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少爷，可是醒了？”老妪沙哑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老妪随左丘氏一同入府，无名无姓，面容丑陋，跛着一条腿。左丘氏去世后，她便跟着韩子皓，平时  不见人影，唯有日落之后，定时端着一碗散发异味的土黄药汁来到韩子皓屋前，认真守着韩子皓，直到韩子皓喝下药汁才会离去。

        听得老妪沙哑的嗓音，韩子皓身子反射一僵，四肢痉挛，抽搐。记忆中，老妪煎熬的药汁，极苦，极腥。

        一喝，竟是十来年。

        寒毒肆虐，痛苦万分，韩子皓脸庞霎时扭曲，水漉漉的眼睛望着紫宸，只见紫宸咧嘴一笑，瘦小的身子如无骨蛇，滑行从窗口钻了出去，临走前，凝视韩子皓的眼神带着探究和杀戮。

        韩子皓一怔，忘了，这人才是真正的杀神！

        耳畔回荡着，那低沉清润的声音，“记住，你是我的……”温柔似水的情话，从这人嘴里说出，叫人发  寒，忍不住恐惧后怕！韩子皓莫名，感叹不愧是男主，不过九岁，气势就这般骇人！看来，以后还是远  着点才能活得久……

        见屋里迟迟没有回应，老妪皱眉，扬声道：“小  少爷，老妪进来了！”

        话落，推门而入。浑浊的老眼，凌厉瞥了眼紫宸  离去的窗口，一道暗劲追击而去，不久后，听得一声闷哼声响起。老妪迈着缓步，掀开纱幔，见着韩子皓四肢抽搐，脸色惨白，顿时神情一沉，端着药汁疾步上前。

        “小少爷，你怎么了？”老妪老脸一变，说：“今  儿才初十，寒毒怎会发作？”

        这身子打出娘胎便带了不知名奇毒，加上，这些年赵氏暗下寒毒，毒素早已深入四肢百骸。每月初一十五，寒毒发作，让人生不如死。

        “婆婆早说过，赵冬那小子信不过，小少爷怎么就不肯听婆婆的话。”老妪心疼说着，扶起韩子皓，  端过土黄药汁，说：“小少爷来，把这龙骨养生汤喝了，喝了身子就舒服了。要不是小姐下落不明，小少爷还得仰仗韩府，婆婆早动手拆了这小小韩府。”

        赵冬是韩子皓跟前小厮，是个惯会拍马溜须的马屁精，尖嘴猴腮，偏偏入了韩子皓的眼。老妪几次欲要出手，都被韩子皓拦了下来。

        韩子皓前世是个病秧子，中药、西药没少吃，闻着老妪手中的药汁，顿觉一股血腥味钻鼻而来。一惊，想着老妪说，喝了身子就舒服了…看来，这药汁  极不简单！半个时辰，足以让韩子皓了解这身子，血  气神俱亏，能活着算是命硬！

        那打娘胎来的奇毒，混着赵氏下的寒毒，早已将身子掏空，就算有九条命都不够挥霍。偏偏韩子皓活着，活蹦乱跳，恐怕与老妪手上这所谓的龙骨养生汤离不了关系。

        “娘没死？”韩子皓疑惑，偏过头看着老妪。

        老妪满是褶子的脸一愣，讪笑两声，说：“婆婆瞎说的，来，赶紧喝了这龙骨养生汤。婆婆给你带了垣记你最爱的桂花糕，还有十日，便是天剑门三年一次的弟子选拔会，小少爷这几日在屋里歇着，将小姐留下的东西都看上一遍，韩府不是久留之地……”

        接过老妪手中的土黄药汁，韩子皓掐着鼻，灌了下去。入喉，土黄药汁化为一股股暖热的药力，传向五脏六腑，冰凉的四肢渐渐恢复热意。韩子皓大惊，愈发肯定这龙骨养生汤非同凡响，韩子皓习过中药，熟知不少药草，紫灵花、龙筋草、血纹草……光韩子皓所知道的就不下十余种。

        记忆中，紫灵花是黄级中品灵草，龙筋草和血纹草是人级上品灵草，其他还有不少不知名的灵草……  这一碗药汁，价值不下数十万两黄金，韩府就算是天柳城三大势力之一，也拿不出十万两黄金，这药汁，韩子皓每天一碗，却喝了十来年……

        奢侈至极！

        其实，药汁真正价值，韩子皓在后来步入修真界才知晓。

        见韩子皓喝完，老妪起身，交代道：“小少爷听婆婆一句劝，刚才那小娃…不要招惹！”

        “婆婆认识那人？”韩子皓惊疑，紫宸是赵氏指使赵冬借韩子皓的名义掳进府中的，在地牢关了两日，今日才放了出来。恰逢韩子皓被韩玉兰推进湖里，以致韩子皓寒毒提前发作，不然，这时候韩子皓刚好在折腾紫宸。

        想到这，韩子皓不由庆幸。

        书里，男主紫宸喜怒不定，嗜血残暴，偏偏实力强大。要是这身子真对他做了什么，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不认识，不过…极危险！”老妪道。刚才她动了杀心，可是有股气息牢牢锁定着她，让她不敢有所异  动，这会那股气息消失了，她才忍不住出言提醒，让韩子皓避开。

        见韩子皓喝了龙骨养生汤，老妪便起身离开了屋里，临了不忘再三叮嘱韩子皓远离紫宸。思索着老妪零散的唠叨，韩子皓整合了脑子里的记忆，这是以仙侠为背景的世界，韩家是天柳城三大势力之一，家中有弟子进入天剑门修习仙法，和南陵赵氏一样是世俗界的修仙世家。天柳城是天剑门管辖的城镇，每隔三年，天剑门会在这些城镇选拔弟子，所谓的选拔，就是测试灵根，凡拥有灵根的人，都能进入天剑门。

        第三章中，韩子皓在天剑门调戏了一个女弟子，遇上了紫宸，被紫宸挑断手脚筋，扔下万蛇坑，生生  被万蛇撕咬而死。至于韩子皓如何进入这天剑门只字不提，不过，第二章说，韩子瑜是这次选拔大会的领  队之一，紫宸亦是被他发现带去天剑门。

        理清思路，韩子皓吐出一口气，喝了龙骨养生汤，身子渐渐恢复少许气力。睁开疲倦的眼，长叹一声。

        突然，韩子皓发现丹田中隐隐有一抹绿意，黑眸一亮，心里涌现狂喜之色。连忙盘腿，试着将丹田中那抹绿意控制顺着堵塞郁结的筋脉运行……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

        半盏茶过去了，他满头热汗，喘息如雷。酸痛痉  挛的四肢此刻平复下来，绿意拂过的地方，千疮百洞的筋脉中寒气驱散一分，韩子皓敛眉，微笑着。

        这身子剧毒入体，体质孱弱，别说踏入修真界，能活多久都是个未知数。不过，感应到丹田中微弱的能量波动，熟悉，舒适，正是他前世最熟悉的水系异能，水系异能主治愈。上天带他不薄，这里是仙侠世界，那是不是意味着前世他获得的那本《枯木逢春决》也能修习？这书，是爷爷好友馈赠，据说是家传之物。

        此书，共分五大类：炼丹，炼器，奇门八卦，奇物，驱物。前世，韩子皓只习得炼丹中的医药一途，其他俱都只是记下，当初韩子皓开玩笑说，此书太过诡异，莫非是修仙之法？那老人只是摇头大笑，离去前，还留下一枚通体乌黑的戒指。

        这戒指，一直戴在韩子皓的左手无名指上。

        忆起这事，韩子皓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只见白皙光洁的左手，在无名指的地方，豁然戴着一枚通体乌黑的戒指。

        “这……”韩子皓惊起，直接从床榻上滚了下来，仔细看了几眼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很肯定这就是爷  爷好友赠送给他的那枚戒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扶着木椅，失神站了起来。

        歪过身，望向不远处的铜镜。

        铜镜中，一少年面容稚嫩，却俊雅如玉，一双狭长凤眼，黑眸潋滟，鼻挺丹唇。眉间隐约有着一股苍  白病气，衬着眼角处微微挑起，颇有勾魂摄魄之姿，让人沉沦。漆黑如墨的长发，凌乱披在双肩之上，散  发着一种颓废忧郁的气质，怎一个俊俏了得？

        韩子皓一怔！

        要不是见过自己双腿间的‘豆芽菜’，他都怀疑这镜中人是个绝代佳人。这张脸虽然还是前世那一张，却精致了三分，因寒毒发作，额角处残留不少细汗，七分俊美，三分妖娆，活脱脱是个倾城祸水。

        韩子皓嘴角狠抽了两下，看清这张脸，想起紫宸  那诡异的表情，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这身子太孱弱，韩子皓不敢太急，停止运行能量，摩挲着下颚，忖度下一步该如何走？他寒毒发  作，赵氏肯定得了信，要不了多久赵氏便会过来，打探虚实。剧情中，赵氏这次前来，冷嘲了韩子皓几句，才让韩子皓忍不住将底牌告知了赵冬，引来杀身之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韩子皓最终还是去了天剑  门，但赵氏他不得不防。

        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黑色戒指，忽然一道光芒掠过，“咦！”韩子皓惊诧，低头看着左手无名指的黑色戒指，看错了吗？刚打算细看，就听到外头传来声响。

        赵冬进来，见韩子皓醒来，坐在临窗的软榻上，  顿觉一怔，随即笑着说道：“少爷，你已经醒了，那太好了，夫人过来看你了。”

        赵冬，二十四五左右，尖嘴猴腮说不上，倒有些肖似前世的李能，看似敦厚，眼睛里却有着掩饰不住  的狡狯和贪婪。

        举止随意，半点没有身为下人的本分。

        韩子皓自幼丧母，有赵氏在韩秋明面前抹黑，韩子皓愈发不得韩秋明喜爱，这院子慢慢冷落了下来，院子里丫鬟小厮俱都趋炎附势，除了赵冬和老妪，只剩下一个跟着老妪九岁大的小麦。赵冬年长，处处顺着韩子皓，自然讨韩子皓喜爱，韩子皓虽有些心思，到底比不过赵氏谋算，没死在韩府，说起来还真是韩子皓命大！

        “赵氏……”韩子皓冷然，淡漠瞅了赵冬一眼。

        以前没发现，赵冬竟是个武者，韩子皓低着头，眯起眸子，赵氏做事滴水不漏。下毒还不算，连赵冬这武者都舍得留在他身边让他使唤。

        韩子皓眯起眼，淡漠瞅着赵冬，心中冷笑一声，幸好这身子还没将他知晓赵氏真实目的的事，说与赵  冬听，赵冬还以为他懵然不知。

        “去和夫人说一声，我身子不爽利，今儿就不见她了！”虚弱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让站在房外的赵氏听个清楚。

        他被推入碧湖之事，赵氏心知肚明，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他一醒来就过来？心思电转，思及赵氏出身南陵赵氏，拥有凝神期实力，韩子皓立刻将丹田处能量驱散，仿若废人！

        赵冬尚未开口，房外走进来一容貌清秀的女子，气质娴雅，行走间自带一股雍容大气，想来这就是赵氏！

        韩子皓歪在软榻上，粗略地将赵氏打量了一番，接着将目光重点放在一旁疑似男主后宫之一的韩玉兰身上。九岁，容貌虽然没完全长开，脸若桃花，眉似青山，已然能窥见长成后娇媚的姿容，清甜的笑容配上眉宇间的娇嗔，更添一抹艳色。

        韩子皓似笑非笑的注视，让韩玉兰颇不自在。韩玉兰虽说刁蛮任性，从来只在私底下，只见韩玉兰朝  他漾开一抹愧疚带着些许羞涩的笑容，“二哥——”

        “子皓，身子如何？玉兰这丫头被我宠坏了，行事张扬，你这做二哥的多多担待。不过，玉兰是你妹妹，你再不济…也不该对玉兰动手。”赵氏柔声道，瞅着韩子皓肖似左丘氏的脸容，心里怒意翻涌。她，出身南陵赵氏一族，如果不是相中韩秋明放弃修仙一途，现在的她早已是百花谷内门弟子。左丘琴，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凭什么夺走属于她的一切？

        心中，怨恨交杂。

        凝视韩子皓的神情，却温柔似水，亲切万分。

        韩子皓嘴角一掀，思索赵氏言中深意，不明就里，忖度赵氏好深的心机，疑惑说：“劳烦娘亲惦记！子皓身子没什么大碍，玉兰怎么了？子皓不明白娘亲说什么？”不管如何，眼下自己实力低微，赵氏  都上门来了，他这边礼数自然要做足，暂不与赵氏交  恶。

        韩子皓平静的表情，叫赵氏和韩玉兰大吃一惊，她们以为韩子皓见了赵氏，多半会大发雷霆，如此一来，她们也就有了由头发作，最好借机闹到韩秋明那里，让韩秋明彻底厌恶了韩子皓。虽说，韩府中看似韩秋明不在意韩子皓，可府中却没人敢光明正大苛刻韩子皓，就连赵氏，都只会私下出手。当年，韩秋明为左丘氏，不惜打上宗祠，同韩家长老翻脸，谁知道哪一天韩秋明会不会为韩子皓动手杀人？

        韩玉兰诧异，疑惑望着韩子皓，韩府谁不知道韩子皓骄纵、跋扈？今日怎么看着不像…那日她将韩子皓推入碧湖，只因修习赵氏私下传授于她的术法，不想韩子皓不明缘由撞了进来，虽然最后她收了手，却还是将韩子皓推入了碧湖。

        韩玉兰自幼养在赵氏屋里，心性谨慎，狠辣，浑然不像是九岁稚童。得知自己闯了祸，韩玉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放任韩子皓跌入碧湖，还将四周仆从驱散。随后去到赵氏屋里，同赵氏商议，若韩子皓不识  好歹说韩玉兰不顾手足之情伤他性命的话，那她们便说，韩子皓色-欲熏心，妄想对韩玉兰图谋不轨，才  被韩玉兰失手推入碧湖……

        听韩子皓矢口否认，赵氏身子一僵，偏着头望着韩子皓，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屋子里，几人陷入沉默。

        避着赵氏，韩子皓停止了水系异能，筋脉中寒毒肆虐，让韩子皓脸色愈发难堪。见赵氏脸色阴郁，韩子皓只觉有些异样，想着赵氏说的话，虽有些闹不明  白，却因身体疼痛难耐，此刻只想着让赵氏她们尽快离开，便说道：“说起来，还有十日便是天剑门三年一次的选拔大会，听闻大哥这次会回来，玉兰妹妹这次也能入选，韩府真是双喜临门！”

        闻言，赵氏一喜，“就你嘴甜！说起来，我也该好好准备。这次，子瑜同天剑门刘长老主持天柳城选  拔大会，落脚处就选在韩家…今儿，你脸色不大好，我就不打搅了。”

        韩子皓笑笑，搬出天剑门不怕赵氏不走。这次天柳城选拔大会，天剑门选择韩家作为落脚处，其中韩子瑜功劳不小，要想远离赵氏，唯有进入天剑门！

        他不是没想过其他势力，可惜天柳城隶属天剑  门，其他势力在万里之外，就他这孱弱的身体，别说万里，连百里都承受不了。

        事关天剑门，赵氏无暇找韩子皓麻烦，闲聊一阵，便起身离去。

        临走前，赵氏凝重上下打量了韩子皓数眼，暗自揣度，怎么才两日功夫，韩子皓性子就变化这么大？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朝赵冬递了个眼色，让他盯紧韩子皓。

        出了屋，韩玉兰皱着眉，看着赵氏道：“娘，韩子皓不像你说的那般无用嘛！”

        “可能是长了记性，你记得离他远些…我让赵冬  盯着他，对他，我放不下心。”赵氏笑道，可笑却不达眼底，左丘琴那般通透的人儿，韩子皓是她儿子，她可不相信韩子皓无害，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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