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雁阵惊寒 第八章 独夫之心 2

　　“穆教授有个儿子，而且年龄可能和我相仿，莫非，我真的就是……”想到这里，易彬的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悸动，却又被他强行压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易彬，你是希望从骑士系统着手，调查你的记忆吧。”剑重勇稍加停顿后，便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不过很抱歉，关于这点，我也很难再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了。”
“不，还是很感谢您。”易彬说着，便向着剑重勇深鞠一躬：“您和前辈们，为联盟作出的杰出贡献，我们会永远铭记于心，我们也一定会，用这些骑士系统战胜敌人，绝不辜负期望！”
“还真是像啊，你和剑巡监，不，和炽风那孩子。”这时，剑重勇突然面露释怀一般的欣然笑容：“其实你应该也知道了吧，我和他的关系，和我们曾经经历的事情。”剑重勇主动吐露实情，却让易彬颇为意外，他一度语塞，才勉强道出一声：“是……”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剑重勇轻叹一声：“所以，我才把未来赌在我的骑士系统，和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身上了。”“我们，绝不会让您失望！”易彬说着，便更加用力地施行骑士礼。不过，他却未曾察觉，就在门外的走廊尽头，一个身影隐没在阴影之中，正不断观察着此处的一举一动。
时辰轮转，遂在渐息的战火中来到次日。此时，千里云霭荫蔽晨光，犹显昏晦异常。在理锷的办公室中，他浅阖双眸，倚靠椅背，似是在静候着什么，办公桌前，夙沙武背手侍立，神态自若，且略带一抹讪笑。终于，当挂表指针标识六点时分，房间之中响彻浑厚钟声之际，理锷缓缓睁开双眼，沉声道：“是时候了。”
“那我，就把作战指令传达下去了。”夙沙武微微躬身，末了却又补充一句道：“虽说，我觉得相关人员，应该也都知情了。”“再提醒你一句，你不是这次行动的核心成员，不要做多余的事。”这时，理锷双手抱臂，稍稍提高声音道：“你的任务，是协调联盟战区内的布防，主要战力在外，更要确保内部的安全。”
“我明白，我也没打算直接插手。”然而，夙沙武只是不屑一顾地摆了摆手：“毕竟，我现在也不希望就这么直接地跟他们干上一架，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干吧。那么，我先行告退了。”夙沙武说着，便向理锷施行礼节，随后便转过身去，迈向房门。只是在他回首的瞬间，一抹冷笑也在他的嘴角转瞬即逝。
这一幕，理锷亦是看在眼中，却也对此缄口不语。当门扉闭合之声响起时，理锷将双肘撑住桌面，十指相扣，抵住鼻尖：“确实是一招险棋，在明的我们，在暗的你们，最后的胜者究竟会是谁，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血玫。”
对于大部分的联盟成员而言，此次行动，他们几乎一无所知。但对于鲜有的几名知情人而言，无论于公于私，这都是他们朝思暮想的战机。自从昨日午时获知计划之后，隶属游骑兵的诸将，几乎都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无论是对联盟的信任，对和平的希冀，还是对旧仇的积怨，他们秉持着各自的信念，皆化作势不可挡的汹汹战意，驱使着他们踏上战场，迎战最为穷凶极恶的对手。
是日清晨，战端未开之时，易彬便来到了纪念者遗迹，重回这片祸端伊始之地。他并非刻意要去祭拜谁，只是他确信，那个人必然会在此。而当易彬在陵园之外，拉下的手刹时，便赫然察觉，空旷的车位上，正停泊一辆黑金相间的机车，显然，他的猜想已得印证。
易彬停车取盔，遂步入陵园，寻觅多时后，终于在一处拐角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剑炽风正蹲伏在一处石碑前，双手合十，静默哀悼。碑石之前，摆放着两束栀子花，皓白的圆瓣，为这片朦胧的陵园，增添了些许难得的生气。那一丝浅淡的花香，正与自己当时在剑炽风身上嗅到的如出一辙。易彬本想上前，稍加权衡，还是决定驻足静候，莫约一刻光景后，剑炽风缓缓起身，也不免惊异于身边的不速之客：“易彬，你，你怎么会……”
“请原谅我的失礼，炽风前辈。”易彬并未过多辩解，只是轻声宽慰道：“我只是觉得，您应该会来到这里，而且，我不希望让您一个人面对这些事。”许久沉默后，剑炽风终于露出一抹苦笑：“我早该猜到的，你应该已经知道那些事了。”
“我很抱歉……”易彬正要垂首致歉，却被剑炽风摆手拦下：“你道什么歉啊，又不是你干的。”继而，剑炽风望向碑文，开始向易彬阐述那段悲戚的过往：“没错，十七年前，剑螯闯入我家，他的本意是杀死身为Kaixa开发者的父亲，却只是杀死了我的母亲和妹妹。十七年来，我每天都活在自责和痛苦中，发誓如果自己有力量，一定要把那些家伙全部杀掉。”说到这里，剑炽风停顿了一下，又抬头看向易彬：“所以，刚遇到你的时候，我一直把你看作敌人，对你态度粗暴，还请见谅。”“我理解，炽风前辈。”易彬赶忙回应，事实上，对于这个刚烈的前辈，易彬从无一丝怨言，在知晓他的过往后，更是心怀悲悯。
“家母生前，最喜欢的就是栀子花，它的花语是坚强，和对生的守候。或许正因如此，我和妹妹也很喜欢。”剑炽风单膝跪下，伸手轻抚石碑上镂刻的姓名：“这次，我们是要和那些家伙决一死战了，所以，我才会在出发之前，告慰一下她们。”
“我们一定会赢的。”这时，易彬坚定地说道：“不管是作为联盟的一员，还是作为人类，我们都一定会战胜他们！”“是啊，我们必须赢，也一定会赢。”剑炽风的瞳眸中，亦是涌现几分战意，当他站起身时，虽稍有迟疑，但还是对易彬道：“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
“前辈请讲。”易彬自是恭敬回应。“等一下的战斗中，我自然会去迎战剑螯，我想请你，不要插手，因为我必须要，亲手打败他！”当易彬与剑炽风四目相对之时，他便发现，彼者的眼中，并无丝毫的敌意，只有至深的决意。
于是，易彬随即回应道：“我会为前辈铺路，消灭其他的对手，前辈只需要专心对付剑螯就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谢谢你，易彬。”剑炽风的脸上，终是展露一抹浅淡的笑意，寂静的墓园之中，两人相顾无言，心中各有所思。
联盟总部的回廊中，高剑鸣和皇昭陵并肩而立，他们倚身横栏，透过幕墙，眺望寂寥无声的战区。一者，为游骑兵中的经验丰富的老兵，另一者，虽曾为敌患，但在数日的奋战之下，联盟也已认同了他的立场。此番行动，他们两人皆为不可或缺的支柱战力。同为第四代骑士系统的适格者，对即将直面的强敌也各自心怀夙愿，两人便一同等候着宣战的敕令。
“没想到，幽羚前辈的振动波，居然不是从武器上发出来的。”沉默许久，皇昭陵还是饱含歉意地说道：“真对不起，剑鸣，让你陷入这么危险的处境。”“别这么说。”然而，高剑鸣却只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不管怎么样，你为我提供了很多关于幽羚的情报，这些都是很有利于我们和他的交战的。况且，最后不也是你救了我吗，我还得谢谢你呢。”
“我……这也只是我的分内之事啦……”皇昭陵一面仓促作答，一面迅速扭过头去，假意看向远方泛白的绛紫夜空。高剑鸣并未追问，只是浅然一笑。良久，皇昭陵才轻叹一声，向着高剑鸣慨然言之：“你知道吗，剑鸣，我其实很羡慕你们啊。”“愿闻其详。”虽是问询，但在高剑鸣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当我被戮翼诬告，被迫逃离收割者的时候，我原以为，自己就要在复仇中麻木地度过余生。在遇到你们之前，我也和一些联盟的战士接触过，但他们也无非是把我当做一个收割者进行攻击，虽然我向你发誓，我的目标只有戮翼一人，从未伤及无辜，但他们也依然对我穷追不舍。”皇昭陵倾诉着，却突然转过身去，目视高剑鸣道：“但你们不一样，剑鸣，在你和你的同伴们，我又一次感受到了友情的温度。你们相互信赖，相互扶持，心意相通，生死相依，这种感觉对我而言，已经久违了。所以我才愿意协助你们，和你们并肩战斗。”
“我们也很乐意，和你一同战斗。”高剑鸣上前一步，爽朗地笑道：“从一开始，我们就认定，你和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伙不一样，虽然当时，我们还不知道你经历的那些过往，但我们笃定，你绝不是一个敌人。事实证明，我们的想法是正确的，我们也很荣幸，彼此之间能成为朋友。”高剑鸣说着，便对着皇昭陵举起一拳：“这次行动结束后，加入骑士联盟吧，以后，也要一起战斗下去！”“好，一言为定！”皇昭陵亦是展露笑颜，随即扬拳轻击，在绚烂朝霞的映衬下，这一幕，极尽庄荣。
“剑鸣，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这时，皇昭陵微微垂首，似乎难以启齿。“说呗，都是自己人。”相较皇昭陵的踟蹰，高剑鸣却仍是一贯的直爽。“这次我们的行动，必然会遭遇幽羚，前辈……”几番迟疑，皇昭陵还是问询道。“我希望，这次，能由我来战胜他。如果我失败了，就你上，可以吗？毕竟，他也是为我启蒙的老师，至少，我要向他问清楚，他这么做的原因！”
不过，令皇昭陵稍有意外的是，高剑鸣对此却无分毫异议：“当然可以，我也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也很理解你的心情，毕竟换做是我，也一定会想和前辈做个了断。”皇昭陵举首望去，看见的却是高剑鸣充溢信赖的一双褐色瞳眸，心头一怔，却是暖意涌现：“太谢谢你了，剑鸣。”“客气啥，都是自己人了。”高剑鸣浅笑一声，便出拳轻击皇昭陵的肩膀。
“不过，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破解前辈的振动波呢……”从友情的欣喜中回过神来，皇昭陵却也不得不重新思虑这个问题。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高剑鸣却在片刻的沉吟后，压低声音说道：“这个，我可能已经有答案了。”“诶，真的吗？是什么？”皇昭陵赶忙问询道。但就在高剑鸣准备作答之时，晴希却已然来到了两人的身后：“剑鸣，昭陵，杜厅长让大家集合，说是行动之前，还有些事要说。”“好吧，我们这就过去。”高剑鸣应答着，便向着晴希走去，而皇昭陵挠了挠头，也只得无奈作罢，跟随两人前往集合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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