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周目的第一天

天色灰蒙蒙的,  降谷零只是透过落地玻璃看了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

        他又忍不住将注意力转向了正站在盥洗台前的诸伏景光。

        青年一身休闲服，身边还放着一个巨大的琴盒，然而脸色却显得有些憔悴。

        ……的确是该有些憔悴的,  为了之前的任务，他这两天只睡了四个小时。

        而接下来，两人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去做——诸伏景光的考核任务。

        只有通过了考核,  他才能拿到代号,  成为黑衣组织真正的核心人员。

        而降谷零就是他这次考核任务的监督员。

        思及此，他低头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三点四十分，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还有二十分钟,  他们就要去见这次考核任务的负责人。

        降谷零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那人的代号——梅洛。他成为正式成员的这段时间以来,  从来没有碰到过这名风头正盛的组织成员，她的行踪似乎非常隐秘。

        降谷零不禁有些担忧的看向诸伏景光，水珠顺着诸伏景光的脸颊滑落，额前的头发也因此被打湿。

        “……真的没事吗？”最终,  降谷零低声询问道。

        诸伏景光轻声道：“我没事。”

        降谷零剩下的话语就这样被咽了回去，一种难以言喻的躁郁感从他心中涌起，他不认为景光现在的状态适合留在这里。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  诸伏景光笑了笑，“真的没事,  虽然有点不太好,  但和你想的不一样。”

        他看了一眼靠在盥洗台旁的琴盒，那里面装着一把狙击||枪,  是他接下来任务要使用的武器,  对此,  他并没有什么反感的情绪。因为这是必须要做的,  只要他成功的在这个组织中蛰伏下去，才能为警视厅提供更多有用的情报。

        他只是……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近些年，总是会做一些荒诞的梦。

        金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很明显的混血样貌，梦里，自己叫她纱璃。

        一开始他只以为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毕竟，在他接到卧底任务的这一刻起，他就与过去诀别了。

        他换了新的手机，新的身份，这会是一段灰暗的人生。所以line上的一切，都被他放在旧手机中了，包括纱璃。

        他至今都记得两人line上的最后一次聊天记录。

        景光：「纱璃，我或许要去进行一个封闭式任务，大概很久很久没有办法出现了。」

        纱璃不想说话：「好啊，那等你回来后，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对面几乎是秒回了他的消息。

        没有他想象中的生气与不理解，她只是像以往一样轻快的回复了他。

        诸伏景光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的心情，那一刻，他是松了口气的，因为纱璃看起来并不知晓这次分别的含义——他或许再也没办法回来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似乎并不是这样。

        纱璃不想说话：「不用担心我会食言。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回来。」

        也是那时，他意识到，或许这个言语轻快的人，其实什么都知道。

        他想要问很多，也想要知道纱璃的秘密。可最终，两人的聊天记录只停留在这里。

        就当做是一个美好的念想好了。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只要想到那句话，那个承诺，他就觉得自己又可以坚持下去了。因为他想要知道那个答案。

        这样想着，诸伏景光无声的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容的弧度很浅，转瞬即逝。

        “没问题了吗？”降谷零又一次对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诸伏景光道：“嗯，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商场的休息椅上陷入浅眠，然后就又被那个支离破碎的梦境捕获了。

        他又梦到了“纱璃”，梦境依旧是支离破碎的，只不过与之前都不一样，这一次，她不再穿着高中校服，而是和他一样，穿着警察学校的制服。

        明明是个普通的上午，普通的例会，可在结束后，有一名样貌异常年轻的小教官精准的在人群里找到了他。

        ‘惊喜！猜猜我是谁？’

        带着诡异熟悉感的开场白，明明是轻快的语气，可诸伏景光却总觉得她说话时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纱璃。’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就这样喊出了她的名字。

        她怔愣的表情，是那样清晰，直到现在他也能回忆起。

        这样真实的梦境，足足陪伴了他两年。

        ……这真的只是个梦吗？

        而看着他的表情，降谷零却微微蹙起了眉，他当然知道景光近些年一直都在做梦，可从他的表情，降谷零完全分辨不出这究竟是噩梦还是美梦。

        “那走吧，梅洛快要到了，我们得在她来之前到那个咖啡厅。”

        就在降谷零转身的那一刻，诸伏景光突然道：“……零，你记得，我们有一个教官吗？”他看向了降谷零，“叫西野，西野纱璃。”

        降谷零微微一愣，他仔细在记忆中搜寻着这个叫做西野纱璃的人，却仍然一无所获，于是，他肯定的道：“没有。”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瞬，“那果然，又是我的梦。”

        的确应该是梦。

        不然又怎么解释，梦里的“纱璃”有时是一个高中生，有时却又穿着和他同样的制服。

        -

        三点五十五分，两人来到了指定的咖啡厅，这是一家露天咖啡厅。

        因为下雨的缘故，根本没有几名客人，可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想当无所谓的坐在了遮阳伞下。

        可刚一坐下来，诸伏景光便按压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怎么了？”降谷零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动作。

        诸伏景光向着最后的位置看去，又看了看这个露天咖啡厅的整体布局，他喃喃道：“我来过这里。”

        ……在梦中。

        而那个最后的位置上，曾经坐着一个人。

        当他和松田还有萩原破完了咖啡厅杀人案后，歹徒冲到了最后的那个座位，想要劫持人质，却被那人利落的撂倒了。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那个人向他走了过来。

        就在这时，诸伏景光看到了一个撑着黑色雨伞的人正静静走来。

        那人走过了露天咖啡厅最后的座位，不紧不慢的……向着他们两人走来。

        当她终于在两人面前站定后，下压的伞面微微上台，彻底将自己的身形与样貌暴露在了两人的面前。

        金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明显的混血样貌。

        那一刻，虚幻与现实似乎重叠了起来。

        梦里与梦外的人齐齐抬手将脸颊旁的碎发别在了耳后，并对着他笑了起来。

        ‘纱璃，我是西野纱璃。’

        “梅洛。我的代号是梅洛。”

        ……连声音都与梦中的如出一辙。

        只不过梦中的“纱璃”声音上扬又轻快，脸上是快意又轻松的笑容，而眼前这名身着黑色西装的年轻女性，则褪去了梦中的些许稚气，一头金发高高束起，颈间的蓝宝石吊坠熠熠生辉。

        降谷零慢吞吞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视线从女性颈间的蓝宝石吊坠上一闪而过。

        ……那个颜色，他太熟悉了。

        这样想着，他转头看向了诸伏景光，却发现黑发青年怔怔的看着梅洛出神，蓝宝石一样的眼睛一错不错。

        ——和诸伏景光的眼睛颜色一模一样。

        降谷零扯起了嘴角，恢复了波本应有的模样，他曲指在诸伏景光面前的圆桌上敲击了两下，以此来唤醒这个不知为何盯着人发呆的家伙。

        “怎么了，你认识梅洛？”降谷零好笑的道。

        而诸伏景光这时才如梦初醒，他倏地低下了头，胸腔剧烈的起伏，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用力闭上了眼睛。

        ……本该只存在于梦境中的人，竟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还是以这样，与他完全对立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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