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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花冷宜香


“于老爷子这次的重病来得突然又凶猛,在太医院的太医们束手无策的时候,恐怕梁夫人也是不敢打任何包票的,所以既然梁夫人不想与三小姐说此事,那三小姐就还是不要再问的好。”

        “楚孤公子说的我都明白,请公子放心,既然已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那我自然也不会再去插手打听此事了。”

        梁媗原先之所以会一直在意这件事情,不过就是因了梁思玄来得太突然,事先根本就毫无预兆,在沈氏的来信中,也完全就没有提到一丝半点的有关于梁思玄会来颍川接梁老爷子回京的事情,所以梁媗才会一直在担心,是不是镇东大将军府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建安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然父亲怎么可能丢下兰台里堆积如山的奏折,长途跋涉、日夜兼程的赶来颍川和祖父关在明诚堂内一上午后,就忽然说要回京了?

        这样蓦然的变故,不管是谁都会心中惴惴不安的,更何况还是她祖父和父亲,因此梁媗也才会无论如何都要找楚孤问清楚这件事情。

        “三小姐的疑惑解了?”

        梁媗正想得出神呢,楚孤却忽然轻声问道,听得梁媗一怔。

        “解了解了,梁媗还要多谢楚孤公子的如实以告,在此以茶代酒,敬楚孤公子一杯。”梁媗赶忙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笑容,抬起碧玉棱花的双合茶盏,遥遥的就向楚孤示意。

        “敬酒?这就不用了。”楚孤似笑非笑的看着梁媗,“既然梁三小姐的疑惑解了,那现在是不是就有时间,解一下我的疑惑了。”

        “楚孤公子有什么疑惑,是梁媗能帮上忙的?”

        梁媗被楚孤这一番话说得就是一愣一愣的,半晌都回不过神来,直到好一会儿之后才呆呆的出声问了这么一句。

        “有,当然有了。”看着梁媗傻乎乎的神情,楚孤眉尖一挑,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雪白修长的手指尖是一点珊红,少年难得有些不耐的又敲了敲碧色玉盏的杯面之后,忽然就站起了身来。

        “三小姐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啊?”瞪圆了眼的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清隽身影,梁媗觉得脑子更糊了,这楚孤还真是她的克星。

        手往桌沿一撑,梁媗也想起身离开这儿了,但楚孤哪可能给她这个机会?明明上一刻还离她有些距离的人,下一刻却竟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长指轻轻一按,梁媗就被迫困在了楚孤和透雕鸾纹的红木圆桌之间,漫天漫地的紫陌花香就又把她围得密不透风。

        “你、你、你………”梁媗被楚孤这么一困,顿时话都说不清了,你个半天都没下文。

        “梁三小姐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小结巴了?我怎么不知道啊。”

        把梁媗困在了自己怀里,可楚孤却偏偏又没碰她一个指头,只是这样的姿势反而更暧昧了,梁媗被他轻轻扑在肌肤上的微凉呼吸,弄得气息都快不顺了。

        “我才没结巴呢,你——你不要乱说。”梁媗狠狠地咬了咬牙,可声音却还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楚孤公子,你别开玩笑了,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开玩笑?”

        楚孤如宝石一般灿若星辰的黑眸微微一眯,红唇虽仍然是在笑着,可梁媗却只觉得一阵阵的冷意冻得她打颤。

        “我什么时候对你玩笑过了,我怎么不知道?不如你亲自来和我说一说,漠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楚孤一叫她的小字,她就觉得心烦不已,这种让人不安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梁媗顿时也就瞠大了眼的看着离他近在咫尺的少年,过于纤细的手指握了又放、放了又握的来回数次,最后却还是没能忍住的出声了,“你不说,谁知道你哪句是玩笑,哪句不是?什么都让我猜,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

        忽冷忽热,若即若离,那冥冥蒙蒙的黑眸里总是带着几分看不清、摸不透的疏离笑意,她总是被他这样看着,又怎么会知道他到底哪句是玩笑,哪句又不是?

        就算梧桐树下之后,他的每一封来信之中也从不曾把此事挑明过,那还要她怎么办?她没一见面就揍他一拳,那已经是算好的了。

        梁媗越想,也就越是气愤,抬头看向楚孤的目光也就越愤慨。

        但他却笑了,又是那样艳丽凉薄的疏离。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多,做得够明显了,可原来还是不够的吗?”楚孤离梁媗真的太近了,只要他微微一低头,那红艳艳的唇就能触碰到她的耳朵,所以此时尽管他的声音那么轻,她却还是听得那么清楚。

        “一个只要开口相问,我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人。一个就算知道我那么多的暗桩密布,可我却依然放任她继续活着的人。一个随意就能在我身边来去的人。一个………漠珂,你告诉我,这些都代表了什么?是我做得还不够明显吗?”

        楚孤没说一个字,梁媗的心跳就又再加快一分,到了最后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心竭而亡了。

        但就算如此,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却还是猛地就亮得吓人。

        “你的意思是,我对你而言是、是——”是了半天,梁媗又说不出话来了,明明都到嘴边了,可无论如何就是说不出来,让人急都快急死了。

        “你对我而言,自然非同一般。”说到这儿,楚孤忽然就顿了顿,在梁媗的呼吸也随着他停顿得快要窒息时,他总算又再开口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怎么能不非同一般?”

        “楚孤!”

        在楚孤面前,梁媗第一次真的怒了,当下也不管不顾的就要开口大声说些什么时,纤薄的身子却忽然被人整个都揽进怀里,下颌也被冰凉的指尖捏住抬起,琥珀色的瞳孔在刹那间便极缩了一瞬。

        “但除了救命恩人外,你对我,还是最特别的、唯一的存在。”

        最特别的、唯一的?梁媗的小心脏,突然就又失速了起来。

        “漠珂,我再给你一个逃跑的机会,如果你现在不走,那以后是真的就再走不了了。”

        逃跑?她为什么要逃跑?

        此时屋外正是太阳最后一点余温的阳光,洒落下来最是暖。风,轻轻的吹,吹响了一株株云柳的叶子的沙沙声,轻轻地就回荡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树,现下桃花早就凋零尽了,此时只剩下满枝的枯意,在橘红色的阳光和风里微微摇曳,而也是在这满街道都是枯意的几株桃树里,一颗已经很老,生命也快走向尽头的桃树下满地雾照落花,彷如桃花落尽时的缤纷。

        ……

        ……

        在文帝的少年执政时期,西殷和后蜀爆发了一场大战,而也就是这场大战,让西殷的镇东大将军梁祜,开始崭露锋芒,惊艳天下——梁祜率领着西殷当时仅剩的十万大军,击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师,侵入蜀地近千里之远,迫得当时的后蜀不得不主动议和。

        当年的西殷,在那时虽气势如虹,但其实国力极弱,想要趁此吞并后蜀,实是天方夜谭。文帝深知此理,于是这场由后蜀先挑起的两国大战,最后以后蜀的主动议和结束。在后蜀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为质子后,这场大战,就这样彻底平息了。

        至于东玉郡主……楚孤的母亲,也就是在那时,和着质子一起到来。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桢皇后。在桢皇后红颜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没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宫的大权,最后却是旁落成帝的宠妃,李贵妃手上。

        李贵妃此人,专权跋扈,野心颇大,一直都想插手国政,在先帝病危之时,更是与太医串谋,假宣诏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骗进了广明殿,全部毒杀。

        最后,李贵妃还与其父兄发起了承德门兵变,欲立其只有三岁的幼子为帝,要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桢皇后的遗子——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文帝和六岁的郦王,让三公借此有了反击的理由的话,那估计当年李贵妃的毒计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人们才猛然发现,孟太妃的长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广明殿的那场阴谋里。

        而这些,梁媗也是在前世时,父亲和娘亲被斩前夕才那样深刻的清楚了。

        文帝驾崩,怀帝登基,而相比文帝的明君之名,怀帝的残暴和昏庸就更显丑陋,在登基之初,怀帝立刻一改先前的谦谦君子之范。

        凡是曾经得罪过他的人,不出一月就全部罢职免官、获罪下狱,无一幸免。

        这其中,最惨的虽不能算做是梁家,但在梁思玄被定死罪下狱,沈氏也因辱骂怀帝及沈云崇的暗中捣鬼而获同罪后,梁思玄把梁家最后的力量却是用来保存了她们的性命时,她才知道了一切的。

        而说到这儿,就不能不说起英王了,梁媗此时的神色也不怎么好,那可是英王啊!是西殷如今仅有的三位异姓王之一,虽说权势并不能和郦王相提并论,但英王可也是手握五万海师,雄踞西殷海境防线的霸主,替西殷挡住了一年到头无数次的海寇侵犯,更是保下了西境内一方太平的最大功臣。

        这样的英雄,不管是谁都不会忽视也不能忽视的,梁媗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她看着眼前的钟晴,却开始有些担心她了,毕竟英王之女,也就是现下正被簇拥在了场中央的那个少女,可是差点就成为了祁玚妻子的人啊。

        英王子嗣颇丰,但他最疼的却是自己的小女儿唐梦澜,而唐梦澜身为英王的嫡女,本身就已是天之骄女,更何况又得到了英王的喜爱,其个性从小自也就养得有些刁蛮了。

        但凡是唐梦澜喜欢、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那几乎就没有得不到过的。

        而就是这样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个性又还有些刁蛮的天之骄女,在文帝、甚至是孟太妃的面前却也竟是颇得喜爱的,其中文帝先撇开不谈,毕竟帝王心中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就英王对于西殷海境的重要性来说,那文帝对唐梦澜的喜爱,说不得也只是因了英王罢了。

        可孟太妃却就不一样了啊。

        在除了楚孤和梁媗外,能入得了孟太妃眼的小辈们,现在梁媗就只知道一个长平公主和一个祁玚,而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位英王的幺女唐梦澜了。

        这其中所代表了的问题,可是让得如今的梁媗不敢小看唐梦澜丝毫,毕竟若唐梦澜真如外界所言的那般,就只是个身份尊贵又个性刁蛮得天之骄女的话,那怎么可能会得到孟太妃她老人家的青睐?又怎么能让得太妃她老人家起了要赐婚于祁玚和唐梦澜的念头呢?

        尽管最后,唐梦澜因了三皇子妃杨氏的一句话,就把建安闹得几乎满城风雨,而她与祁玚的亲事也因此最终没能成形,可就只是能使得孟太妃有了那样的念头,那就可以说明唐梦澜根本不是外人所传言的那般了。

        只是梁媗很忌惮她,但更忌惮她的人,却是钟晴。

        “当年,三皇子妃一句‘此女有些刁蛮了’,就让得本都已经点头同意了与祁玚殿下得亲事的唐梦澜,一夜之间就把建安闹得是满城风雨,不止跑到了陛下面前去哭诉,而且还在潇雨寺‘巧遇’了与英王妃向来就交好的郦王妃,当场就委屈得是痛哭流涕,随即又与其母英王妃进宫去给冯贵妃请安,并且在冯贵妃宫里也是啼哭不止………不过就是短短一天的时间,整个建安就都在传三皇子妃不喜唐梦澜,甚至以婆婆的身份欺辱与她,最后使得冯贵妃找到了理由发作,连累得蕙妃都被文帝冷落了许久,而三皇子妃更是在好长一段时间内,连宫门都没再出过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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