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埋葬孩子(一)

里面护士尖叫了起来。

        有胆子小点的，赶紧抱头捂胸，四处躲蹿。

        还有一两位年轻稍大，忙着去拉架，“先生，两位先生，这是医院，不得喧哗，不得打架。”

        却被霍思远反手一掌，击退一米多远。跌得哀哀叫，再也没人敢上前拉劝了。任由他们轰轰烈烈扭打起来。

        反正他们都是城里最有钱势的少爷，要打起架来，拦也拦不住的。医院就在眼前，不管谁重伤了，都能在第一时间救治。那就打吧。总归是死不了人的。

        霍思远学过跆拳道，再加上少林武当太极中外合集功夫，择优补劣，取长补短，拳风狠霸，招招致命。

        而程一凡学的是散打加截拳道，那时美国正流行李小龙，学得还不赖，动作娴熟，运用自如。两人一对一，赤手空拳进行博击。

        世上最激烈的拳击比赛，就在医院走廊上拉开了惊人的序幕。

        你一拳击我鼻子，我一掌劈你眼睛，你闪我躲，我进你退。双方激战，互不相让，攻防有序！刚劲潇洒的拳路，博大精深的武术，让在场的人全都看惊了，看傻了。

        眼看着程一凡处于下风，霍思远占上风，拳拳往他胳膊上、腰上、胸口上，人体最脆弱之处打去。

        他出招的时候，每一拳带着拳影，看得人眼花缭乱，惊叹不已。

        此刻他左手拿住程一凡左手腕，反扭向后，“卡嚓”一声，不等对方痛哼，再加一个连环腿飞踢扫过去，程一凡“扑通”已跌倒在地，却没有败下阵来。

        好男儿岂能轻易认输？

        爬起来瞬间，以闪电之势，一记右勾拳猛打霍思远的肋骨部位，他皱眉，痛苦地呛咳一下。

        不过一分钟，局势就转变了。

        程一凡灵活、跳跃、旋身、转圈，打的拳又快又密，又准又狠。

        飞出一拳，打中了霍思远的头部，他身形晃了晃，身子过于疲惫，已无招架之力，胜败形势分明。

        再打下去，霍思远输定了！

        “我不干了！”程一凡也打红了眼，蓝眸都变成了血红的眸子，“如果早知道，这件事会这么残酷！我一定……”

        话未说完，众人一声惊呼！

        只见一条白影飞进来，程一凡眼疾手快，摆好架势格挡，却听到对方倒下去的扑通声。

        惊疑一看，楚风不知从哪个地方闪出来，身形如猎豹，扑倒霍思远，跨坐在他的身体上，挥拳狂揍，每个拳头打下去，都带出泄愤的叫喊：“这一拳是替温心揍的！这一拳是替宝宝揍的！这一拳是我揍的……”

        白色干净的衣服，温文尔雅的外表，与此刻青筋暴出，咬牙奋战的钢琴王子完全不符合。

        楚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颠覆了在大众眼里完美无暇的形象。

        霍思远被打出了鼻血，加之昨天的昨天输血过多，身体本就虚弱，和程一凡一轮大战，已落下风，

        这会又被楚风狂轰乱揍，哪里还有招架之力？

        大口喘着气的他，闭着眼睛，任由着楚风在自己的脸上、肩上、身上、胸口上，连挥数拳，他只觉胸口窒息，耳朵里嗡嗡的响，仿佛耳鸣一般，视觉昏花，腥腻的液体顺着喉咙上蹿下跳，终于张了张嘴：“噗……”一口腥红的血带着悲伤的气息，刺鼻的蹿入楚风嗅觉里。

        他已被楚风打得半死，再打下去，死不了，残，必不可少。

        楚风怔了一下，停止拳击，恨声问道：“为什么不还手？”

        嘴角抽搐着，霍思远竟然发出笑声，喉咙里含糊不清的吐字：“风……风儿，我……知……你想，想要揍我，想了很久……”

        心事被对方看穿，楚风肩膀晃了晃，举起来的拳头渐渐一松，无力的垂下，抵于霍思远心口上。

        他是很想揍他，可是结婚的那天，在电话里，楚风说：“对她好点，我只有一个姐姐……”

        那时候，他真的已经认命了。认下温心嫁与他为妻的命运，认下自己与温心今生无缘的事实。可是结果，这个禽兽……

        楚风忍着忧伤的泪，凄惨地说道：“你知道么？我只有一个姐姐……”

        霍思远痛苦的闭上眼，涩哑着嗓子，艰难的呼吸：“我何尝不是？只有一个老婆……”

        头一偏，伴随急促地咳嗽，咳出来的浓痰带着几缕血丝，他的头又开始痛了，一阵一阵的快要裂开般。

        程一凡见楚风扑去的时候，还为他担心来着，现在这情势让他松了口气。

        “不要打了！”这时，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温欢，奔上来，拉开骑坐在霍思远身上的楚风，挡在两人身体之间，“停止！停止！我不许你们再打了。”

        “滚！”一双血红的眸瞪着她，温欢被霍思远的样子吓了一跳，害怕的缩了缩身。

        “男人之间的战斗，女人少插手！”霍思远吓跑了温欢后，身体踉跄着，站也站不稳，抓过楚风的手臂，往自己身上乱揍一通，“动手啊！干什么停下来！现在再不打，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他血红的眼睛仿佛流过泪，英俊的脸庞憔悴得让人心疼。

        “姐夫……”温欢哀哀的叫。

        霍思远指着她吼：“你住嘴！”

        她吓得全身一颤，噤若寒蝉，缩到一张椅子上坐着。

        霍思远被打的流鼻血，观战的护士终于反应过来，过来扶他去止血。

        楚风咬着牙关，没再继续打下去，白色扣子打掉了一粒，也不去捡，转身向着重症病房走去。他原本来看温心的，刚好看到程一凡在揍霍思远，热血沸腾之下自己也加入战斗。

        霍思远的鼻血还在流，看楚风走进温心病房，连忙问护士：“现在几点了？”

        护士拿着棉签，给他清洗血迹，一边看向窗外的阳光，说：“九点钟了。你看太阳都升得老高了。”

        “今天是几号？”他又迷茫的问，挣扎着起来，手上还扎着针，被温欢按住，他需要输液。

        护士告诉他一个日子，站着药盘微笑走了。

        “她醒了吗？”他不知在问谁，明明身边没有一个人。

        却听到有人小声说：“醒过来了。”温欢坐在一边，望着鼻青脸肿的霍思远，不敢太靠近他。

        “送来医院几天了？”

        “两天……”

        已经过了两天两夜，他还以为一天一夜，还以为她被送进医院是昨天的事，还以为一切的事情都是昨天刚刚发生的。

        霍思远甩了一下头，鼻血又流了下来，一条鲜艳的血液凝在嘴唇上面，他伸舌头舔抿着，腥腥的。不相信这是自己的血，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脆弱？几个回合，就被人按倒，骑坐在身上？

        温欢问他饿不饿，买来饭，他吃不下，没胃口。

        那间病房，有人进进出出，有时候程一凡会提着水果花篮，有时候楚风带着保温桶。

        而他，什么都不敢带，也不敢进。

        从温心苏醒后，霍思远就不敢踏进她病房半步。

        无颜去见她。

        许多时候，他都是倚在门前，隔着里面许多挡住视线的东西，远远的望她一眼，也算知足了。

        听说她醒来之后，胃口大开，喝很多的粥，有时候还伴有笑声从里间传出。

        他听着她的笑声，一整天都会有好心情。

        清明那天，他抱了一两大束黄菊，轻轻放在父母墓前，摘下墨镜深深的鞠躬，虔诚地说：“爸，妈，我一定会拿回霍氏……霍家的家业，只能姓霍……请您们放心，等我的好消息……”

        下山的时候，温心一张素颜，戴着黑镜，正往山上走。一层一层的长长的台阶，她上，他下。

        程一凡的车子停在山脚。

        墓园的空气阴森森的，尽管有阳光撒下来，但密密的青松和翠柏遮成一片阴影，感受到的温暖也带着丝丝凉意。两人擦肩而过，他伫足，回眸望她一眼。她没有停留，更没有回头。

        温心瘦了。

        纤瘦的腰肢，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高跟鞋，每走一步，他都看得心惊肉跳，仿佛随时能被风吹倒。

        孩子埋葬于此。

        连同她和他那永不再来的爱情。

        宝宝还活着的时候，她曾经给宝宝取过一个名，叫慕名。“名”，是他名字中间那个字，“明”的谐音。因为她想过，如果是男孩，就叫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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