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而我只要一个你

薛舜和何亦卿的订婚仪式在圈子里面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浪。

        可能是因为两个人不相伯仲的名声，也可能是因为，薛舜在仪式上求婚的时候那眼神太过深情，话语听起来又很真诚，几乎所有看客都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婚事，虽说是出于商业联姻，可终究也是有了真感情的。

        订婚仪式结束的那一晚何亦卿是被何晏带回去的，路上何晏还语重心长，说终于放心了，何亦卿全程心不在焉，光薛舜在求婚的时候说的那堆话，她翻来覆去地想了整整两天。

        还不停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傻笑。

        她觉得自己真的喜欢上薛舜了，而且这种喜欢有点傻，明明知道这联姻他是另有目的的，可她居然还是觉得高兴，为了他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心动不已。

        两个人在那之后的联系并不多，每一次都是何亦卿主动给薛舜打电话，最近的几天他好像都很忙的样子，就算接了她的电话，也是匆匆说上几句就挂断，一来二去的，她也有些灰心丧气了。

        明明知道那些恩爱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可她不得不承认，在她心底里，始终对薛舜还抱着某种期待，可惜，好像这一切都是她单方面的一头热。

        薛舜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对她是怎么想的，她这样一厢情愿地打了几天的电话之后，完全陷入了沮丧的状态。

        对于薛舜来说，她可能只是一个曾经的床伴，现在的利用对象吧，关键是，还是她自己一头热地扑上去让人家利用的……

        他把话说的那么直白了，她还是鼓起勇气表白，她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来她脑子里面那一根筋的毛病从来没有改变过。

        从当初在机场等待莲城一天一夜到现在。

        在薛舜这个名不副实的未婚夫从她生活中几乎蒸发掉之后的几天里，莲城倒是一直不停地试图联系她。

        莲城的确是从海外镀金回来了，但是，她很清楚，那金都是出卖他们曾经的爱情得来的，她的世界里面，感情没有灰色地带，莲城早就已经是被拉黑的那一个，所以从莲城归来之后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她就把那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接下来，莲城开始不停地换着号码打给她，导致她后来连陌生号码的来电都不接了。

        可是短信还是一条又一条地涌进来：

        “小卿，我听说你订婚的消息了，是不是你父亲强迫你的？”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当年的事情的确是我的错，你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的，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丢下你的……”

        这样的短信一天就要七八条，何亦卿看着，心里却已经没了波澜。

        可是莲城却不依不饶的，大有死缠烂打的架势，这天居然还找上门来，将她堵在了家门口。

        见到莲城的瞬间何亦卿第一个反应是回头往自己家别墅看了一眼，想起何晏头天就已经出差去了外地，才吁出一口气来。

        继而她想了想，不对啊，她跟莲城现在明明是清白的，她为什么要怕？

        她挺直了小腰板，看着从前面走过来的莲城。

        何家别墅门前有长长的林荫道通往大路，他们就是在这跳林荫道上。

        是秋天大清早的阳光微暖，有枯黄的树叶在风中飘落，莲城倒是几乎没有怎么变，戴着眼镜文质彬彬，还是清俊儒雅的模样，走过来在她跟前站定了，先唤了一声：“小卿。”

        他总是这样叫她。

        从前她早就已经习惯的时候觉得没什么，现在才觉得有些别扭，“你还是叫我全名吧。”

        莲城面色有些讪然。

        “你还在生我的气？”

        何亦卿嘴角抽了抽。

        自从他回来之后，每一次他都说她是在生气，说的好像小情侣闹了什么别扭一样，那叫生气吗？那叫心死了，跟生气完全是两个概念！

        “不，我并不生气，不过你再这样纠缠下去，我真的会生气，你知道的，我父亲并不喜欢我跟你见面。”

        “我知道，但是现在我跟以前不一样了，那时候我没力量跟你父亲对抗，可现在不同，我的软件项目已经成功了，而且……”

        “那要恭喜你，”她笑笑地打断他，“用出卖我的钱去做自己的项目，看来也不算亏。”

        “小卿！”莲城急急地叫了一声，“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我想你去死你会去死吗？”

        她冷冷地道。

        莲城一愣，这问题问的让他根本接不下去。

        她冷笑了一声，绕过他就往前继续走。

        莲城呆了一会儿，才转身追上去。

        何亦卿已经走出林荫道拐弯到了马路上，低着头，心情郁闷的要死。

        莲城的突然出现让她想起多年前的那些事情来，当时她像个傻子一样地准备好了一切，也是一头热地以为自己将会跟着莲城，脱离这个讨厌的何家，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她设想他们相依为命，居然觉得那样也不错，她傻子一样地在机场等了一天一夜，终是把自己弄成了一个笑话……

        她眼底有些水汽晕散，她其实已经对莲城没有感情，可是她心疼那个不管不顾傻傻的自己。

        并且，至今，她没有改变过，喜欢上了薛舜，依然是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

        同样是利用，薛舜唯一做的比莲城好的一点就是，话说的够明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残忍，也是仁慈。

        她低着头走，脚步飞快，手在眼角抹了一下，身后的脚步声也加快了，很快她就觉得手腕上一紧，莲城人已经追了上来，抓着她。

        “小卿，我们真的需要谈谈……”

        “谈什么？”

        这个突兀插入的声音，不是何亦卿的，是个男人的声音。

        两个人循声看过去，薛舜的车子停在不远处路边，姿态慵懒地靠着车子，唇间叼了一直未点燃的烟，手里扳弄着打火机。

        火苗窜起又灭了，他没急着点，只是目光凌冽地注视着莲城。

        莲城一愣。

        何亦卿也呆住了，看着薛舜，几天不见了，她见到他才意识到，原来她很想见他，可是那些别扭傲娇的小情绪还在作祟，她又不愿意主动走过去。

        她记得好像是在昨天早上，她给他打了最后一通电话，他说他在忙着准备什么资料，就匆匆挂断了，她于是憋屈的要死，还在心底里发了个誓，以后不要主动联系他了，结果没想到，他今天自己倒是找过来了。

        莲城皱着眉头，根本没有理会薛舜，回过头来拉着何亦卿的手腕就要往另一个方向走。

        何亦卿挣扎了一下，没能挣扎开。

        薛舜站起身来，脚步非常缓慢地走过来，取掉烟，声音森冷。

        “放开她。”

        莲城脚步顿了一下，才一松懈，何亦卿就甩开了他的手。

        但是，她也没有往薛舜那边走，干脆就站在了原地。

        薛舜倒是很不客气地干脆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莲城脸色难看：“你是谁？”

        “她的未婚夫。”

        莲城表情僵硬，顿了顿，想起什么来，“这么说，你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迟家私生子？你知道外面怎么说你的？你觉得你配得上她么？”

        何亦卿本来还一直端着点儿小情绪，听到莲城这话就按捺不住了，从薛舜身后探出头。

        “配不配得上是你说了算吗？你算老几？！”

        薛舜伸手挡了她一把。

        这一副保护者的姿态看的莲城心里来气，“小卿，你知道这男人以前做什么的吗？就算挂了迟家的名头，他也不过就是个没素质的小混混，你要跟这种人结婚？”

        “我结不结婚关你屁事……”

        她很不文雅地爆粗，有些不满薛舜拦在她前面的手，轻轻推了一下。

        薛舜侧脸拧眉看她一眼，面色愠怒。

        她愣了一下，撅着嘴缩了回去，乖乖地站他身后不动了。

        莲城脸色越发挂不住，目光落在薛舜脸上，“她是个单纯的好女孩，不该把一辈子搭在你这种人身上。”

        薛舜薄唇微微动了动，“这话我觉得在你身上也挺合适。”

        莲城面色发白，表情僵滞，过了好几秒，终于找到反驳的点：“我跟你不同，至少我背景干干净净，你别忘了你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

        薛舜抿唇，一言不发，盯着莲城的目光犀利的像是要杀人，良久，道：“我也跟你不同，我不会欺骗她。”

        “……”

        莲城说不出话来了，气的转身就走，最后恨恨撇了一句话。

        “小卿，你早晚会知道，合适你的是谁！”

        何亦卿听到这句话，看着莲城离开，冲着那背影还做了个怪脸，低声喃喃：“牛什么牛，还不是用卖了我的钱给自己贴金的……”

        薛舜沉着脸回过头来，就见她还在吐舌头。

        她见他转头，一下子收敛起了表情。

        他为她挡掉了莲城的骚扰，她心底其实是雀跃的，然而想到他前几天的冷漠，她又不愿意表现得太殷勤。

        她想，她要矜持，听说男人不都喜欢那种抓不住的么？她就是太热情了，才会让他觉得很好得手，她以后要内敛一点。

        “为什么私下见他？”他嗓音低沉，带着不悦。

        “你瞎啊，没看到是他找到门上来的？”

        “……”薛舜语塞，真是一句话就要给她噎死。

        她还有些生气，又补刀：“你也一样啊，我也没必要见你啊。”

        “我是你未婚夫。”

        “反正也是做给别人看的，”她嘟囔着，声音低下去，“还指不定哪天就散伙呢……”

        薛舜手指无意识地发了力，那根在指间的香烟被拦腰斩断了掉下去，烟渣子扑簌扑簌地慢慢散落下去。

        他静了两秒，转身就折回自己的车子那里去。

        是啊，他就是想见她，就来了，可一头热地来了之后经由莲城跟她提醒，才想到了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

        他确实配不上她，并且，他还利用了她，而且这利用还是最不堪的那一种，他利用的，是她对他的感情！

        听到她说喜欢他的那个晚上，他表面不动声色，而心底里面已经是心花怒放了，他不信所有的女人，可他信她，她让他曾经灰白一片的世界有了色彩，她的单纯和倔强都让他贪恋，可他不但什么都给不了她，还要利用她！

        这样的他，比莲城又好到哪里去？

        何亦卿见他走，小脸皱起来。

        这男人怎么这么不经说呢，她不过是几天没好好跟他说上话想发点儿小脾气而已，他居然真的就走了！

        她想他果然是不喜欢她，喜欢的话，怎么会这样就离开。

        她越发沮丧，可又不甘心难得见面这样不欢而散，拔腿追了上去，速度很快地绕到了车侧面拉门上去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薛舜也才刚坐在驾驶座上要踩离合，看她这么快跟了上来，就是一怔。

        她抱着自己的包，低着头，语气僵硬。

        “我想了想……你看我都让你利用了，可你还没给我什么呢，不能这么便宜了你。”

        他闻言，没有急着开车，默了几秒，才道：“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的心，你给不给？

        当然，这话她才没勇气说出口，她望着窗外愣了一会儿，“你陪我演好这场戏，做个像样的未婚夫。”

        “……”他看向她，视线里面她的侧脸看起来有些落寞。

        “好。”他应了一声，“像样的未婚夫是什么样的？你告诉我。”

        “这你都不知道？”她调整好了情绪，回过头来，笑着看他。

        “我第一次给人做未婚夫啊。”他也笑了。

        “你要……多陪陪我，带我逛街，给我买衣服，带我看电影，带我认识你的朋友……”她认真想着，“还要每天给我打电话发短信……”

        她表情过分认真，他看着，心里软软的化成了一片。

        情不自禁地就抬手，摸到她的脸。

        她话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她觉得心跳极快，被他这样专注地看着，她紧张的要死，他那眼神仿佛还带着她看不透的一些情绪，叫她期待又慌张。

        而他的手指已经摩挲上她的唇瓣，喉结滚了滚，倾身过来吻住她。

        她觉得心都要跳出胸膛来了，明明不是第一次接吻，可她前所未有的紧张和虔诚，闭上眼睛，睫毛轻颤如同蝶翼。

        这个吻轻柔又绵长，唇瓣相覆，他的动作小心的仿佛是害怕伤了她，惊吓到她，直到她勾着他的舌头开始回应，才突然变了味儿，疾风暴雨一样地席卷她的呼吸和感官。

        许久，他微微喘着放开她，“可以，我作戏做全套，也包括晚上的。”

        “……啊？”她傻了眼。

        “今晚我不会放你回去了。”他说着，坐回去踩了离合。

        ……

        迟家老宅。

        最近房子里面没什么人气，迟辰夫已经不回来，迟智宇又进了医院，房子里面只剩下宋子涵，薛舜偶尔回来，而宋子涵近来因为各种烦心事儿一脸郁结，导致下人们看到都要小心翼翼，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宋子涵一人吃过晚饭，上楼去卧室，总觉得这光阴惨淡。

        按理说，到了她这个年龄，明明应该是盼着儿子结婚生子好尽享天伦的，可是迟辰夫不但一再忤逆她的意思退婚，现在还死心眼地跟一个孤儿院来的野女人勾搭上了，她心里万般气愤，结果迟辰夫居然还跟她说她也让他失望了！

        现在这迟家明显就是要江山易主的模样，迟辰夫倒是拿的稳，她可不行，要是薛舜做了主，这家里哪还有她的地方？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刚好过薛舜的卧室，门开着，她路过瞥了一眼，薛舜人不在，屋内却是一团糟，一大堆A4纸散在地上，她想了想，折回来一看，原来是窗户开了，在床上放着的东西就全都被灌进来的风吹的乱七八糟。

        走进去几步，低头就能看见一张在脚下的纸上，标题醒目加黑：股权转让书。

        她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响。

        她心惊肉跳地拿了起来，仔细翻了翻，才发现，迟智宇将要转给薛舜的股份比她预想的还要多！

        照这个转法，华宇的大半都会落入薛舜掌中，她攥着那几页纸，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平展的纸页一角瞬间就有了折痕。

        她气的脸色惨白，看完了之后，把东西放回了床上，紧紧攥着拳头，动作缓慢地扭头，不经意间就看到房间里的电脑上插着一个U盘，工作中的指示灯还一闪一闪。

        她沉了口气，慢慢走过去，在键盘上敲了一下。

        电脑屏幕亮起来，她定睛一看，界面是华宇的系统，停留在索菲特早期的出入账记录上。

        她心头倏尔一紧，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索菲特虽然做的是进出口生意，可早期渠道没有完全拓展开的时候，有很多货物是走私的，这些一般人看不到，可要是有了系统特级权限，可都能够看的一清二楚！

        她手在键盘上飞快地动起来。

        而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

        过了许久，她把那个U盘拔了下来，装进衣兜里面，出门。

        ……

        迟辰夫那个晚上带韩念笙去的，是L市远近闻名的一家旋转餐厅。

        坐落于66层的高度，环形的设计，俯瞰下去，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韩念笙早就听说过这家餐厅等位很难，没有想到，进去的一瞬间，居然发现里面没有别的客人。

        她十分惊讶，“怎么没有人啊……”

        “今晚只有你跟我。”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她愣了愣，回头看他。

        “你包场了？”

        他没说话，拉起她的手直奔中心唯一一张点了烛台的餐桌。

        灯光昏暗，她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一阵强烈的心悸。

        陆仲颜的话回响在耳边。

        ——人不能太贪心了。

        ——迟辰夫对你是真心。

        ——不如在感情上放他一马吧，别让他再做梦了。

        他非常绅士地给她拉开了椅子，她犹豫了一下，坐上去。

        是西餐，餐点都是他们在之前刚刚准备好的，也没了先后，他怕是连服务生都支走的差不多了，这顿饭她根本没吃出什么味道来，她脑海里面只是不断地回响着陆仲颜的话。

        她突然有一种想要跟他说分手的年头。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想法就越来越强烈，几乎快要抑制不住了。

        她没吃多少就停了手，擦擦嘴，抬头看见迟辰夫根本没吃，正在看着她，她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有些慌张地端起桌上的红酒仰头喝了个底朝天。

        红酒不是这个喝法，她也管不上了，放下杯子喉咙火辣辣的，那浓烈的酒意直达心底，她张口，声音很小：“迟辰夫，我……有话跟你说。”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一切都已经到了最后了，陆仲颜说的没有错，迟辰夫很快就将为两年前的事情付出代价，她没有必要再折磨他，给他一个得不到的幻影，是时候放手了。

        “嘘。”他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手在桌上的遥控器轻点，一瞬间，整个餐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愣神之际，突然间，星星点点的灯光亮了起来。

        在吧台的星象仪转动，屋顶，身边，星宿流转，银河触手可及……

        她吃惊地张嘴。

        流光溢彩，这厅堂足够大，整个人像是置身于广袤的星空里面一样，这情景壮观，梦幻而美妙，她不由得惊叹。

        她伸出手来，星宿的流转就像是指间沙，她一时间什么都忘记了，满脸的欣喜，“好漂亮……”

        他眼底一片柔情，起身走过去，到她跟前，半跪了下去，拉起她的手，抬头看着她。

        她一怔，听见他道：“要是你喜欢，星星我也摘下来给你。”

        她失语，低头就见他深邃的眼底微亮，她觉得要沦陷在他深情的注视之下。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而我只要一个你。”他一边说，一边举起了手中小巧的蓝丝绒盒子，打开。

        随着星象仪的旋转，猎户座的光正悄无声息地照亮他手中的戒指，她看见那个戒指，脸色一下子苍白，立刻起身，速度极快。

        表情竟然是有些狼狈的，她往后退了一下，险些绊倒椅子，而迟辰夫另一只手依然拉着她的手，紧攥着，让她无法继续后退。

        他还抬头看着她，逆着星光，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手却在发抖。

        这个戒指怎么会在他手里？

        她张口，声音艰涩，“迟辰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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