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雁阵惊寒 第五章 鸑鷟琦行 1

　　“幽羚？”当吴天崎复述了这个代号时，在场的众人皆是鸦雀无声。原本尚为宽敞的会议室内，空气却近乎冻结，让人有些喘不上气来。“幽羚，曾经收割者中奥菲以诺阵营的王牌，却在两年前的那场战斗后销声匿迹，却在这种时候突然现身，与联盟为敌。”片刻之后，司空宏率先打破沉寂，又不免看向一旁的皇昭陵：“而且真没想到，他和你居然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
“是的，幽羚就是我在收割者的师父。”会议桌前，皇昭陵端坐着点了点头。此时的他，言辞间不再有高文区时的敌意和抵牾，战斗结束后，他便以援军的身份应邀前往联盟。在众人面前，他便将深藏心底的过往和盘托出：“其实，我也是一个奥菲以诺。在我觉醒了这股力量后，就曾经失手害死过一些无辜之人，也因此被创世者发现并强行征召。这并非我的本意，但我也知道，自己可能已经无法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活下去了。”
“创世者那帮混蛋，就是用这种威逼利诱的办法扩充自己的部队的吗！”听到这里，高剑鸣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本来我以为，我的余生就只能沦为他们的杀戮工具，这么行尸走肉地活下去了，直到我见到了幽羚前辈。”这时，皇昭陵的双眼中有了些许神采：“前辈在教授我战斗技巧的同时，也一直在鼓励我抗拒心中杀戮的欲望，让我始终保留着人性。所以一直以来，我始终没有忘记自己作为人类的姓名，也始终没有任由那些家伙驱使。对于很多任务，也在前辈的帮助下能躲则躲，尽量地避免参与杀戮。”
“看得出来，你做出的决定，虽然很艰难，但无疑是伟大的。”吴天崎也诚心称赞道，虽然他们之间并未交过手，但关于皇昭陵的事迹，他也从友人们的口中略知一二。
“谢谢你们的肯定。”对于皇昭陵而言，这些曾与自己兵戎相见的同龄人，此刻却让他有了一种久违的信任感，他便报以欣然一笑。但随后，他的情绪却再现几度低落：“虽然我也一度认为，我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但变故终究还是发生了，就在两年之前。”
“你说的两年前，莫非是……”这时，高剑鸣的瞳孔骤然一缩，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大多对这个时间节点记忆犹新。“没错，两年前联盟和收割者的会战中，我和我的师父都参与其中，而师父的对手，就是上一任的Faiz，乾健。”说到这里，皇昭陵的眼神稍有迷离，似乎对于这个联盟的老将，他也是饱含敬意：“原本在师父的眼中，这将是一场公平的一决胜负，可谁知……”
“因为魔龙和戮翼的偷袭，乾健前辈不幸殒命。”众人本不愿重提旧事，但高剑鸣还是接过了皇昭陵的话，只是言罢时分，他也不免背过脸去，似是在强忍心中悲恸。
“后面的事情，想必你们也清楚。”皇昭陵轻叹一声：“我遭到戮翼陷害，在师父和朋友的帮助下带着Orga腰带逃离收割者，此后一直以复仇为目的追查戮翼的行踪。而师父也借机隐退，脱离了收割者。虽然离别之时，师父并未和我多说什么，但我坚信他绝对不会再和收割者的那些渣滓为伍。可是，现在……”皇昭陵并未说完，就已是咬住牙关不再多言，而司空宏则道出了他心中所想：“现在，幽羚再度现身，开始对联盟发起攻势，而且，他似乎忘记了和你的约定，对吧。”
“嗯。”虽有几分迟疑，但皇昭陵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可我不相信，师父他会做出这样的事。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也一定会查清楚。”“我理解你的心情，虽然我们并没有直面过幽羚，但是关于他的事迹也听闻过不少。”吴天崎双手抱臂，娓娓言之：“他是收割者中最特立独行的一个，尊重强者亦怜悯弱者，崇尚绝对公平的对决，与他交战的联盟将士中鲜有胜者，但也几乎没有牺牲者。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如你和剑鸣所说，他这次的突然出现，确实很不寻常。”
“所以，这次我也想拜托各位。”这时，皇昭陵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与会者，言辞显得尤为恳切：“我希望能和你们一起战斗，因为我也要查明其中的真相，至少我要弄清楚，师父这么做的原因。”
不过，没等皇昭陵说完，他的身旁便传出一阵中气十足的应答：“当然可以！”皇昭陵扭过头去，恰好瞥见高剑鸣战意盎然的瞳孔：“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任务，也有我的一份。既然两年前，幽羚和乾健前辈的决战没能分出胜负，那么现在就由我，代替前辈，为那场决斗画上句号。这不仅是我的意愿，我相信乾健前辈，还有你的师父，都会认同的。”皇昭陵先是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报以宽慰的浅笑：“当然，师父一定也很期待。”
“放心吧昭陵，这次的事情，联盟一定会全力以赴，同时，我也代表游骑兵和所有驻守骑士，感谢和欢迎你前来协助。”吴天崎也来到皇昭陵的面前，向他郑重表态。身为游骑兵队长的他，一言一行皆是老练沉稳，如此场合，由他一锤定音，再合适不过了。“好，我一定尽力而为，也谢谢大家了。”在场众人的允诺，令皇昭陵的心头暖意涌现，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和与依靠，让他的心绪也颇为振奋。
然而，同在一派情谊深厚，斗志昂扬的氛围中，却有一人显得格格不入。在结束战斗后，易彬也被召回了联盟总部，并作为游骑兵的一员与会。但除去在最初汇报了战斗的经历，此后的全程，他只是倚坐桌前一言不发，方才发生的激战，以及战斗结束后的见闻，如同蝇虫绕耳一般挥之不去，令易彬难平心潮。
“易彬，你怎么了？”随着司空宏的一声发问，才将易彬的思绪拉回现实。其实，早在会议伊始，司空宏便察觉到了易彬的异样，只是没有立刻提及，只是不时以余光留意他的情况。司空宏深知，易彬表现出这般的情绪低迷，必然是遭遇了什么痛心疾首的经历。
“没，没什么。我只是，太在意最后的那场战斗了。”司空宏的问询，让易彬略感一惊，但很快，他便说出了这句早就准备好的答语。“你是觉得，自己没能救下那个人是吧。”此时，众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却是皇昭陵率先开口安慰道：“不要太自责，那种情况下，不管是谁都是救不了他的。”
“可是，如果我，如果我能在那个奥菲以诺动手之前，就把他带回联盟的话，他明明就能……”不过，皇昭陵的话并没有让易彬得以释怀，无辜之人在眼前罹难，对易彬而言皆是难消的噩梦。但就在众人试图宽慰时，会议室的大门却被突兀地打开，一阵夹杂焦虑与疲惫的声音便在众人的耳边响起：“没用的。就算你把他带回联盟，他恐怕也是难逃厄运。”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入室的正是煕浩，他先是向着皇昭陵致意道：“你就是皇昭陵吧，初次见面，我是联盟的技术部部长，孙煕浩。情况紧急，我就长话短说了。”除去话语中显而易见的急促，煕浩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笑意，取而代之的则是肃然和憔悴，在场众人心知肚明，必是山雨欲来。
“我刚刚得到消息，之前被收容在联盟内部的几个变成奥菲以诺的平民，今天清晨6时左右都消失不见了。他们的监室都没有破坏迹象，看守人员也没有发现异常。”煕浩此言一出，令每个人都极为愕然。
“怎么会出这种事，谁会在联盟内部动手啊？”性如烈火的高剑鸣率先发出惊呼，而这也正是其他人的心声。联盟内部戒备森严，被收容者又都集中在核心腹地，这样的管控下，怎么可能遭遇袭击？
“事实正是如此，但也不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煕浩推了推眼镜道：“一方面，监室外围的能量监控设施捕捉到了一种特殊的能量信号，这和之前在战区内发现的一致。另一方面，部分被害者的寝具上留有杂乱的痕迹，不像是经历了搏斗，更像是经历过挣扎。而且在房间内，留下了一些特殊的结晶。”煕浩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取出一只透明的证物袋，其中盛放的是一块淡紫色的晶体，质如玛瑙，状如火焰，无人知晓它的来历。
但是，就在看见这块晶体的瞬间，易彬却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这，这个是……”他分明记得，那个死在自己面前的遇害者，当他的身上燃起火光后，很快便化作雕塑一般的固体，而火焰的部分，正是化作了这样的结晶。然而话未出口，皇昭陵便面色凝重地接过话茬：“错不了，一定是奥菲以诺之王干的。”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皇昭陵继续说道：“我没有亲眼见过它，但是对于每一个变成奥菲以诺的人类而言，王的声音都会始终盘踞在耳畔，不断地诱使我们放弃人类的本心，沉浸在杀戮之中，直至成为拥护它复活的仆从。而对于那些不合格的残次品，王就会将它们视作食粮。”“食粮？”易彬不禁复述了这最后二字，毕竟那个奥菲以诺的虚影，将那名被害者吞噬的画面，实在刻骨铭心。
“也就是说……”司空宏摩挲下巴，一切的蛛丝马迹，此刻都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一道贯连的通路：“奥菲以诺此次的行动，就是为了将无辜者当作奥菲以诺王的口粮，而至今为止，所有消失的被害者，都已经被它吞食了。”“这些混蛋！”不仅是高剑鸣对此唾骂，这样残忍而罪恶的计划，也令在场众人无不愤慨。
“这些，我也是听师父说过的。师父原本也曾试图唤醒奥菲以诺王，但很快他便发现，王过于强大的力量难以操控，因此他便放弃了。而现在，奥菲以诺的阵营由血玫掌控，我虽然也不清楚关于他的详尽底细，但我确定他一心想让王降临，以获得最强的力量。”话已至此，皇昭陵做了一次深沉的吐息：“不管血玫在打什么算盘，一旦奥菲以诺之王降临，都必将带来灾难，一定要阻止！”“放心吧，我们一定会阻止的，不管是为了保护平民，还是战胜强敌，都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职责。”吴天崎上前一步，郑重允诺道。
“在处理外敌之前，或许我们也得考虑一下内部的问题。”就在这时，司空宏在静默许久后的沉声一言，却令众人不免意外，但他并未作答，而是看向了一旁的煕浩：“我说得没错吧。”
“你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地准啊，司空。”煕浩没有再插科打诨，而是略显严肃地说道：“虽然那个奥菲以诺王确实会有一些超常的能力，但我不相信它能够这么轻松地在联盟内部来去自如。调查之下，我发现收容区内的监控和防备设施都被人为关闭了。也就是说，联盟内部，必然有奥菲以诺的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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