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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少年天纵多奇才


但凡是走江湖的人,没有不知道“緣颠”这个名号的。早在五十多年前,緣颠便已闻名江湖,凭借一身少林绝学,横扫北方武林。

        起初,緣颠和尚在少林寺学艺,自十岁起不分寒暑,日夜练功,直至二十六岁时,自觉学艺有成,便想下山闯荡。

        按少林寺的规矩,下山前必须练过少林寺三十六房的考验,学有所成,方可下山。常人在少林学艺,没到三十岁上下,连这三十六房的一半都走不完,只因这三十六房不只考验武学,更要考验佛学。就算你武艺通天彻地,悟不透佛理,也是枉然。

        但是世间的事哪有什么绝对?

        世人以为少林寺僧人不到四、五十岁下不了山。

        可緣颠在二十六岁那年就连破了前三十房,最终是被第三十一房的罗汉堂首座挡了下来;直到五年后,緣颠再次闯关,这下三十六房中再无一人可阻拦,终于被他下了山去。

        世人以为武僧能够精通少林寺一项绝学,便足以成为天下一流好手。

        可緣颠于武学一道天资过人,尤其擅长举一反三,习得了“拈花指”便迅速想通了“参合指”、“破魔指”等指法精髓;习得了“伏虎罗汉拳”便领悟了“大金刚拳”、“韦陀掌”等拳掌招式。直到他下山之时,已学会了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中的二十八门。

        当緣颠三十二岁,纵横江湖,难寻一合之敌的时候,世人都以为他已是天下第一。

        可这次世人又错了。当时,南方龙虎山有一个比緣颠仅仅年轻了三岁的道士,听了緣颠的名头,飘然下山,这个人叫“张纵礼”。

        后来人们才发现,这两人是天生的对头。

        一个是僧,一个是道;一个内力刚猛,一个内力阴柔。偏偏两人年纪又相仿。二人约斗了七、八次,都是不分胜负。

        直到四十年前,緣颠和张纵礼在蜀中乐山大佛脚下,连斗三天三夜,緣颠终于凭着半招的优势胜了张纵礼,可是当时二人都已年过半百。

        两个五十岁的老头子,为了天下第一的名头争斗。想到这里,二人同时放声长笑,一个去往大相国寺,终日参禅礼佛,不再出手;一个回到龙虎山,专心炼丹捣药,经营师门。

        只是当时他们两个都没注意到,就在他们斗得难舍难分的时候,一个十岁的孩童混在人群之中。

        那男孩儿眼中饱含着惊讶、钦佩和向往之情,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他们打了三天,那孩子就在那里看了三天,家中大人无奈,便每日让下人来给他送食物和水。直到僧道二人分出胜负,那孩子才肯随长辈回家。

        那孩子叫“李白”,家人为他起字“太白”。

        如今的武林中人,共尊大相国寺“緣颠”为天下第一,不仅是因为他当初胜了半招,而是因为他所在的大相国寺,是能够上达天听的所在,是江湖与庙堂连接的枢纽。而龙虎山,毕竟距离京师太远了。

        这段往事已经很久没人提了,可是不提不代表没人知道。相反,所有人绝口不提的事,更有可能是家喻户晓的事。邓无期也是在听到鉴空说完师门,才想到这些的……

        “鉴空小师父……”邓夜菡说道,“你真是緣颠前辈的弟子?”

        “出家人不打诳语!”鉴空说道,“我自五岁便跟着师父学艺了,如今也有二十个年头了。”

        “那你来京所为何事?”邓夜菡明知故问道。

        “噢,师父说让我出来见见世面,先跟着师兄拜访几个贵人,然后参加个什么龙选。”

        “从龙大选?”

        “对,就是这个。”鉴空说道这里,又叹了口气,说道:“只怕我又要让师父生气啦。”

        “这是为何?”却是邓无期问的。

        “我本来就笨,我师父看我练功从来都是唉声叹气的。”鉴空摇头说道,“这次让我出来和人比试,我肯定比不过别人,自然是要惹师父生气啊。”

        邓无期心道:“也不知他是真呆还是装傻。他这一身正宗佛门内功,比我也不遑多让,又有哪个小辈能及得上?嘿,这种程度緣颠前辈还不满意?这位前辈也真是苛刻。”

        这却是邓无期有所不知,緣颠其实对这个小徒弟的武学天赋满意的很,人前人后没少夸赞。但每每看到鉴空专心练武之时,緣颠却又不太高兴。只因他觉得自己这个徒弟对武艺未免太痴迷了些。

        緣颠一生只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对其自是倾囊相授。这鉴空敦厚善良,但却不鲁钝,领悟能力很高,所以緣颠稍稍点拨之下,他的武艺便是一日千里。鉴空自是心怀感激,一心想报答师傅,可緣颠年事已高,渐至无欲无求之境,无论对他做什么,都是无悲无喜。

        这样一来可就难坏了鉴空小和尚,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尽心练好师父教给的武艺,这样师父一定高兴。于是练武更加不辞劳苦,不避风雨。

        可緣颠真正希望看到的,恰恰并不是他的武学进境,而是佛学体会。故而每次看到鉴空专心练武,都觉得他是舍本逐末,浪费了钻研佛法的机会,当然会摇头叹息。

        熟知他这摇头叹息,在鉴空看来就成了在感慨自己不用功,于是练武练得更加卖力了。也亏得是这师徒二人,一个单纯一个豁达,就算互相会错心意,还能一起生活二十年之久。

        那日,忽然有僧人自寺外而来,声称拜访师伯。緣颠请他进来后,发现是自己师弟所收弟子,法名“鉴真”。

        这鉴真也有六十岁左右了,对于佛法的领悟也丝毫不在緣颠之下,而且口齿伶俐,善于辩驳和讲解。緣颠问起他来大相国寺的原由,鉴真便说,自己想在一个月后进京一趟,寻一位老友,并为自己第六次东渡日本做些准备。

        緣颠一听,心中忽有所动,便打发自己的弟子,也就是小和尚鉴空,在一个月后与他同往长安,一来二人互相能有个照应;二来鉴真不仅佛法深厚,更善于讲解阐述。只盼鉴空能受他耳濡目染,也好早早的得悟佛道。

        邓无期听鉴空讲完,又疑惑道:“小师父与緣颠前辈学艺已有二十载了?”

        “正是。”

        “那不知你本姓什么?是何方人士啊?”

        “阿弥陀佛。小僧本姓江,是洛阳人士,家父江雷。”

        “江雷?”邓夜菡奇道,“你父亲是九州善人江雷?那你为何会拜师拜到大相国寺去?”

        “阿弥陀佛。小僧原来也不知道是为何,还是后来听家父对我说的。”

        “那江大善人对你说了什么?”

        “小僧一岁多的时候,家父带我去大相国寺还愿,家师当时见我父亲满面的善缘,便上前询问来历。”鉴空说道,“后来知道我父亲是九州善人,便大大夸赞了他一番,留他在寺中盘桓几日。”

        “唔……”邓无期思索道,“积德行善,该有福报。”

        “是啊。后来他们俩谈论佛理,我就在旁边听着啊。”鉴空说,“后来家师谈论竖三世佛的时候,提到了未来佛,也就是弥勒佛。我当时不知也怎的,就在一旁‘咯咯’地笑,边笑还边爬到家师打坐的蒲团上,盘腿坐了上去。”

        “有趣,有趣。”邓夜菡笑道,“没准你还真与佛家有缘呢。”

        “阿弥陀佛。想必当时家师也是这么想的吧。便与我父亲约定,待我五岁的时候,可以去大相国寺拜他老人家为师。”

        “原来如此。”邓夜菡眼珠一转,指着邓无期问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他不是女菩萨你的哥哥么?”鉴空歪着头反问道。

        “哎呀,谁问你这个了?呆和尚。”邓夜菡嗔道,随即拍了一下鉴空圆咕隆咚的光头,说道:“我问的是,你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鉴空揉着被拍了一下的光头,皱眉说道:“不知道啊。”

        “我问你,”邓夜菡笑道,“大概半年前,你爹的寿宴上,有个女子捣乱,是也不是?”

        “对啊!我爹写信和我说过了。”鉴空说道,“莫非那女子是女菩萨你?”

        “呸!”邓夜菡给气笑了,骂道:“真是个呆子。那女子是西域大梵天宗的弟子,出手阻拦她的,就是这位邓无期,邓大侠。”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鉴空喜道,“居然是恩人!小僧在此拜谢!家父虽然名望甚高,但武艺低微,若非邓大侠出手,怕是要丢好大的面子!”

        “小事一桩!”邓无期笑道。

        “对了!”鉴空又问道,“小僧很久没回家啦,不知道我父身体如何啊?”

        邓夜菡又一拍他的光头,说道:“这个你别问我哥哥,他嘴笨,我来说给你听。”说完,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

        李弃歌、荆天留和楚卿恒三人,自水月坞处与其他朋友分别,便返回礼部侍郎府。

        在途中,好巧不巧的正撞见邓家兄妹引着一众镖师在缓缓行进。那两杆大旗实在扎眼的很,离着几十步远就看见了。李弃歌三人快步赶上,同时高声呼喊道:“邓大哥!夜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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