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和你撑伞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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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秀春大惊失色,这才知道她的算计不顶用了,开始撒泼,问我们把她哥哥怎么了,我说,“咱们这边事情解决了,他自然就回来了,你慌什么?”
我早就做好准备,快刀斩乱麻,把来意说明了,叫她没得选择。像她这种人,就是要杀得她措手不及才好。
“要把我赶出去,可以,拿钱来我就走!”她双手叉腰,怒瞪我,“要没钱,门儿都没有!”
来的路上何律师就跟我说了,不需要跟她多扯些没用的,直截了当表明来意,不管她怎么撒泼都不予理会,若是同她纠缠,等同于浪费时间。所以我直接给她看了周昌明签下的文件,道,“仔细看看,这是周昌明亲手签的文件,他承认你和他偷情,并且设计要将我卖掉,赶出杨家,你们多次密谋的细节他都记得,如果你要闹打了,我们打官司的话,周昌明可以做我的证人,证明你生活不检点,多次虐待我,还不让我上学,对了,包括上次你陷害我用农药毒杀你的事儿,照片和录音我都还留着,到时候一起提交证据,我估计,你得蹲个三五年的大牢吧?”
其实我是瞎说的,法律细节上这点我不懂,但张秀春也不懂,我带着职业律师来,说话吓唬吓唬她完全可以。果真,听了我的恐吓,张秀春眼神一凛,慌张地瞪着我,说话都变得结巴了,“你、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吗?老娘根本不怕你!你瞎说一通就能把我吓到?做梦吧!”
“律师在这里,你觉得我是瞎说的?”我冷哼说,“不信,你也找个律师来问问。”
张秀春慌张地看着何律师,何律师面上带着笑,但其实是严肃的,那种神秘的胸有成竹的笑,叫人不由地心尖颤抖,张秀春眼睛四处转,在盘算着怎么应付我吧,我们静静地看着她,她破罐破摔,说,“随便你怎么办!反正我是不会走的,户口本上我还是你妈!你凭什么赶我走!”
她抓起周昌明签下的文件,三两下撕碎了,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嚼着,嚼了一会儿,然后全都吞下去了,她一面吞,一面得意地说,“现在我看你拿什么东西威胁我!狗屁文件!杨小唯你痴心妄想!”
我们几个人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把那一团纸吞进去,因为难以下咽,她脸蛋涨得通红,等她吃完了。我才说,“你以为你吃下去的是原件?那不过是一份复印件,你还要吃吗?我这里还有很多?”
何律师的助理递上来一叠纸,全都是文件的副本,我拿了一叠起来递给张秀春,“喏,都给你。”
张秀春一看,顿时炸毛了,猛地接过那叠纸,快速翻看了下,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内容,她抬头看我,双眼中全是怒气得不到释放,忽地,她把那叠纸扔在我脸上,咆哮道,“你个小娼妇!老子跟你拼了!”
说着她要冲上来打我,我往后退了一步,抓着她手腕,微笑着警告说,“打我之前想清楚了,我的律师在,照片在,到时候打官司,可就是坐实你虐待我的证据!”
“你、你就是想把我赶出去。独吞房产!”张秀春缩回去手,恨恨地说,“户口本在我手上,你爸死了,我就是户主,你少兴风作浪!”
“看来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接过何律师的助理递过来的文件给张秀春,“我是要跟你断绝关系,意思就是,你以后跟我没半毛钱关系,你收拾铺盖滚蛋,户口迁回你娘家去。我杨家的房子,不会给你一个我不要脸的女人。如果你不同意,咱们就法庭上见,到时候你去大牢里蹲着,我还喜闻乐见。”
“就算你不给我!还有你弟弟!你以为真能跟我撇清关系吗?你想得美!”
“你是你,弟弟是弟弟,应该他得到的一部分,我不会独吞!但是你,没可能!还有,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我的监护人!”
“你”
“其实也不用上法庭,只要你签份文件就成,”我递给她一张事先准备好的协议书,“签了。你就跟我两清,不签,你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张秀春拿着协议书不知所措,久久未说话,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过了几分钟,张骏吹着口哨回来,对我笑了笑,我知道,事情他做好了,张秀春连声问,“我哥呢?”
我笑说,“别指望了,你哥已经回自己家去了。”
张秀春顿时无力了,双手垂在腿边,往后退了几步,颓败地坐在门槛上,看着手里的协议书发呆。
最终,她还是签了。她很清楚,只要我愿意把房产分给土豆一半,那没问题,她往后还有大半辈子,这样一个女人,我能指望她会给我爸爸守寡吗?不可能的。
签了协议后,我把文件交给何律师,并要求她在一个星期之内搬走。土豆可以随时回来住,这房子有他一半,但张秀春,毛都没有一根。
临走的时候,张秀春骂我说,“杨小唯,你狠,算你狠,你以后一定断子绝孙!”
我当她撒泼没理会,只觉得,报仇了,清理了,我很爽。
回南城的路上,何律师问我有没有想好监护人的选择,如果最后卡在这一点上,很可能我的计划都白费了。
我说,一定要现在就决定吗?或者,就不能不要监护人?当我是孤儿处理好了。
何律师原本很严肃的,听我这么说,顿时笑了,道,“如果把你当孤儿处理,那是要送去社会福利院生活的,你要去吗?”
“这-好吧,我不愿意。”我犯难,“可我家没什么亲戚,这可怎么办?”
何律师正色道,“其实监护人不一定要你的亲戚,其他人也可以,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我摇头,“这种事情,其实是吃力不讨好的,谁平白无故愿意做我的监护人?要是没事儿还好,出点什么事儿,人家愿意承担风险吗?”
何律师一本正经地看着我,思忖地说,“我倒是有一个人选,这个人选对你来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谁?”
“顾先生。”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何律师,尴尬地笑了笑,“您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没有,我很严肃。”何律师正色道,“正好顾先生在南城,他若是愿意,你的事情便能圆满解决。”
“不,这不可能。”如果顾先生成了我的监护人,那他算我什么人?我的养父?那我和林阳算什么?我去,我不要。
何律师拧眉问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小唯,你想多了,这个监护人,不是一定要有户口本上的关系,只是作为一个基本的保障,保障你生活不会落魄,你还不到十七岁,等一两年,就不需要监护人了。顾先生做你的监护人的话,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事儿,他人一直在上海,跟你不会有牵连。”
“可我”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我真的很排斥顾先生这个人,我真的很怕他。我说,“你等我想想,何律师,是顾先生让你这么做的吗?”
“是,”何律师点头说,我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地承认了,我还以为,得藏着掖着找理由呢。
我问,“为什么呢?顾先生有什么理由要做我的监护人?我和他素昧平生,只不过机缘巧合见了几次,他没必要帮我到此。”
何律师苦口婆心,“虽说是素昧平生,更是没必要帮你,但他也帮了你不少,不是么?的确是林阳开口求的,但安排做事的是顾先生。我认为,他之所以愿意做你的监护人,应该是为了林阳吧,先前的事儿都是林阳开口求的,这一次,想来也是。你不必多想,顾先生不是坏人。”
何律师的话说的对,全都对,可我心里隐隐不安。这位顾先生这么帮我,未免太好心了吧?
难道当真是林阳开口的?
何律师见我犹豫,不再多说,只宽慰我说,“你还有考虑的时间,好好想,不着急。等你想明白了,再告诉我,咱们签一份协议就好。”
“是,谢谢您。”
到县城后,何律师要去同顾先生汇合,我和张骏在街心花园那边下车,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我有点饿了,和张骏找了家沙县小吃休息。刚才我们不在一部车上,何律师说的话,张骏都不知道,这会儿我有点蒙圈,问张骏,“骏哥,你多大了?”
张骏一边倒醋,一边说,“二十一。”
“啊,你这么年轻啊。”我失望地说。
张骏斜我一眼,“啥意思?我样子很显老吗!”
“不,不是。我想拜托你件事儿呢。”
张骏漫不经心地说,“啥事儿?说说看,哥帮你解决。”
“你做我监护人好不好?”我眼巴巴地看着他说。
张骏一只饺子塞嘴里差点噎死了,喷了一桌子,我嫌弃地拿纸巾给他,淡定点地说,“公共场合,大哥你悠着点儿。”
他拍着桌子,嘴里不停嚼着,好半天才把东西咽下去,指着边上的水壶,没喘过气来,我连忙倒了一杯水地给他,“慢点喝,别呛死了。”
张骏灌了一大杯水。啪地把杯子扔在桌上,用关爱弱智的眼神看我,“你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说让你做我监护人啊。我现在不是我孤儿吗?需要个监护人,不然我那厉害的后妈可能要折腾我,好不容易拜托了她的魔爪。”
“我做你监护人?妈的,你要我领养你,你当我女儿啊?”
“滚你的,监护人就是和名头而已,不需要你养我!”
张骏贼兮兮看我,笑道,“我倒是愿意养你啊,来,先叫声爸爸来听听。”
我?着眼睛怒瞪他一眼,筷子敲着饺子抽屉说,“吃你的!堵上嘴!”
“这事儿我肯定不行,你脑子进水了么?”张骏埋汰我说,“我一个混黑社会的,给你当监护人,你老师同学怎么想?特么的以后开家长会,我带一帮小弟去砸场子是吧?”
“哈哈,得了,我病急乱投医。”我不敢想象张骏给我当监护人,开家长会的时候,那个壮观的场面。
张骏说,“一定要来个监护人?”
“我再想想吧。哎,吃完送我回去呗?”
“好,等爸爸吃完,乖女儿。”
“我去你大爷!”
回到班上时,刚好下午放学,同学都去吃饭了,教室里没几个人,林阳也不在,我怕给他发了条短信,发现在抽屉里响了一下,原来这货没带。
坐下没一会儿,刘思涵和张敏吃饭完回来,兴致冲冲地问我,“小唯,文理分班,你选文科还是理科?”
我一脸懵逼,“不是说不分科吗?”
先前学校为了争取国重,跟教育局申请试验文理科不分班,想创新,所以上学期末,一直没有消息下来,我以为不分科了。
张敏说,“你今天没来上课,学校下了通知,让班主任给我们做工作,还是得分!”
“我和张敏都选理科,你呢?”刘思涵说。
我一脸茫然,“我还不知道。”
“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呀,你数理化都好,当然学理科啦,不然你还想去学文科啊?”张敏说。
“我先想想-”我说。
其实我是不知道林阳想选什么。我想跟他在一起。他学什么,我就学什么。
“嗯,好,听说咱们班到时候还是理科班,所以要是学理科的话,咱们还在这里!”
“挺好的。”
晚饭时间结束后,同学们三三两两回到教室,大多都在讨论分科的事儿,有人选择文科,有人选择理科,都各有打算。我坐在位置上,倒也没多想,反正我决定了,林阳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不过,他数学那么好,应该是理科吧。这小子平时扮猪吃老虎,不动声色的,但是聪明得很。
前排一圈人围着齐瑶,似乎在商量选什么,我听见她说,“我肯定选文科,文科简单,我到时候想报考艺术学院,所以不太会花功夫在学习上啦。”
我不由地看了前排一眼,心想,最好不要再在一起了。眼不见为净。
这时陈嘉豪大汗淋漓地跑进教室,额头上全是汗水,篮球服也湿透了,一屁股坐在我前面的位置,气喘吁吁地说,“林阳脚扭了在医务室,你不去看看?”
我一下子懵了,反应过来,扔下笔冲出教室,往医务室飞奔。
往医务室去的路上,要经过篮球场,我心无旁骛地奔跑,忽地听见有人在喊我名字,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竟然是林阳!
下午的阳光悄悄隐去了光芒和热量,只剩下余晖,一抹残阳照射在篮球框上,再投影到林阳身上,金色的余晖笼罩着他,五光十色的光圈里,氤氲了迷蒙和斑斓,我在那漂浮的光圈里,看到了明眸皓?的林阳。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描绘出那副绝美的画面,如同电影的慢镜头一般缓慢划过,我扭转脑袋,披散的头发在夕阳中飞舞,发丝飞扬在金色的余晖里,一抹光亮斜在眼前,我看见穿着蓝色篮球服的林阳站在篮框内线,左手抱着一颗篮球在腰上,双脚同肩宽而站立,短裤下双腿修长笔直,不长不短的刘海恰好露出浓密的眉毛,衬托得那双眼睛又大又亮,咧嘴笑的时候,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细密的汗水布在他额头上、脖子上,满满的青春的味道。
他朝我挥手,眉眼弯弯,我看呆了眼。
就是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诸如英朗帅气明眸皓齐灿若晨曦之类的词语排山倒海而来,但这些词语都不足以形容此刻我眼中的林阳。看着看着,我忽然有种心痛的感觉,莫名其妙的刺痛浮上心头,我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若是错过这个人,我会悔恨终身。可心头那种尖锐的刺痛。却冥冥中提醒我,没这么简单。
在我神游太空时,他抱着难求向我奔跑而来,汗水洒落在地上,穿透在背后的阳光里,美不胜收。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伸手在我脑门儿上弹了一下,问道,“水呢?”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给我的水呢?我不是让嘉豪叫你帮我带水下来么?”林阳一面抹着汗水,一面说,气喘吁吁,想来是累了,面色红润,透着青春的荷尔蒙。我忽然傻了,鬼使神差地掏出餐巾纸给他擦脸,但还未接触到他的脸,我便反应过来,这是学校,学校不允许早恋,我这明目张胆地,不好意思。
“喏,你先擦擦。”我把纸巾递给他,但他不接手,反倒是蹲下来一点,撒娇的口吻说,“你帮我擦。”
我不好意思地看着他,道,“别闹,这是学校,一会儿老师经过看到就不好了。”
“不怕,这个点没老师。”他抱着篮球说,“你看,我没手了。”
我拗不过他,只好亲自给他擦汗,他皮肤很细,也蛮白的,眉毛和睫毛都浓密,看起来特别有神,我问道他身上那层薄薄的汗味,混在阳光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满足地看着我,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笑意,“你脸红了?”
我瞪他一眼,赶紧擦了,站好了说,“陈嘉豪骗我你受伤去医务室了,你回去最好痛扁他一顿,好解气!”
林阳抖了抖眉毛,笑道,“这小子-干得漂亮!”
“你说什么?”
“他要不骗你,你会这么紧张吗?头发都跑乱了!”
“”我斜他一眼,道,“智障!”
他也不跟我贫了,揽着我肩膀往小卖部去,“走,陪我买水去。”
“好。”
路上他问了我今天发生的事儿,我简单地说了说,细节没告诉他,说到监护人这里,我主动问他,“你是不是找你小叔帮我了?监护人的事儿,是你开口的吗?”
林阳愣了愣,眼神里快速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我一直盯着他看,我相信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要么就是这个人坑太深了,眼睛也看不出来端倪。
“不然你以为谁去找他的?”林阳淡然地说,“只是我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一开始他只说考虑。”
我压根儿没怀疑林阳,只见他拧开了瓶盖,猛地灌了自己半瓶水,咕隆咕隆的下去,喉结上下涌动,喝完了,他叹了口气,说,“你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我盯着他潮红的脸,问,“为什么你要你小叔做我的监护人?”
林阳拉着我坐在一旁的花坛边缘,“你还能找到合适的人吗?”
我摇头。
“那小叔挺合适的。有他在,不管是学校还是同学,都不会欺负你,若是以后有什么事,他出面,会省去很多麻烦。比如这一次,你说是不是?”林阳侧脸看着我,有些语重心长。
我点头,“那倒是。可我不是有你吗?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都处理干净了,我现在能静下心好好学习,以后不会有什么事的。”
林阳笑了笑,揉着我头发说,“我也是个学生啊,很多事情,我只能站在一边看,并不能帮你真正的处理。有小叔在,你后妈也不敢造次。”
“好吧,你帅,你说什么都对。”
“我的小女朋友真会说话!”林阳拨着我刘海说。
怎么办,感觉被宠溺了!
晚自习时。苏老师又来了一次教室,嘱咐同学们回去和父母好好商量究竟怎么选择文理分科的事儿,住校生给父母打电话商量,月底放假回去填写分科自愿单,要父母或者监护人签字,第二个月就开始分科上课了。
我悄悄怼了怼林阳的胳膊,小声问,“你选什么?文还是理?”
林阳拿着小人书看得正高兴,关爱弱智的眼神看我一眼,“这还用问?”
然后我就笑了。
我笑我们竟然这么有默契,哈哈哈哈,简直太棒了!
但没想到,我这一笑太大声了,引起苏老师的注意,她皱眉看我一眼,我赶紧捂住嘴巴趴在桌上,可苏老师在讲台上喊一声,“杨小唯,不要趴在桌上。”
我悻悻地直起身子,林阳在一边偷笑,口型骂我傻。
我瞪他一眼,余光发现苏老师正在看我,我赶紧端正态度,对她笑了笑。
晚自习结束后,林阳和陈嘉豪一起回家了,我和刘思涵在教室里慢吞吞收拾,有说有笑地往回走,我把张骏告诉我的事儿跟她说了,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只说该来的,一定会来,她什么都不怕。
走到宿舍楼前准备上去时,忽然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一看,竟然是今天接我去法院的司机,顾承中的司机。
我让刘思涵先上楼,和那位打招呼,“您好,您找我有事?”
司机微笑说,“杨小姐,我们顾总找您,还请您跟我去一趟。”
一听说顾承中找我,我就怂了,不敢去,瞎编理由说,“这么晚了,我得回宿舍,生活老师会点名的!”
“杨小姐,这个您不用担心,顾总的车就停在门口,您去一会儿,不会耽搁太长时间。”司机说,“顾总已经等您很久了。”
这让我完全没理由拒绝。他帮了我那么多,我不去感谢下,不是狼心狗肺么?而且,他就是故意的,大半夜堵在我宿舍门口,电话都没一个,这不是故意叫我不得不去么?
罢了,罢了,去就去,谁怕谁。
那辆黑色轿车就停在前校门,校门口有两站高高挂起的路灯,灯光投射在汽车上,锃亮锃亮的,而且从挡风玻璃那里看过去,能看见里头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那边是顾承中了。
司机开了后座的门,我谢谢过后,小心翼翼地坐进去,?尖瞬间充斥着一股古龙水的味道,那股味道我说不上喜欢,但却觉得十分有魅力,我顺着那抹味道看向顾承中,他微微睁开眼。对我笑了笑,我心尖都在颤抖,哎呀妈呀,瘆的慌。
“顾先生,谢谢您。”找不到话说,我就塞了这么一句,反正受用。
顾承中没理我,问道,“听文渊说你问他要了我的名片。”言下之意是你怎么没打给我?
我怂了,解释说,“是的,原本想打电话给您表达谢意,但怕打搅您,所以不敢冒昧。”其实我心里想说的是,我没想过打给你。
顾承中嘴角轻扬,笑了,意味深长地,“你很怕我?从第一次见面起,你就怕我。”
“您误会了!”我当真是太年轻,被戳穿了,一点都藏不住,慌张地说,“呵呵,我没有怕您。只是,您是林阳的长辈。我有点尴尬,额,还有敬畏。”
“敬畏?”顾承中玩味地重复这个词语,半晌,我轻笑道,“有意思。”
然后我们之间的氛围就尴尬了,好长一段空白里,谁都没说话,就那么僵持着,我绞着手指头,放在膝盖上,明明不热,但是我手心里汗涔涔的,湿乎乎的,有点懵。
再这样下去,我会窒息而死吧,于是我拼命地找话题,搜肠刮肚,只找到监护人这一项,于是我说,“顾先生,很感谢您愿意做我的监护人,林阳开口求您,您一定很为难,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吧,我麻烦您这么多次,还是不要再给您添麻烦了,你人在上海,若是我有什么事,您来来回回的,太不方便了!”
我闪躲地看着顾承中,真的,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总觉得他的眼睛会吃人,一不小心就死无全尸。
“林阳跟你说他求我的?”顾承中忽然问。
我点头,“是,不好意思,让您麻烦了。不过我会跟林阳解释的,不会再麻烦您。”
顾承中笑道,“你心里其实是在说,不想跟我扯上关系吧。”
然后我就懵逼了,看着顾承中老谋深算的样子,我才知道,我真蠢,在这么哥老狐狸面前,我嘴皮子功夫半点作用没有,我的口是心非人家一清二楚,现在被拆穿了,多尴尬啊。我呵呵笑,心想,得赶紧走,不然要怪要吃人了!
“顾先生,您想太多了,那个,很晚了,我要回宿舍了,监护人的事儿就不麻烦您了,谢谢你的帮忙!多谢!”我稀里糊涂地遣词造句,忽然就蹦出来一句,“您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然后顾承中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没两秒,他笑了,说,“可我一点都不觉得麻烦。既然林阳开口求我,我肯定会帮忙的。你不必担心,安心学习吧,趁现在有机会。”
这下轮到我懵逼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赶紧伸手掰开车门准备走,不,落荒而逃。我从来没这么狼狈过,恨不得赶紧飞走。
但就在我一脚塌下车时,胳膊被人抓住,那只手足够有力,未用力捏着我,却能感觉到足足的力道,感觉应该是常年健身的,耳畔是顾承中低沉有力的声音,“等等。”
我回头看顾承中,眼睛落在他手臂上,我示意他放开我,但他并没有动作,我看到袖子下的手腕儿,用力的时候,有肌肉的纹理。
“你弄疼我了。”
顾承中轻哼了声,松开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只钢笔递给我,不疾不徐地说,“这个给你。”
声音淡淡的,可语气却是让人无法拒绝的命令。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稳稳地落入我耳中。
那支笔,正是今早我捡到的那支。笔身上闪着光。
“我不能要。”我把顾承中的手往后推,“无功不受禄,谢谢您。”
“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再收回来。”顾承中说。脸上那淡淡的笑,深邃的眼睛,隐隐透着一种凌厉和威胁。
他把笔塞进我手里,转过脸看着前方。
我拿着笔要还给他,“我真的不能要。这样贵重的笔,我留着没用处,还是”
“下车。”顾承中冷冷地打断我。
然后我就被赶下车了。
司机对我笑了笑,然后上车,发动,开走了。
我站在校门口,看那辆车隐没在夜色中。
莫名地心慌。
我看着手里的钢笔,一点都猜不透顾承中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怕他。
真烦。
回到宿舍后,我把那支钢笔收起来,放在柜子的最深处。再也不想动。
第二天,何律师到学校找我,让我签署了一份文件,上面顾承中已经签字,我看到他的笔迹,简单的签名,遒劲有力,有种大家风范。我看着文件迟迟没下笔,何律师说,“小唯,你要相信,顾先生比任何人都适合做你的监护人。”
我呆呆地看着何律师,心想,当真这样吗?
可为什么我觉得,若是签了这协议,往后我和顾承中便有扯不清的关系了呢?
但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最终,我还是签了。何律师代表顾承中跟老师做了对接,更换了监护人联系方式,一切妥当后,也是中午了,叫上林阳,我们仨一起在学校外面的小饭店吃午餐。
到此,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处理干净了。我一身轻松。
两天后,我那位监护人便要返回上海。
之后的两个月,日子过得飞快,我们几个人都留在二班,班主任也还是苏老师。齐瑶去了文科班,我们偶尔会碰面,但都是视若无睹。
第一次月考,我们班拿了全年级综合第一名,年级前十名,有六个都在我们班,苏老师高兴坏了,自己掏钱买了些零食水果,在周五的晚自习上开了第一次茶话会,有才艺的同学表演才艺,会唱歌的唱歌,当晚,还用班费发了奖励,我考全年级第一。奖励了二百块,他们几个调侃着要我请客吃饭,说散伙后一起去嗨皮。
那一次,我语文考得特别差,六十分的作文平时我能拿五十五以上,但那一次,我作文只拿了四十五分。老师的评语说,感情诚挚,柔情缱绻,感情细腻拳拳,但学生就该学习,作文不是言情小说。
因为,那次的作文,我写了篇抒情的散文。谈情说爱的,高中老师最见不得的,他们总喜欢铺天盖地的排比和对仗,讽刺的手法或者诗句般的赞美。跟八股文有的一拼,细致到每个段落应该怎么引出排比,怎么提出论点,怎么张扬论据。我偏偏不怕死,反其道而行之。
我那篇作文,写了林阳。
虽然冒险,但那一次,算是我做过轰轰烈烈的其中之一了。我不后悔。
下午上语文课讲评试卷时,老师先说了作文。题目是开放式的,就叫你想对某某说的话,题目自拟,内容不限,体裁不限,除了诗歌外。林阳想看我的分数,我死死捂住不给看,他说,“前面都做得挺好的,作文分算错了?”
我心虚了,捂住试卷,但还是被他看到分数,林阳惊呆了,“你写了什么鬼东西,四十五分?”
“你管我-”
然后林阳死活要看,就跟我扯了起来,老师正好看到,就叫我名字,“杨小唯,你给大家念念你这次的作文。”
然后我就懵逼了。
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我趴在桌上,垂死挣扎。
“别磨蹭,赶紧的。上讲台来念。”老师说。
谁能给我一把刀,我想自杀!
然后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念出了我写给林阳的第一封“情书”。
前面都是小打小闹的抒情,念到中间。我就脸红了,声音也越来越小,底下几十双眼睛看着我,期待着后面的内容,我弱弱地看了一眼林阳,他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满脸的笑。 △≧△≧△≧△≧
他身侧,是午后明媚的阳光,悄无声息地从窗户外跳进来。
“而我每当潜意识里说出那些话的时候都会想到你-”念到这里,我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只有我自己能听见了,老师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别害羞啊,写的挺好的,念大声点。”
我悄悄撇了一眼林阳,看到他的笑,我忽然来了精神,心想,怕什么怕,不怕,念就念!我?起勇气,深吸了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开嗓。有感情地阅读道,“而我每当潜意识里说出那些话的时候,都会想到你。你说话的表情,你的语气,甚至连你的?音尾翼的轻颤。我没有要求很多。一把摇椅,一个旧瓷杯,一本厚书,还有深秋日光下我身旁熟睡的你。”
“到了冬日,当落雪爬满你的肩膀,你的眉间,你整个人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像极了北方不惹尘埃的冰雪,你望我笑,眉眼千千,一寸一缕的融化我心里的尘荒。我看着你,放下所有的不安,此刻我的心里平静的像是春天的湖水,碧绿的,温柔的,渗着一湖水泽装着碧清的水藻,不动声色。”
“隔着深深的青草在对岸望着你,想拂你的眉眼,想替你擦去清霜薄露,想给你指腹的温度。我想的远远不是迎上你的眼睛而已。你比喻过你的心像是跛脚的瘸子,沉默寡言。每一步都走的摇晃凌冽,惶惶不安。你无法安心的停留。清风朗月也无法让你停留。雨天没有你的影子拥抱我。每走一步,如履薄冰。我喜欢来日方长这个词,情深似你。大风里没有穿旧的衣服包裹我,往事般般,内心酸涩。”
念到尾声,我声音浅了下来,抬头看着人群里那个白衣少年,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一脸的平静,明亮的眸子穿越人群看向我,带着似水的柔情。我望着他,缓缓念出那一句,“我只是想和你有一个一起撑伞的未来。”
我只是想和你有一个一起撑伞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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