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久别重逢

吃过饭的林清一跟她哥哥嫂子聊了很久，见天色未晚，找了个借口，出了门。

        古川的秋已经没有了它的个性，气温慢慢地向冬日靠拢了，丝毫没有秋天的凉爽。

        林清一把单薄的衣服拢了拢。

        出来的时候忘带外套了……

        在路边的长椅坐下，失了神。

        望着远处空无一人的马路，不由自主地想——

        阿司……会不会从那里经过？

        明明马路上依然是空荡荡的，心里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想法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心跳快得吓人。

        忽而抿嘴一笑，还是那样的没出息。

        在伦敦，何尝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校门口有几棵不知品种的树，在四季更迭的时候，呈现出来的景色都是不一样的，每每看到的时候她都会想，如果有程辰司在的话，那该多好。以至于在那里生活的时候，每一个季节，她都会拍上一些照片，洗好收藏，幻想着有机会就把那些她看过的风景给他看。

        那是她想念他的方式，是她在异国他乡的孤独岁月里唯一的慰藉。但同时心里那份对他愈发沉重的愧疚告诉她，不会有那样的机会。

        大概因为回到这里了，竟然连一个想法都能让她紧张到仿佛下一秒他真的会出现。

        将被风吹散的长发拢到耳后，又静静地坐了许久，直到陈之初电话打来，告知她说要录的歌曲有些问题急需处理，才起身离开。

        日子还是照常地过。

        林清一将刚打印出来的谱子收好，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经八点了。

        去了趟超市再回家，刚踏出电梯的那一刻，看见了她家门口穿着礼服披着外套瑟瑟发抖的周茜，林清一有些意外。

        周茜回头，可算是等到救星来了。

        “妞，你终于回来了，快开门，冷死我了，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果然关机了，昨天晚上忘记充电了。

        将空调温度调高了许多，去厨房给周茜煮了碗姜汤。

        周茜抱着林清一的手，一起窝在沙发，姜汤下肚，身子暖和了很多，一旁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机调频的林清一问道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国外有节目要忙？”

        “忙完了，刚好这边有活动，结束了就顺道过来找你，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难道你就没有想我吗？”

        假装很委屈的模样，蹭了蹭她的肩膀

        “想，很想”

        算算时间差不多大半年没见了，周茜在娱乐圈发展，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全世界各地飞，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她那时候在伦敦，周茜在国内，两人天各一方，所以基本上见不上面。

        两人躺在床上，窗外月明星稀，直至凌晨，话语声才渐渐停止。

        程辰司出差回来，回到公司时已经接近下午了，在办公室门口看见了一脸为难的赵南，说周茜在他办公室。

        她是大明星，公司里有不少是她的粉丝，撒娇卖萌过了前台后，就直奔总裁办公室，赵南不得已放她进来，一是压根拦不住，二因为是她的那一句“后果我自己承担”。

        程辰司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了沙发上喝着咖啡翻着杂志的周茜

        看着自己的领地被人侵占，眉眼间透露着微微的怒气，出口的话也是毫不掩饰的冷漠，丝毫不犹豫

        “出去！”

        他跟周茜虽然说是同学，但仅仅是泛泛之交，想想自高中毕业后，他们俩还是第一次碰面，今天她突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对于程辰司来说相当于是见鬼了。

        周茜抬眼，看见程辰司冷着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电脑前了，扶了下鼻梁上的墨镜，纳闷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的脾气怎么还这么臭？

        “诶，程辰司，同学一场，至于这么冷言冷语吗？”

        “周小姐想必知道，这是我的办公室”

        言下之意，她没资格管他。

        她要是立马起身就走，就枉费在娱乐圈待的这些年了。

        程辰司看着沙发上依然百无聊赖地翻着杂志的周茜，有些不耐烦。

        “未经同意就随意进出他人的办公室，周小姐出门都不用带素质的吗？”

        周茜扬眉，摊摊手，毫不在乎的模样，直接进入主题

        “下周五同学聚会，在雅阁，邀请函给你放桌面了”

        果然在电脑旁看见了邀请函，只是扫了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

        “不去”

        意料之中的答案。

        “邀请函我是送到了，随便你去不去，我想你会去的”

        不是猜测，是很笃定的肯定句。

        程辰司一脸的不屑

        “自以为是”

        这个人，真的是……

        被程辰司屡屡呛话，周茜觉得没意思，也不屑跟他计较，拍拍手起身。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这次的聚会清一会来，别欺负你小助理，是我拿刀架他脖子上，让他放我进来的，还有，咖啡不错”

        计划得逞，满意离开。

        赵南整理文件出来后，差不多到了送程辰司回家的时间了，走进办公室时没发现周茜的身影，本来以为进去会挨一顿骂的，却看见程辰司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傍晚的夕阳懒懒地落在他肩膀，衬得整个人十分落寞，指间还夹着一支已经燃到一半的烟，烟灰摇摇欲坠。

        赵南见状，知道他还不想走，自己也不想放过没被挨骂的机会，于是悄悄出了办公室。

        直到指尖传来灼烧的痛感时，程辰司才猛然回神，眼底的忧郁还没来得及收回，此时一览无遗，看着被烫得微红的关节处，叹息一声，强行压下心底乱成一锅粥的思绪，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转身离开。

        终于还是回来了吗？林清一。

        周五。

        林清一大早就被周茜强行接走了，说要带她去打扮打扮，然后惊艳全场。

        做头发，买衣服，试衣服，化妆，弄完这些，林清一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累惨了。

        本来这次的聚会她就没有要去的打算，是周茜要她务必出现在聚会上，抗议都没有用。

        落地镜前。

        林清一注视镜子里面与自己对视的人，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以往的黑长直被烫成了波浪卷，挽至后背，与以往的她大相径庭。

        脸上精致的妆容，是出自周茜的专用的化妆师之手，当然，是周茜的关系。

        身上穿的那条酒红色及踝的裙子也是周茜挑的，搭配的耳环是自己喜欢的长款，长链条的最后用小小雾霾蓝的宝石点缀，长至锁骨。

        清楚地记得，上一次这么认真地收拾自己是在四年前，在伦敦，学校里，身为一个学音乐的，那是必修的一门课，活动很多，多数的要她参与其中，那时化妆次数最多。后来将近毕业时，来不及考虑如何就业，就被英都直接签走，在合约里面，她提出的那些条件，英都都给予同意，所以化妆次数就少了。

        肩膀被人轻轻搂着，林清一回神，对上了镜子里周茜的笑容

        林清一心里有些不安，周茜替她整理整理头发，轻轻地拍拍她的手背。

        “相信我，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是时候出来见见阳光了，不要总是躲在那个昏暗的地方”

        怀揣着不安，周茜带她来到了雅阁，此时已经坐在餐桌前，好多同学都来了，各自寒暄之后，就各自吃的吃，聊的聊，周茜坐在她旁边，两人面前摆的都是林清一喜欢吃，但此时的她却味同嚼蜡。

        “清一，好久不见，这么多年你杳无音讯的，一切还好吗？”

        班长曹辉俊拿着酒杯来搭话。

        清一愣了一下，寻思着眼前这人是谁，脑子里快速搜索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连忙举酒杯站起来，很职业的微笑。

        “挺好的，你呢？”

        “也还不错，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出落得越□□亮了”

        “谢谢，你也比以前帅气了很多”

        曾经的稚嫩消失得无影无踪，挺拔的身材，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种种迹象都与学生时期的印象相违和，唯有变化不算太大的五官，才不至于让她怀疑以前有认识这个人。

        看着周围都长成大人模样的众人，她才忽然惊觉，自己真的离开很久了。

        实在是太久没见了，一时间也聊不上什么，就简单地寒暄了两句，班长就去招呼其他人去了

        坐回椅子上，周茜碰了她的肩膀，侧过脸，却看见她笑得贼兮兮的，摇头示意她别瞎想。

        她跟班长能有什么？

        时针指向九点半，众人还在吃喝，周茜去上洗手间了。

        门口突然出现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踩着铮亮的皮鞋，步伐稳健，朝餐桌走来。

        林清一无意间撇了一眼，门口的灯光有些暗，只能看到来人的轮廓，看不清具体的面貌，只是觉得眼熟，等他走近些，那张脸在灯光下一览无遗，她彻底愣住，是一个她绝对绝对没有想到的人。

        阿司！

        以前无数次想象的重逢的场景是在阳光明媚的某个午后，在某个街头或某个转角，他们不经意地相遇，她强颜欢笑着发自内心地对他说“阿司……好久不见！”，又或者是在下雨的傍晚，她下班回家没带伞，他撑着伞偶然从身边经过，她红着脸，上去问他能不能带她一段路。

        现实的巨大落差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

        回来之后，她是一直想见他的，也计划着想跟他见面，只是一直没有见他的勇气，却没想到在这里猝不及防与他相逢了。

        喉咙突然哽咽得厉害，眼眶有些湿，那熟悉的头痛感又来了，在椅子上如坐针毡。

        他在对面落座，林清一晃过神来，桌底紧紧地握在一起的手直冒汗，垂眸。恨不得自己此时是只乌龟，躲在壳里，不用面对。可现实又是那么的无情，该来的都躲不掉。

        “抱歉，有些事耽误了”

        他对班长说，声音还跟以前一样没变，只是多了几分沉稳。

        “没事，程总能赏脸来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班长很是理解。

        茜茜怎么还没回来？怎么这么久？

        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林清一立刻接起。

        是周茜，说米兰时装周有个模特临时被换掉了，要求她去替补，马上就得飞过去，经纪人已经买好机票了。

        挂完电话之后，林清一更慌了，脑海中已经在编着溜号的借口了。除了逃走她还能做什么呢？

        好巧不巧，忽然对面有个醉醺醺的男的，拿着酒瓶子，指着林清一。

        “语文课代表，嗯……对，就是你，林清一”

        被点名的清一猛地抬头，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她，一脸八卦。

        指着她的人，是以前他们组的组长。

        “我跟你说，我喜欢过你，在高中，不止我，还有班长，可你呢？总是摆着一副很清高的样子，你以为你是谁，成绩第一就了不起吗？现在不一样混得不成人样，所以这几年连出来见人不敢”

        林清一震惊住了，她怎么不知道？

        不过想想也是，就她当时那样的状态，还有心思了解这些那还真是怪了。

        那人继续给班长打抱不平，趁着醉意，回忆以前

        “不过庆幸的是，我后来就没再喜欢你了，可班长不一样，他喜欢你喜欢到不行，知道你喜欢向日葵，你快生日的时候，跑去花店买了盆向日葵，说要在你生日那天送你，之后却看见你跟程辰司好上了，那盆花就被放在他家后院，最后结了瓜子，还被他妈妈给摘了炒了”

        周围笑声一片，只有程辰司，面无表情地看着说话的人。

        站在程辰司旁边的人也毫不客气地来掺一脚。

        “对对对……这个我也知道，可怜我班长的一番情谊”

        这些事她不知道，还有，她跟程辰司什么时候好上过？

        “林清一，你永远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那时是不是特别骄傲，所以对每个人都这样，嗯？”

        这人真的醉了。

        他讲的那些事，她不了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只能傻傻地楞在原地。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对她的意见都很大，好像今天的聚会是批判她以前的种种罪行的朝堂，她就像是被冤枉的被告，想辩解，奈何身后却孤立无援，只能屈打成招地承受着他们的诋毁，只有对面的程辰司神情慵懒，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在闹，那副看好戏的模样刺痛了她的眼。

        她羞愧极了，偏偏是这个时候成了众矢之的，在程辰司面前出糗。

        果然出现在这里就是个错误的选择。

        旁边醉着的几个人也在附和，餐厅温柔的黄灯光依然没能遮掩住她惨白的脸色。

        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像极了毕业聚餐那一次，只不过，那次是一群人看着她跟程辰司对峙，现在是程辰司在看着一群人跟她对峙，当真是因果轮回。

        那个人还没完没了地在讲，像是要把那些年关于她的所有的事情都回忆个遍。

        “对了，程辰司也在内，谁能想到如今高高在上的程总，曾经在毕业聚餐时跟林清一表白被惨拒……”

        突然被提到的程辰司淡漠的面具瞬间破碎，脸色一沉，握着高脚杯的动作滞住，看那个人的眼神冷得吓人，说出口的话让人感到寒意十足。

        “你算个什么东西，管不好自己的嘴，下次就不用来了”

        那个人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下，仅存有的理智告诉他程辰司现在的地位是他所不能惹的，施施然，又继续把矛头指向林清一。

        “林清一，你说你一个没爹没娘爸的人，凭什么……”

        林清一顿时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嗡嗡直响，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那是她最大的伤痛，没想到居然被光明正大地撕裂。

        “够了！”

        程辰司喝住他，阻止他往下说。

        那人像是被喊得醒了酒，可看上去依然醉醺醺的，嘴唇微启，却也没有再说任何，呆呆地跌坐在椅子上，紧闭双眼。

        大概是不想闹大，没有人再说话，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那些人陆陆续续都醉倒在桌子上了，班长之前去办事还没回来，现在清醒的只有程辰司跟林清一。

        彼此都沉默着。

        林清一脑子转着刚才那个人讲的话，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大腿上的双手，没注意对面的程辰司一直在看着她。

        久久，他站了起来，拿起椅背上的外套。

        “我还有事先走了”

        抬头，发现他已经走到了门口，头也不回，满脸泪痕的她松了一口气。

        刚才是跟她说吗？

        这下，就只剩林清一一个人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了这群醉醺醺的人怎么办？

        班长的回来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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