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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放榜之日


距离春试大考已经早就过去好几天了,放榜之日也终于是在今天到来,皇榜之处从一大早开始,更是早就人满为患,其中有的人是欣喜若狂,而有的人就是垂头丧气得就好像举了丧一般,但就在此时的镇东大将军府内,气氛可就是远远要比那些举丧的都要更恐怖无数倍了。

        而这本来就是梁媗事先想到的事情之一了,所以本不该有多意外的,但唯一连梁媗都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就是,这次最生气的人竟不是梁老爷子,而是梁思玄。

        南兰溪畔,荣木和弄琴等人都站在了正房外,院中所有的仆人们也都是小心翼翼的干着自己手头上的活计,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但仿佛这样还不足以表明现在的气氛有多糟糕,就连此时的天空之中,都是忽然飘来了一片片的乌云,把整个镇东大将军府都笼罩在了一阵阵的压抑之中。

        就好像此时正端坐在了沈氏下首的梁媗的心情一般,也是要多压抑就有多压抑。

        毕竟要是谁像她一般,本来是好好的在给沈氏请安时,却莫名其妙的就被卷入了一场大风暴之中的话。

        那肯定感觉也是会和她一般得十分不好的。

        可说实话,其实梁媗是早就料到放榜这天,府里会刮起一阵风暴的,所以她本来还打算早早的来南兰溪畔向她娘亲请完安后,就赶紧带着梁雍缩回小云曛里不出门的了。

        但意外却就是来的这么措手不及,别说等梁媗请完安要准备回去了,根本就是在她才刚刚到达南兰溪畔不久,梁思玄就已经浑身都充满了冰冷气息的也出现在了这儿,而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那简直就是再明显不过的了,不用多一会儿,当梁颐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梁媗的视线里时,她就知道这场风暴是提前到来了。

        啪——一张明显是誊抄了什么的玉响笺,直接就被砸在了梁颐的身上。

        “这是此次大考的文榜,你在上面找一找,把你的名字给我找出来。”

        冷冷的如珠玉落地般好听的声音,在死寂了一片的屋内,忽然就像雷声一般的打在了每个人的心底,尤其是梁颐。

        在那张玉响笺一扔到了他的身上后,他的脸色就已经是死白死白的了,更不用说在听见了梁思玄的话后,他的脸上就已经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手在这一瞬间,是抖得都不再像梁颐自己的了。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咬紧了牙根,伸手去把跌落在了身侧的那张玉响笺给捡了起来,然后已经有些涣散的目光,便也就一点一点的在上面移动着,直到,穷途末路!

        “找到了吗?”

        梁思玄坐在屋中最上首的位置之上,低着眸,眸中一点感情都没有,只是寒冷无比的目光,冷冷的就投在了下面脸色惨白地站着的梁颐身上。而与其几乎冷到了骨子里的目光不同,梁思玄此时询问梁颐的声音,竟是轻柔无比,让得一旁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梁媗,都是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哆嗦,那就更不用说梁颐了。

        此时的梁颐可不止浑身都打了一个哆嗦,就连后背,现下都早已经是被冷汗给浸湿掉了。

        “颐哥儿,怎么不说话?我在问你呢,在榜上找到你的名字了吗?”梁思玄又再问了梁颐一遍,而这次的声音,竟然是比上一次的还要温柔、还要亲和。

        但梁颐的身子,此时却是抖得比刚刚还要厉害了,“回父亲的话,儿子没、没有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碰”一阵尖锐地瓷器碎裂声,猛地就在梁颐的脚边炸裂了开来。

        而那澄澈的青绿色茶汤,却是在梁颐云白软绸阔袖滚回字纹的蹙金长袍之上,慢慢地就晕染出了一朵朵的水花,伴着那云白色的软绸,竟也好似是一副奢靡的画卷呢。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本就是极其安静的屋内,在梁思玄狠狠地把手边的东菱玉茶盏砸在了梁颐脚边之后,屋里的梁媗和梁婳等人,就连呼吸声都停住了一般。

        而梁颐更是脚一软,直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梁思玄和沈氏面前。

        他不是没想过,等到大考放榜之后,父亲会是怎样的生气,但如果与直接拒绝,根本就不参加这次春闱相比,梁颐权衡利弊之后,还是选择了走个过场,这样就算大考结果不如意,那也比梁思玄直接就对他失望要来得好。

        毕竟就算是满腹经纶的大才子,那也不是没出现过在春试里,名次一落千丈的事情。

        在这件事情之上,梁颐自忖还是能找到理由来搪塞过去的。

        但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梁颐这次竟会考的这么差,居然连文榜都没有上,这可就真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而且更糟糕的还是,谁也没想到,梁思玄这次的怒气竟然会这么大。

        就连梁媗都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

        本来在她、甚至是梁颐看来,这次他逃不过去的劫数应该是突然回来的梁老爷子才对啊,怎么可能会是与前者相比,一直都算是比较好说话的梁思玄呢?

        梁媗想不通,梁颐就更想不通了,所以他此时是害怕到心尖都已经打颤了的。

        此时屋外正是太阳最后一点余温的阳光,洒落下来最是暖。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

        至于东玉郡主……楚孤的母亲,也就是在那时,和着质子一起到来。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桢皇后。在桢皇后红颜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没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宫的大权,最后却是旁落成帝的宠妃,李贵妃手上。

        李贵妃此人,专权跋扈,野心颇大,一直都想插手国政,在先帝病危之时,更是与太医串谋,假宣诏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骗进了广明殿,全部毒杀。

        最后,李贵妃还与其父兄发起了承德门兵变,欲立其只有三岁的幼子为帝,要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桢皇后的遗子——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文帝和六岁的郦王,让三公借此有了反击的理由的话,那估计当年李贵妃的毒计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人们才猛然发现,孟太妃的长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广明殿的那场阴谋里。

        而这些,梁媗也是在前世时,父亲和娘亲被斩前夕才那样深刻的清楚了。

        文帝驾崩,怀帝登基,而相比文帝的明君之名,怀帝的残暴和昏庸就更显丑陋,在登基之初,怀帝立刻一改先前的谦谦君子之范。

        凡是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不出一月就全部罢职免官、获罪下狱,无一幸免。

        这其中,最惨的虽不能算做是梁家,但在梁思玄被定死罪下狱,沈氏也因辱骂怀帝及沈云崇的暗中捣鬼而获同罪后,梁思玄把梁家最后的力量却是用来保存了她们的性命时,她才知道了一切的。

        而说到这儿,就不能不说起英王了,梁媗此时的神色也不怎么好,那可是英王啊!是西殷如今仅有的三位异姓王之一,虽说权势并不能和郦王相提并论,但英王可也是手握五万海师,雄踞西殷海境防线的霸主,替西殷挡住了一年到头无数次的海寇侵犯,更是保下了西境内一方太平的最大功臣。

        这样的英雄,不管是谁都不会忽视也不能忽视的,梁媗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她看着眼前的钟晴,却开始有些担心她了,毕竟英王之女,也就是现下正被簇拥在了场中央的那个少女,可是差点就成为了祁玚妻子的人啊。

        英王子嗣颇丰,但他最疼的却是自己的小女儿唐梦澜,而唐梦澜身为英王的嫡女,本身就已是天之骄女,更何况又得到了英王的喜爱,其个性从小自也就养得有些刁蛮了。

        但凡是唐梦澜喜欢、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那几乎就没有得不到过的。

        而就是这样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个性又还有些刁蛮的天之骄女,在文帝、甚至是孟太妃的面前却也竟是颇得喜爱的,其中文帝先撇开不谈,毕竟帝王心中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就英王对于西殷海境的重要性来说,那文帝对唐梦澜的喜爱,说不得也只是因了英王罢了。

        在除了楚孤和梁媗外,能入得了孟太妃眼的小辈们,现在梁媗就只知道一个长平公主和一个祁玚,而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位英王的幺女唐梦澜了。

        这其中所代表了的问题,可是让得如今的梁媗不敢小看唐梦澜丝毫,毕竟若唐梦澜真如外界所言的那般,就只是个身份尊贵又个性刁蛮得天之骄女的话,那怎么可能会得到孟太妃她老人家的青睐?又怎么能让得太妃她老人家起了要赐婚于祁玚和唐梦澜的念头呢?

        尽管最后,唐梦澜因了二皇子妃杨氏的一句话,就把建安闹得几乎满城风雨,而她与祁玚的亲事也因此最终没能成形,可就只是能使得孟太妃有了那样的念头,那就可以说明唐梦澜根本不是外人所传言的那般了。

        只是梁媗很忌惮她,但更忌惮她的人,却是钟晴。

        “当年,二皇子妃一句‘此女有些刁蛮了’,就让得本都已经点头同意了与祁玚殿下得亲事的唐梦澜,一夜之间就把建安闹得是满城风雨,不止跑到了陛下面前去哭诉,而且还在潇雨寺‘巧遇’了与英王妃向来就交好的郦王妃,当场就委屈得是痛哭流涕,随即又与其母英王妃进宫去给冯贵妃请安,并且在冯贵妃宫里也是啼哭不止………不过就是短短一天的时间,整个建安就都在传二皇子妃不喜唐梦澜,甚至以婆婆的身份欺辱与她,最后使得冯贵妃找到了理由发作,连累得蕙妃都被文帝冷落了许久,而二皇子妃更是在好长一段时间内,连宫门都没再出过一步。”

        梁媗看着沉默不语的钟晴,继续说道:“之后,要不是西边海寇忽然又蜂拥而来,使得海境战事忽起,英王妃和唐梦澜也不会急忙赶回到英王身边,那当年的事情也说不定不会就那样简单得平息了的。”

        这件事情,是就连当时在梁家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梁媗都曾听闻过的,那就更不用说是钟晴了。

        相比起梁媗,她当初甚至是有幸目睹过唐梦澜就算是在二皇子妃杨氏面前的肆无忌惮,在那个以钟晴看来是那样让她觉得压力巨大的二皇子妃面前,唐梦澜居然也能那样肆无忌惮的有恃无恐。

        当时的情景,就算到了如今,她也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或许唐梦澜是自梁媗和长平公主之后,唯一还能让得二皇子妃杨氏那样让步的人了,但不管梁媗还是长平公主,她们却都是不可能会像唐梦澜那般,与二皇子妃杨氏那样直接彻底得撕破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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