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宁静的喧嚣

夏天的阳光，刚烈如火，漫洒在临窗的桌面可一点都没有秋天的那种柔和静美。面对面坐着，赵亦明与蓝思烟只能尽量远里窗户。

        好在咖啡馆内冷气十足，舒缓低回的钢琴声也营造出一种宁静的氛围。虽然这种宁静与喧嚣的大街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但却让人有一种与世隔绝的错觉。

        赵亦明有点尴尬。

        他迟到了，而且迟到了一个多小时。尽管早在电话就跟蓝思烟打过招呼。但他终归还是迟到了。而迟到是女士的特权，可不是他的。更悲剧的是，迟到之后，咖啡馆里已经没有什么好位置了。只有一排靠窗的座位，因为每张桌子都有一大半处在阳光的直射之下而无人问津。

        “给，这是书稿。”为了缓解尴尬，赵亦明直接进入正题。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把书稿放在桌子上，推向蓝思烟。

        但蓝思烟并没有接过来。在赵亦明眼中，蓝思烟似乎愣愣的有点不知所措。她的眼光甚至不敢接触自己的目光，而是回避着瞄向自己的身后。

        这让赵亦明差点误以为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他很想转过头来看看，但还是忍住了。他想不到的是，他背后的确有东西。确切的说，不是东西，是个人。蓝思淼正坐在赵亦明后面的座位向自己的姐姐装牙舞爪，像是在传授着什么绝世绝学一样。

        可惜她装牙舞爪的意思只有她自己知道，蓝思烟看得是糊里糊涂。深呼吸一口气，蓝思烟决定无视那个疯丫头，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喝点什么吗？”蓝思烟问道。

        “这个？”赵亦明顺手拿起桌面上饮品物价表。不是看价格，而是看有哪些东西可以点。

        赵亦明喜欢咖啡，也不喜欢咖啡。

        他喜欢咖啡的香味，却绝对不会去喝它。不是怕苦，只是单纯不喜欢那种味道。这是个很怪异的癖好。但现在是在蓝思烟面前，他在考虑是不是应该装作绅士一样点上一杯摩卡，拿铁或者卡布奇诺？

        这个问题在他脑袋里转了一圈就消失了。

        “我看这里有果汁，我点杯果汁吧。”赵亦明最后不打算委屈自己。虽然点果汁有点像小孩子的行为，但咖啡真的是无福享受。

        “你呢，你喝点什么？”他终于知道问问女孩子的意见了。

        蓝思烟被赵亦明逗乐了。看他看着饮品单郑重其事，一副难以抉择的样子。还以为他会点一杯摩卡，然后大谈咖啡的历史，显示他的渊博。

        没想到最后他是这个表现。也许，这是赵亦明吸引自己的地方吧，他他率真，自然，不做作。

        “那我也要一杯果汁。”她轻笑着说。

        招呼侍者之后，侍者将一杯草莓汁放在赵亦明面前，将一杯柳橙汁放到蓝思烟手边。赵亦明连忙拿起来了，而对面的蓝思烟也开始轻啄吸管。两个人都在掩饰初始的尴尬，在心里寻找话题。

        在这方面赵亦明显得很没用，因为这次又是蓝思烟先开口：“赵亦明。你跟英才中学的事情有决定了吗？”

        之前赵亦明迟到就是为了这件事情。估计要迟到，他给蓝思烟抱歉的电话里提到过。蓝思烟自然很关心这件事情。她希望赵亦明能与自己在同一所学校，甚至在同一个班级。如果赵亦明去了英才，那就什么都不可能了。

        英才中学啊。不提还好，一提赵亦明只有苦笑了。

        时间回到上午9点。赵亦明胳膊下夹着从老姐那里要回来的书稿，打算出门赴约。不曾想，竟然跟上门拜访的尹颂撞了满怀。

        没办法，上门就是客，总不能把人赶走吧。赵亦明只好给蓝思烟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然后招待起尹颂。

        尹颂的礼貌无可挑剔。

        但礼貌有时并不代表热情和友善的态度。寒暄之后，赵亦明明显感觉到这个尹颂文质彬彬的外表之下，实际上却带着一种倨傲的居高临下与拒人千里的冰冷。这种感觉连闻声而出的明晓也感觉到了。

        事情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明女士，我们英才高中愿意出20万华元的奖学金，希望您能同意您的儿子选择转学到我校。”

        尹颂的条件果然十分优厚，他对能招收赵亦明信心十足。十足到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就像在执行什么既定程序一样——当然，他的确也只是在传达乔安晏的命令。

        他的信心倒不是没有来由。今年全市中考第一不过也是这个价格，英才一出价，中考第一的那个孩子跟他的家长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可不信赵亦明拒绝的了，就算赵亦明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20万华元的分量，他的父母总该知道吧。

        这件事在他看来，一点悬念都没有，所以他才有倨傲的态度。

        而与赵亦明转学这件小事相比，他更多担心的是市一中的反应。两家斗归斗，面子上还能保持，还没有扯破脸。倒不是没有扯破脸过，只是每次教育主管部门都会来当和事佬，和稀泥，两校各退一步，勉强再把这脸面缝上。

        但每次闹过之后，总要有人倒霉的，一般都是理屈的那一方。现在自己校长这一招，等于又跟市一中扯破脸。等到时候和完稀泥，自家一定会被推出一个替罪羊。

        那个替罪羊是谁？是他尹颂还是校长乔安晏。

        这个不用想也知道答案。

        尹颂很舍不得这份工作。虽然上司不好伺候，虽然被校长当替罪羊一段时间之后，校长会给他安排一份待遇更好的工作。

        但他还是舍不得这份工作，现在这份工作不仅待遇好，还倍儿有面子。走在外面，他就是校长的代表，谁敢不尊敬？不说学生、教师，就是副校长也得尊称一声尹助理，而不敢直呼其名。换一个工作，待遇再好，能有这么威风吗？

        对来招赵亦明，他内心是不愿意的。所以他才不自觉的就表现出拒人千里的姿势。

        “可是，我们家明明已经被第一中学录取了，一个星期之后就要开学了。”明晓说道。她不喜欢尹颂的态度，故意这么说的。

        “您放心，我们能解决他的学籍问题，那只是一个小意思。”尹颂不在意的说道。

        只要赵亦明答应，把他的学籍转到英才对英才来说的确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尹颂也觉得自己回答得很霸气，十足的名校风范。

        但他忘了，有时抬高自己，就意味着贬低了别人。虽然他的话里并没有贬低赵亦明的字眼，但那意思却明白无误。

        你什么意思，我家孩子只是一个小意思吗？那你还为什么跑上我家门。明晓生气了。

        可是一点也看不清形势的尹颂又丢下了一桶炸药：“明晓女士，我们英才邀请赵亦明同学加入是很有诚意的。20万华元的奖学金，这可不是谁都有的待遇。他虽然诗词作的好，但中考成绩只是比市一中的分数线高一分而已。而我校唯一一个可以与他拿同等奖学金的学生可是全市中考状元，他的分数比赵亦明同学可高了不知道多少。说实话，赵亦明同学实在是太幸运了。”

        这段话几乎可以说是指着鼻子在提醒了：这么好的机会，还等什么？可别傻乎乎的不识抬举。

        这是要谈崩的节奏啊！

        躲在赵雅彤房间，向客厅张望的两个女孩也愣住了——这个尹助理是来干什么的？他真的是来招人的吗？宋初夏一早就接到赵雅彤的通知来观战，指不定两人还抱着搞破坏的心思。但眼前这架势，似乎并不需要她们上场了。

        尹颂当然知道他的话有些过分，不过他相信这家人会为了20万华元妥协的。金钱的威力，他见识过无数次了。所以，他觉得自己说些过了的话对方也会忍气吞声的。

        而赵亦明则是满头黑线。

        对20万自己虽然很是心动，但尹助理你的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愣是把求贤若渴演绎成——嗟，来食。这算什么事情。

        赵亦明原本有些动摇的心立刻又偏了回来。

        这个尹颂大概已经不怎么记得那些拒绝了英才奖学金的学生了吧。他不介意让他再重温一遍。不过，也不能干巴巴的直接拒绝，得让事情变得有意思一点。脑袋里转了几转，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而明晓的回答就是一个契机：“这件事我不能给他拿主意，我家明明点头，我们就同意。他摇头，我们就反对。”

        搞什么啊？你们当家长的连给孩子拿主意的权力都没有吗？

        尹颂在心里大骂。

        不过明面上他可不敢这样，他只有转向被赵亦明，等待他的答复。

        “去英才？可以啊！”赵亦明故意装作很轻松：“但是尹助理，我在刚结束的诗词大赛上获得冠军，我得到了8万华元的奖励。所以……”

        所以你就别比比你那20万了。这点钱在我眼里是不够看的。赵亦明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但这个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那你有什么条件！”尹颂的火气有点上来了。这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所以他的语气很冲，还带有明显的讽刺和不屑。

        但赵亦明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得罪我一分，立还三分的性格。

        他干脆决定狠狠恶心尹颂一把：“尹助理。我就明说了吧，你想请我去英才。可以，但奖学金至少要有50万华元，还有你们乔安晏校长亲自来请我。这样我才能好好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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