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周目的第七天

西野纱璃敏锐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但她没有回头,  也没有去看站在她对面的降谷零，而是平静的注视着琴酒。

        烟火师被抓完全是意料之中，是她故意为之，就连琴酒的问责,  也是她意料之中。这个连环杀人犯,  如果不是他还有用,  西野纱璃绝对不会让他活到现在。

        只是,  她没想到时间会这么凑巧。

        于无形之中,  这家伙替她做了一次选择,  可笑的是,  西野纱璃知道，这是最正确无比的。她不能让私心影响她的判断。

        “无所谓,  他早就没什么用处了，他的不安定性很大，被抓也让我省了点事。”西野纱璃平静的说道。

        “管好你自己的下属。这样的事情，别让我知道第二次。”琴酒鹰隼一样的目光盯着她，“如果警视厅那边有任何消息——”

        “他说不出口。”西野纱璃不耐烦的说道，因为他的突然出现,  让西野纱璃此刻的心情非常不美妙,  “说完了吗？”

        琴酒像是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某种意思,  他没有再理会西野纱璃，而是转身对降谷零说道：“收拾一下,  准备出发,  有一个紧急任务，需要两组狙击手,  现在还缺一个人,  现在立刻去接科尔。”

        降谷零原本正在暗暗观察着琴酒与梅洛,  他发现这两人是很明显的不和，或者说是梅洛单方面与琴酒不和，他倒是没从琴酒身上感觉到任何情绪。

        闻言，降谷零思考了一下，两组狙击手，也就是说四人。琴酒是任务的负责人，他也不是狙击位，然而他听说梅洛是全科天才，她，基安蒂，景光，加上自己，正好是四人两组。

        思及此，他笑着说：“为什么还要特意去接科尔？我们这里的人不是够了吗？”

        闻言，基安蒂没忍住笑出了声来，“波本，你是对这个衰神有什么误解吗？你真以为那么远的射程，以她的体质能让子弹精准命中敌人？别半路飞出来一直鸟，直接把子弹给挡了，而且有她在，你真的觉得能安心射击吗？”

        降谷零：“……”

        想起了今天的天降广告牌，降谷零有一瞬间说不出话。

        同时，他再度对梅洛的霉运有了清晰的认知。

        反倒是梅洛听了基安蒂的话后非常平静，像是完全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你的任务了，回研究室。”琴酒说。

        闻言，西野纱璃直接走进了房间，她从微垂着眼眸的诸伏景光身边拿走了自己的手套，慢条斯理的在他面前戴好，可期间，黑发青年都没有再抬起过头来。

        一声轻响，套房的门被关上了，琴酒看了一眼坐在房间里收拾药箱的苏格兰威士忌，在触及到他那双阴沉沉的眼睛时，他平静的收回了目光。

        -

        接下来的几个月，西野纱璃再也没有见到过诸伏景光。

        她依旧与琴酒竞争着谁才是黑衣组织劳模这一虚无的称号，她不光要执行任务，还要在实验室忙碌。

        她接管了所有约翰·沃克的势力，包括「井」的研究与开发。

        在晨曦即将升起时，已经不剩几人的研究室内，西野纱璃慢吞吞的走到了摆放一起的实验室内。

        自动门在她到来时“唰”地一声自动打开，数台机器摆放在圆形的墙边。

        她走向了其中一台，毫不怜惜的将自己重重摔在了上面。她没有启动这台仪器，而是大脑有些放空。

        这是她干掉约翰·沃克后的习惯，当年，约翰·沃克正是死在这台仪器上的。

        也是进入了组织，西野纱璃才明白约翰·沃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想要将自己的意识永久的封存在「井」的世界里，以此来实现意识层面的永生。

        黑衣组织似乎是在药物永生方面的研究有些不太顺利，所以决定双线进行，因此给予了约翰·沃克极大的权限。

        而想方设法进入到「井」计划的西野纱璃终于与约翰·沃克有了交集。

        所以在得知了约翰·沃克即将成功的那天，西野纱璃在这个房间内一枪崩在了他的胸口上，然后让他留着最后一口气将意识投入了「井」。

        这名老者似乎也没有想到一直听话服从效率极高的手下为什么会在胜利的前夕突然暴起，直到捂着胸口跌坐在仪器上，仍旧满脸不可思议。

        西野纱璃就那样笑着看向他，“不是说研究要成功了吗？我只是想要让你作为第一个体验这成果的人。”

        约翰·沃克努力的呼吸着，“……能够审判我自己的，只有我自己，这不对，不应该是由你来出手……”

        西野纱璃讥讽道：“既然这样，那就进入井吧。研究已经尾声了，你可以去追求自己的永生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只是替你的肉身选择了一种我喜欢的死法。”

        她早就发现了，这家伙是个控制狂，他享受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快感，自负又自大，因此才会说出能审判自己的只有自己这种明显有点病的话。

        但她可不会如他所愿。

        在发现这个老货想要爬下仪器，挣扎着离开这里时，西野纱璃快步上前，只是单手就按住了他让他无力起身，她将手中没有了子弹的枪塞到了约翰·沃克的手中。

        “放心的进去吧，明天有人来看到你的尸体，大家也只会以为你为了这个计划再度献身，你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体验永生的世界了。谁让你的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呢？”西野纱璃轻声道，“这些年，我可没少为你的体检报告操心。等你死后，那些被我修改过的、证明你的确快命不久矣的体检报告会被组织发现，不会有人对你的自杀起疑。”

        本来是想搞点致癌物直接以假乱真的，可是没有办法，她不知道约翰·沃克的永生计划究竟什么时候会成功，如果他提前死了，只是不甘的死去，那多没意思。

        约翰·沃克粗重的喘息着，他额角上的青筋都因愤怒而暴起。

        齿关“咯咯”作响，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西野纱璃看着他此刻无能狂怒的模样，突然道：“痛吗？”她似乎也没想要听约翰·沃克的回答，因为他布满冷汗的额头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

        她带着手套的手摩挲着找到了那个枪口的位置，在约翰·沃克凄厉的喊叫声中，将食指戳了进去。

        “看来是挺痛的。”西野纱璃点头道。

        当时，景光也是这么疼吧。

        她点开了仪器屏幕，在约翰·沃克已经涣散的眼神中，将他的意识投入了「井」中，“没关系，你会得到永生的。”

        下一秒，约翰·沃克没了声息，而他的意识却被投放完毕。

        西野纱璃静静的看着约翰·沃克的尸体。如果不是要伪装出他自杀的模样，她真想让这尸体更加丑陋一些。

        但没有办法，她上前用没有染血的戴着手套的手，替他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使他的模样看上去更贴近于自杀。

        她就这样在有着尸体的房间里站了半个小时，然后才活动了一下身体。

        “让你享受半小时的永生，很够本了吧？”然后，她选了另一台仪器坐了上去。

        永生？做他的美梦。她要让约翰·沃克以为自己尝到了永生的滋味后再被她在潜意识的世界里碾碎。

        这有相当大的风险，她很有可能会失败。

        可最后，西野纱璃还是让约翰·沃克的意识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接下来，西野纱璃暗中杀死了数个将潜意识封存在「井」中而肉体消亡的实验者，然后成功让这项计划叫停。

        上位者越想要什么，她就越不会让他们得到什么。

        她成功斩断了这条意识永生的路。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如何让这个恶心的组织尝一尝另外的失败了。

        想到哪怕是四年后主线开启的时间，黑衣组织依旧没有被清剿，西野纱璃便觉得心口压上了一块巨石。

        每当这种时刻，她就有些思念景光。

        ……但只是一点点。

        -

        基地的人都隐隐察觉到了不对，一直以来神出鬼没的梅洛开始频繁出现于食堂中。

        但她依旧独来独往，没有和任何人打交道的习惯。

        基安蒂和降谷零还有诸伏景光一同坐在餐桌上，她的身边还有她的老搭档科尔。

        她于人群中对着梅洛投去一瞥，“喂，苏格兰，还没恭喜你，你又要去梅洛手底下了。”说到这里，她低低的笑了起来，语气中是毫不遮掩的幸灾乐祸，“不去讨好一下新上司吗？就让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孤零零的吃饭？”

        诸伏景光的手微微一顿。

        他最近的任务完成效率很高，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快要触碰到什么了。虽然零一直对他的状态感到担忧，但诸伏景光却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他只是，从那荒诞的梦境中彻底清醒了而已。

        在梦里，无论是身着制服的“纱璃”，还是身着警察制服的“纱璃”，她们都很喜欢松田阵平与萩原研二，她绝对不会做出伤害身边朋友的事情。

        ……可他至今都没弄懂，为什么要让他不断重复着这样的梦境。

        而梦里的两个“纱璃”，她们的经历也各不相同，两个不同的她又究竟代表了什么。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甚至仔细排查了身边的所有东西，都没有找到疑似被投放了药品的东西。

        他们至今仍对这个梦境一无所获。

        所以诸伏景光能做到最大的努力，就是尽量避免见到梅洛。

        他以为自己听闻了上次的事，不会再次认错。可当她出现在食堂中后，诸伏景光再度意识到了那真实的梦境对自己的改变——他依旧无法彻底忽略她。

        可他是有理性的人，他能控制好自己的行为。他命令自己努力习惯起来，习惯起来梅洛或许会不时出现在他身边的生活。

        可这次，他不会再搞错了。

        -

        这天，西野纱璃带着琴酒来到了研究室，他经常会来这里听取报告，在明白了潜意识探查这一项目再度取得了重大突破后，他点了点头。

        “最近，苏格兰威士忌的任务效率始终维持在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上。”突然，琴酒这样说道。

        两人此时正站在一扇透明的玻璃前，正看着下方忙碌的研究员们。

        西野纱璃听到景光的代号从琴酒嘴中冒出时已经感觉到了一阵不妙。

        “所以？”她面无表情的问道。

        这时，两人身后的房间门被推开，诸伏景光走了进来。

        琴酒回首看向了目光沉静的黑发青年，脸上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笑意，“苏格兰，提前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你的任务便会与以前有所不同。”

        西野纱璃的手指神经质的抽动了一下，但幸好琴酒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停驻，因此没有发现她那一瞬的异常。

        “你要开始进行一项长期任务——药物试验。”说着，他将一个药瓶抛给了刚进来的诸伏景光，黑发青年反射性的将其接住。

        小小的药瓶空荡荡的，里面似乎只有几粒药。

        他的心瞬间下坠。

        ……这种数量，他完全没有办法暗中藏下以此来让警视厅的人分析其中的成分与效果。

        和诸伏景光不同，西野纱璃感觉到了源自于琴酒的恶意。这个家伙，这个该死的家伙，就因为上次景光替她上药，哪怕一句话没说，可时隔数月后，他竟然还能记得继续试探她。

        怒火在西野纱璃心中燃烧，这一刻，她冷声道：“不行。”

        琴酒像是丝毫不意外她的回答，“你是想要质疑组织派发的任务吗？”

        “他即将在我的手下进行为期数周的长期任务，你特意赶在这种时候让他试药，怎么，是怕药物反应不够剧烈？我不会让这种高风险任务的小组成员中出现这种不可控的因素。”西野纱璃勉力克制着情绪，以三年来锻炼出的反应能力冷静回击，“让他吃药，可以，但是要在我的任务结束后。”

        琴酒默不作声的观察她，西野纱璃毫不示弱的回望。

        “你在担心什么？这种药，”琴酒嗤笑一声，“你吃过，我吃过，那些人同样如此。就因为这种原因，不足以说服我，梅洛。”

        西野纱璃的目光有一瞬的阴沉，怎么就没让眼前的家伙死在药物反应上？

        “副作用是情绪放大，好处是活化，要不要吃，随你。”最终，琴酒将这个选择抛回给了诸伏景光。

        但诸伏景光却清晰的意识到，这是决定他是否能进入核心圈的试炼。

        他听说过有关贝尔摩德的传闻，她一直有在参加组织内的各类药物实验，琴酒同样如此，可他没想到这都会是真的。

        就在西野纱璃又要说些什么时，诸伏景光已经扭开了药罐，没有任何犹豫将那三粒药吞入口中。

        那就来赌一把。

        琴酒在他做出这一动作后便看向了西野纱璃，却发现她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并没有再有任何多余反应。

        “今天，你都在这里呆着，现在去楼下，研究室会有研究员等着你。”琴酒命令道。

        诸伏景光没有任何异议的离开了这间房间。西野纱璃也收回了视线。

        琴酒那锐利的视线却因为她的表现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先说好，如果他出现了严重的排斥反应，我是不会带他去接下来的任务的。”说完，没等琴酒的回答，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刚一走出房间，她揉了揉抽痛的额角，却真的放下了心来。

        她已经将足够的幸运给予了景光。这样的运气，会让他接下来的检测都向着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危险的方向发展。

        然而，两个小时后，西野纱璃无奈的坐在她位于研究所的休息室内，在她身边，是沉默的诸伏景光。

        他依旧神情冷淡，可是视线却始终黏在她身上，没有片刻的松懈。

        西野纱璃起身要去倒水时，却被黑发青年重重的握住了手腕，“去哪儿？”

        药物的反应在他身上被无限放大，他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道，饶是西野纱璃也被他捏的手腕一痛。

        她回身看向诸伏景光，低叹一声：“松开，我去倒水。”

        诸伏景光却跟着她一起站了起来，用眼神示意他也去。

        西野纱璃：“……”他去什么去。

        他今天都不能离开这里半步。否则，她是真的没办法解释清楚，为什么景光在进入药物反应后，会变成一个只会粘着她的人。

        思及此，西野纱璃放弃般的又坐了回去，诸伏景光看到了他的动作后，同样坐在了她身边。

        这一次，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西野纱璃有些出神。

        半晌，她伸出了手将诸伏景光的脑袋揽了过来，让他和自己贴在了一起。

        药物反应就像是做梦。

        “……记住了，这是你的梦。”

        在他清醒过来前，她都不想要再当梅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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