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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甚嚣


“唉,能怎么办,本来都是已经快到雁蒙城的人了,但老爷子一封书信,半途就又这样接回来了,现下也只能等父亲回来再看他老人家怎么说了。”说起这事,沈氏也只能是轻叹了一声。

        孟太妃却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梁老将军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理由,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横竖也只有十多天的路程了。”

        “嗯,太妃不用担心,明月省得的。”

        关于梁雍的事,终归还是梁老爷子说了算的,梁思玄和沈氏不管怎样也都只能是长叹一声,就只等着梁老爷子回来给他们解惑了。

        而既然说到了这儿,看着孟太妃眼里忽然就浮现出的笑意,沈氏也跟着弯了弯那明艳无双的眸子,忍不住的就多说了一句,“父亲既然已率三军自山海关班师回朝,那想必楚孤那孩子不久之后也会随军抵京了,这么几个月了,太妃您这下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放心?哪有这个可能哦,就建安如今的这个情势,怕是放心不了了啊。”

        如今的建安是个什么样的形势,沈氏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成帝虽然已经顺利登基,可这不过才安稳了多久,身为成帝嫡长子的大皇子祁珩就已经被曝出了这么一个荒唐不已的流言,圈养青楼名妓为外室?

        若此事是真的,那可真能算是百年以来,西殷皇家宗室之内最大的丑闻了,别说是不再可能位列东宫之主,怕就连王爵都将被削。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但西殷这才安稳了多久,居然就又掀起了这样大的波澜,要说其中没有人故意为之,那谁又会信呢?

        “终归都是不省心的。”孟太妃眉心一皱,脸上就缓缓地漫起了一片愁雾,“与后蜀的这场大战,我西殷多少好男儿就此埋骨他乡,这场用无数生命换来的短暂安宁,他们竟都可以这样糟蹋,都是不配坐那个位置的人。”

        苍凉老迈的声音里,透出了一股深深的疲惫感。

        但沈氏此时却是沉默了。

        其实祁珩的这件事情,先不论真假吧,但事关一国占嫡又占长的大皇子,流言又怎么可能会在建安传遍的这么快呢?

        就算杨皇后有再多的准备,可建安这座城市可是西殷的帝京啊。

        在它的背后,各种势力、各种利益关系是盘根错杂不已,不管杨皇后准备的再久、再周到,那也是不可能达到现在的这种传播度,与舆论哗然的。

        那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个了,那便是还有人在这背后又推了一把的,而这个人会是谁呢?

        西殷的新帝,祁成!

        西殷君王立嗣,国法家规之上都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幼。在嫡和长之间,立的永远都是嫡;在长和幼之间,立的又永远都是长。

        而如今的大皇子祁珩,不仅是占了“嫡”之一字,而且他还是成帝与其已逝的元后的第一个儿子,那如此一来,东宫之主简直就是非他莫属了,所以如今朝堂之中所有上奏让成帝早日定下储君的人选,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成帝的嫡长子,祁珩。

        可似乎所有人也都忘记了,成帝登基才多久啊,他现在可是连龙椅都还没坐热呢。

        居然就已经有不少的人在催促他定下国之储君、东宫之主了?

        是所有人都把成帝看得太和气好说话,还是所有人都把成帝当做好欺负的那一个了呢?

        沈氏此时是真的很想叹息一声的,但在眼光忽然瞄到了炕上的孟太妃已经皱着眉头,好似睡过去了的样子之后,沈氏就也轻轻地噤了声,然后又对着太妃她老人家轻唤了几声。

        等到确定孟太妃真的是睡着了以后,沈氏就也轻手轻脚地把一旁的薄衾拿过来,为太妃她老人家盖好后,便也转身退出了寝殿。

        殿外此时阳光普照,把整个麟央宫都笼罩在了一片白花花的光线之中。

        但也幸好那一片片绵延不绝的漪漪竹影,所以就算太阳是如此的炙热,可麟央宫中却依然还是有着那一丝丝得凉意的。

        沈氏此时就也便是站立在了一片浓重得仿佛化不开的绿荫之中,看着庭院里那一枝枝的湘妃竹,不管在风中是如何摇曳,最终却都不曾弯下过一寸竹身的身姿,沉默了很久、很久。

        ……

        ……

        宫城之中虽因了孟太妃的晕倒,从而压下了一些祁珩与梦轻一事婵所带来的冲击,但在建安的街头巷尾之内,此事的热度却是只有反增不减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里走露出来的消息,现在竟连梦轻婵是被圈养在哪儿都被查出来了,一时之间建安之内就又沸腾了起来。

        而且最糟糕的还是,现在已经有人亲眼看见祁珩身边的一个宠臣,亲自从那座府邸进出的画面了。

        那如此一来,不就是让得建安的人们都认定了祁珩与梦轻婵一事的属实?

        现下整个帝京之内,对于祁珩的言论几乎都快要变成一边倒的不利形势了,人们一提起这位成帝的嫡长子,那可都是一脸的不屑。

        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杨皇后设下得局的话,那梁媗不得不说,至少到如今为止,杨皇后都是很成功的,只是那个突然跑出来的梦轻婵,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说不管前世今生,梁媗都没有去过烟花之地,可梦轻婵的名字,她却也是知道的。

        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建安有名的大美人,其艳名传遍之远非梁媗所能想象,在梦轻婵还未自青楼被赎身之前,西殷乃至整个天下,为了想一亲芳泽而不远万里到达建安的人,可谓是数不胜数了。对于这样一个如此出名的歌舞姬,如果梁媗一点都不知道,那才是蹊跷之事呢。

        只是在她的记忆之中,整个梦轻婵应该与祁珩是一点关系都扯不上才对啊,前世的时候也从来就没有听说他们有过什么交集的。

        怎么现在竟会被绑在了一起,还闹出了动静如此之大的这么一出大戏呢?

        梁媗实在是有些不解,可这事说到底,其实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梁媗的心里却总是隐隐的感觉到了不安,这可真是十分不吉利的事啊。

        “听说齐王殿下今天又被陛下召进宫去大骂了一顿,现在齐王府也早已经紧闭大门,无人出入了,好像就连仆人们也只敢是在后门处稍稍活动一下就回去了的,连巷子都已经不敢出了呢!小姐,你说可怜不可怜?”

        祁珩如今已经弱冠,算是成年的皇子了,按规则除去太子之外,但凡是已成年的皇子就都得离宫建府的。

        祁珩自然也不例外。

        在成帝登基之后,就封大皇子祁珩为齐王,然后下旨令他建府,正式离开了宫城之内。

        因而此时青茼口中的齐王府,自然就是祁珩的王府了。

        “可伶?的确是挺可怜的。”

        但与十分唏嘘的青茼相比,梁媗却是显得心不在焉的,“现在陛下什么都不做,就只是一天天的把齐王宣进宫内去训斥,这本就是有心要打压齐王给朝堂之上,那些一直在力荐陛下立储得人看的。”

        梁媗粉白色的薄唇,嘲讽的弯了弯,“如今建安之内,关于齐王和梦轻婵的流言如此甚嚣尘上的时候,陛下不仅不想着查清楚此事,反而是一副冷着的态度,任那些流言重伤齐王,难道陛下的这种态度还不够明显吗?这明明就是想败坏齐王的名声啊,有如此心狠的父亲,也不知道齐王会不会心寒。”

        此时屋外正是太阳最后一点余温的阳光,洒落下来最是暖。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

        至于东玉郡主……楚孤的母亲,也就是在那时,和着质子一起到来。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桢皇后。在桢皇后红颜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没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宫的大权,最后却是旁落成帝的宠妃,李贵妃手上。

        李贵妃此人,专权跋扈,野心颇大,一直都想插手国政,在先帝病危之时,更是与太医串谋,假宣诏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骗进了广明殿,全部毒杀。

        最后,李贵妃还与其父兄起了承德门兵变,欲立其只有三岁的幼子为帝,要不是在千钧一之际,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桢皇后的遗子——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文帝和六岁的郦王,让三公借此有了反击的理由的话,那估计当年李贵妃的毒计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人们才猛然现,孟太妃的长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广明殿的那场阴谋里。

        而这些,梁媗也是在前世时,父亲和娘亲被斩前夕才那样深刻的清楚了。

        文帝驾崩,怀帝登基,而相比文帝的明君之名,怀帝的残暴和昏庸就更显丑陋,在登基之初,怀帝立刻一改先前的谦谦君子之范。

        凡是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不出一月就全部罢职免官、获罪下狱,无一幸免。

        这其中,最惨的虽不能算做是梁家,但在梁思玄被定死罪下狱,沈氏也因辱骂怀帝及沈云崇的暗中捣鬼而获同罪后,梁思玄把梁家最后的力量却是用来保存了她们的性命时,她才知道了一切的。

        而说到这儿,就不能不说起英王了,梁媗此时的神色也不怎么好,那可是英王啊!是西殷如今仅有的三位异姓王之一,虽说权势并不能和郦王相提并论,但英王可也是手握五万海师,雄踞西殷海境防线的霸主,替西殷挡住了一年到头无数次的海寇侵犯,更是保下了西境内一方太平的最大功臣。

        这样的英雄,不管是谁都不会忽视也不能忽视的,梁媗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她看着眼前的钟晴,却开始有些担心她了,毕竟英王之女,也就是现下正被簇拥在了场中央的那个少女,可是差点就成为了祁玚妻子的人啊。

        英王子嗣颇丰,但他最疼的却是自己的小女儿唐梦澜,而唐梦澜身为英王的嫡女,本身就已是天之骄女,更何况又得到了英王的喜爱,其个性从小自也就养得有些刁蛮了。

        但凡是唐梦澜喜欢、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那几乎就没有得不到过的。

        而就是这样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个性又还有些刁蛮的天之骄女,在文帝、甚至是孟太妃的面前却也竟是颇得喜爱的,其中文帝先撇开不谈,毕竟帝王心中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就英王对于西殷海境的重要性来说,那文帝对唐梦澜的喜爱,说不得也只是因了英王罢了。

        可孟太妃却就不一样了啊。

        在除了楚孤和梁媗外,能入得了孟太妃眼的小辈们,现在梁媗就只知道一个长平公主和一个祁玚,而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位英王的幺女唐梦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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