,说不定还会为难于你。要不是碍于他老爹是我上司,我也是不乐意来传这个话的。”

        说着,符嘉言又撇了撇嘴,“至于规矩,只有一个,就是捧着他就行。他那样傲气的人会和那些人来往,还不就是因为那些人会捧着他。你若是想趁此机会,打入京城的文人圈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文人相轻,真正有本事的文人有几个是没点傲气的,怎么会去巴结他?我估计你也是不乐意的吧?”

        符嘉言这番话真是损得很,虽然事实如此,可也不要说得这么直白,他一句“文人相轻”可是把唐宁也给说进去了。

        唐宁知道他,也不计较,从他手上接了帖子,道:“你去跟他说,我明日定当赴约。”

        “不会吧,你真的打算去巴结他啊?”

        唐宁哭笑不得,“自然不会,只是慧一法师的画十分难得,《九霄环佩图》这样的名画,我可是神往已久,再说,说不定宾客中也有人带慧一法师的画来,我也能一饱眼福。于此相比,与会的是什么人倒是小节了,大不了到时我不理他们,只专心赏画便是。”

        第二天,唐宁从林家库房里挑了一幅慧一法师的画就赶去了乔府。他选的画尺幅很小,乃一枝梅花,看着平平,却是慧一法师出家后巅峰时期的作品。

        林府库房里不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可是唐宁考虑到自己即将春闱,还是低调些好,又考虑到参加赏画会的人,他才决定选了这幅画,免得被人小瞧。

        唐宁到得不早不晚,花园里已经有些人在交头接耳,他也没急着上前凑,只是安静站在一旁,好在不久后,符嘉言也到了。

        “你看到那个胖子没?工部主事丁匀的次子丁光启,不学无术,据说他这次带了慧一法师的《绣女图》,到时我们也开开眼。”符嘉言指着远处一个笑得很是谄媚的胖子,与唐宁低语。

        “丁匀?可是那巨富丁家的人?”唐宁眯眼。

        “可不是,说是宫里的贵妃娘娘是丁匀表妹,丁光启是贵妃的表侄。可谁不知道,贵妃娘娘是庶出,就他们往自家脸上贴金。”

        两人正说着,外面一阵喧哗,只见乔涵韵被几人簇拥着走进来,他手拿折扇,穿着一身月白滚黑的宽大外衣,走起路来,衣摆轻拂,颇有几分魏晋风流之态。

        乔涵韵走至唐宁身边时突然站住,上下打量唐宁一番,唐宁暗自苦笑,他今日也穿的一身月白,敞袖宽摆,与乔涵韵穿的甚为相似。

        唐宁穿月白是因为他刚出孝不好穿太艳,可他没想到乔涵韵也穿得这么素,事已至此,不管别人怎么想,别苗头也好,模仿也罢,他只能坦然以对。

        “唐宁见过乔翰林,多谢乔翰林邀宁来赏画,宁这次可要一饱眼福啊。”

        乔涵韵下巴轻点,似是对唐宁的态度甚是满意,越过唐宁,和众人见过礼,便施施然坐到了主位上。

        众人也跟着纷纷落座,开始聊天预热氛围。

        符嘉言坐到唐宁身边,隔着小几探过身和唐宁咬耳朵。

        “看到乔涵韵身边那个穿青衣的书生没?他叫林子璋,家中行二,他祖父和林太傅祖父是兄弟,不过他祖父是庶出。如今,他那一支是与嫡支血脉最近的一支。他也是要参加这科春闱的。”

        符嘉言没提乔涵韵,却先特意提起林子璋,其意不言而明,唐宁怎会不知,据说林家宗族那边一直催嫡支过继宗嗣。

        聊了一会,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拿出自己的画,挂到特地搭好的台子上,供众人赏评。

        有人起了头,后面的人就多了起来,这些画都不是大尺寸的,最大不过两尺,还是个赝品,其实,这种水平的聚会,哪会有那么多慧一法师的真迹,大多数画都是赝品,唐宁的画混在其中,毫不显眼,那些人都是随口夸夸,看看就过。搞的唐宁十分怀疑他们到底能不能分辨出真伪。

        这一番赏画又花了不少时间,最后由丁光启的大幅《绣女图》结尾。

        慧一法师出家前的美人图大都是以乐器、书画、歌舞这些高雅艺术为主题,很少会有《绣女图》这种以女红为题的图,事实上,在此之前,唐宁都不知道慧一法师还有这幅图,不过古代信息很不发达,一个画家到底有哪些画,很难说得清,所以唐宁刚听说时也没在意。

        这会,他一扫《绣女图》,都没用第二眼就知道这画是假的,虽然他和丁家有仇,可他也不会扫兴地拆穿他,扫了大家的兴。

        德贵妃成势已久,大皇子又娶了高莆嫡长女,又是成年皇子中唯一得了差事的;二皇子身子弱,还没娶妻,也就没有参与政事;三皇子更是不成,年幼出身又低。

        只要有大皇子在,丁家就倒不了,报仇之事急不得。

        可他不想惹麻烦,麻烦却自动来找他。

        丁光启自从看到唐宁后,一双老鼠眼几乎黏在他身上。

        乔涵韵已是丁光启遇到过的最好看的人了,可和唐宁一比,就差了不止一筹。

        本来,丁光启想借《绣女图》博得唐宁青睐的,可唐宁只看了一眼便兴致缺缺,他不甘心,主动凑过去,

        “子安,你对我这幅画可有什么高见?”说着,胖胖的身子挤开符嘉言,脸几乎要蹭到唐宁的脸颊了。

        唐宁听他叫他子安,脸就黑了一层,接着就感觉脸颊边散发的热气,脸又黑了一层,像头猪在他脸上喘气似的,唐宁恶心透了。谢白筠也干过这种事,可相比起来,他倒宁可是谢白筠。

        唐宁正想起身避开,正巧碰到对方蒲扇似的手掌,本来那爪子是要摸他脸的,可唐宁一起身,正拍到胸口,唐宁又被那一掌拍回椅子上。

        “唧唧!”呆在唐宁胸口暗袋里睡觉的小黑惨叫一声,遭了池鱼之灾。

        唐宁又是心疼又是恼火,连忙掏出小黑,仔细瞧了一遍,发现小黑没什么事才松了口气。

        “咦?好小的猴子啊?真是有趣,不知子安可否借哥哥我赏玩两天?”

        唐宁怒火腾腾往上涨,再也忍不下去,又想到对方还是丁家的人,一个冲动,站起身,指着《绣女图》直言道:“此画系赝品尔!”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打算改个笔名,一默斋好难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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