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眼睛弯成月牙状，林真真的小脑袋被林眉眉戳了戳，晃成波浪鼓。林眉眉掩袖在旁边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爹爹的心思，就想弄个上门女婿，太厉害了，人家肯定不肯啊。”

        “说的好像不厉害的，也肯啊！”林真真将下巴担在白玉桌面上，没好气吹着额前碎发。

        长姐林眉眉不忍心地叹气，“早叫你找一个，你不找，这会儿晚了吧。”

        她看着手里这一坨杂七杂八的精致请帖，竟无言以对。

        沉默许久，想出一计妙招，“爹爹，怎么不想着收干儿子昵？多省事啊。”

        刚说完的她，便被长姐瞪了好几眼，东海偌大的家业，怎可拱手与人。那可就是板上定钉的败家玩意。

        以后，东海一族还怎么在四海八荒立足。

        没办法的她，继续琢磨着如何逃出这围成铁桶的东海水晶宫。日日去礼仪老师那里受了折磨。接

        连顶着一个极薄的白玉碗，练了几日淑女仪态后，她感觉整个人都快要放到火山里去煎熬了，上刀山下火海也不过如此。

        忽地有一日，她一觉醒来，全身酸痛，手脚无力，又闻到了许多血腥味儿。

        她很想要来个鲤鱼打挺，直起身子，看清周围的状况。奈何，她使了半天的力气，整个人纹丝不动地躺在水晶床板上。

        这礼仪老师的课，也太恐怖了吧。

        竟将她折磨至此地步，思及此，她也不再挣扎着起床，而是躺在寒冰软床上，等候东海水君来找她，好趁机向他老人家央求，将磨人的礼仪课取消掉。

        做好了新打算的她，安心躺睡。从早上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下午，从朝霞等到黄昏，肚子饿的倒苦水时，家中长辈才来找她。

        带着极深的怒气，东海水君的火发到一半，这才发现，她的腿上，不知何时多了恶诅咒。

        一团紫雾凝聚在她的腿上。近来，水晶宫防卫甚严，她未曾出去过，也没有谁可以来无影去无踪。

        实在，看不出来是什么武器击打的。

        她的母妃，一位身材纤细身着华贵，唯有肚子微圆的贵妇人，伸出纤纤素手揪住东海水君的耳朵，痛斥，“不过就是不想嫁人，你何必偷偷收拾她呢，要收拾她，正大光明地叫上她一起啊。”

        “小心肚子，小心咱们的四胎。”东海水君立刻求饶。

        又一个要她嫁的。

        原本她听得心里热热乎乎的，瞬间就凉了下去。

        跟着这莫名出现的伤一样，一疼了就是好多天。费了东海几款不值当的草药，几天后恶诅咒便好了。东海水君也未能查明到底是什么原因。

        倒是擅长医术的鲛人鱼姥姥来为她把脉时，提了句，“也许是历劫后遗症。”为她近几日的两次受伤找了到新的可能。

        她顺便捏了捏她的细弱手腕，冲她眨了眨眼。

        她微微颔首，便不再看鲛人鱼姥姥，垂眸喝药。

        又是历劫后遗症。

        惊得守在旁侧的东海水君一家子，瞪大了眼珠子。

        也就是说，因为在凡间遭遇意外，没有完成历劫的规定时间历劫，她不得不在回归仙身后，遭受天道处罚。

        像这种情况不是被天君直接抓去遭雷劈的，而是忽然有伤的很少，偶有传说，大都做茶余饭后不中听的八卦了。

        此时，活了十几万年，在医术上很有威望的鲛人鱼姥姥这么一提。东海水君及夫人咂摸几下，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这三十三道伤口，初见虽不似天雷劈的，但仔细想想确实是。而那恶诅咒也不似随意长出来的，只存在于北海苦寒之极，一直传闻是天后的私刑，用来惩罚不受管的女神仙的。

        因着她负伤太重，东海水君也不来逼她了。

        请来的礼仪先生，也都被退了回去，林真真一个人呆在自己海桃院里，支了一方凉席，卧看天外风光。

        多姿多彩的鱼儿在湛蓝海水中游走，无论他们是什么颜色，她自下向上望去，皆是一条鱼尾，两片鱼鳍，架着几寸白肚晃荡。

        偶尔有胆大的鱼，顶着金色的阳光，下到她的海桃院里，来吃院中海桃树的新开枝叶。几日后，这株活了几千年的海桃树有了粉紫色花苞在冒尖。

        她有些忍不住，决定写一封信给李阵阵，想问问她到底最近在干什么？

        原本，她们约定好共用身体，不让彼此受伤。

        她决定召唤李阵阵出来，她停了好几天的药，天天咬着疼，就是没有等到李阵阵光临。

        也许，李阵阵不出来才是好事。

        林真真又躺回院子里，养伤。不看花的时候，沮丧的她便是醒了吃，吃了睡，一连等了许久，快把瞌睡虫睡尽，她终于等到了一个好机会。

        那天，她施了点法术，一朵冒尖的粉紫色花苞瞬间绽放。许多鱼围过来，一饱今年水晶宫第一花的眼福。

        而后，她施法将海桃花摘下来，手指在空中轻轻挥动，那朵粉紫色的花随之起舞，时快时慢，距

        离她时近时远。

        被北荒大皇子放出来的花斑旗鱼妖混在追海桃飞花的鱼群里，给林真真送来消息，东海水君对她的管束松了很多很多。海桃院的大门虽终日紧闭，林真真不得靠近，不得外出。

        但门外看守的侍卫什么的也没原先那么严了，那些虾兵蟹将们都被调去看管新收拾出来的客房。

        距离林真真的海桃院，那可是很有一段距离啊。

        而且，水晶宫封印的结界也去掉了。得了好消息的她，摸了摸身上的伤，都已好得差不多。

        正是外出溜达的好时光。

        她得赶快去老地方，如此一来，林真真距离不嫁人，又缩短了一大步。还能护卫东海，一举两得。

        彼时，正是济德天君十三万八千八百八十年，活了十几万年的东海水君，拼了三千年的三胎，终于喜迎首位小公子，老来得子的东海水君高兴疯了。

        决定为这位小公子筹备一场轰动四海八荒的满月宴，并让只会爬的小公子抓阄，选定他的正式名字，并昭告天下绝不立他为东海水君储君的事。

        而是，要招上门女婿，打算将东海水君的位置，传给外孙。

        这一出，令林真真不得不提前她的逃跑计划。东海水君有两个女儿，长女林眉眉，次女林真真。

        林眉眉已有丈夫，只剩下她了。

        林真真最讨厌的逼婚怕是不远了。

        本应是大喜的时节，东海水君愁眉苦脸，一筹莫展地站在她的小院中，双手后背，眺望灰蒙蒙的清晨。院中的老海桃树抖了抖，舒展腰肢，垂耳倾听。

        东海水君捻了捻一撮胡须，中气不足地背诵，“道足以忘物之得春，志足以一气之盛衰

        ······丈夫贵不挠，成败何足论······剧辛方赵至。邹衍复齐来。奈何青云士。弃她如尘埃······”

        院中老海桃树又抖了抖，此番抖得厉害了些，除去海桃花绯红落满地，只剩光秃秃的粗皮皱枝。

        起初没听懂的林真真，跟着摇头晃脑哼了几句，可算听出来了，父皇东海水君这些都是志气不足，怀才不遇的诗句。

        上次这样哭哭啼啼，就是送她下凡历劫。

        对镜描妆的手，不免抖了抖，她画在额头上的三瓣金色莲花的最后一瓣也顺势歪掉了。时间紧迫，她索性拿出在凡间买的超大布偶，立在妆台前，冒充自己。

        那超大布偶是用凡间上等丝线制成，里面填了许多棉花。与她一般高，一般厚实，有手有脚，乍一看像个真人。为避免过早露馅，她又为它披上一件红衣，又与自己像了几分。

        颇满意的她弯腰弓背，将自己屈成一只小虾米翻窗而出。躲在窗外三人高的海藻叶下，悄悄唤来一条飞鱼，踩在鱼背，嗖的一声快速溜出海桃院。

        根据花斑旗鱼妖给她的情报，后花园守卫森严不适合外出，她便改了计划，混在一群从鲨鱼血盆口里逃命的游鱼中，快速晃荡出静卧在海底的水晶宫。

        万顷东海上，素有七十二洲，八万万岛屿。在这其中，有一座合欢岛位于东海水晶宫海岸附近，一个港湾内。

        这里风平浪静，灌木成林，湖水清澈，鱼儿肥美。

        落地的林真真，瞧了瞧日头，刚刚好。

        湖边立有一块瘦长的太湖石，太阳每走一段时间，投在太湖石的影子也会有变化。这块计时用的太湖石，很明确的告诉她没来晚。

        她的好朋友，就不会生气了。

        林真真又对着湖水，看了看发型妆容，都没乱。这位老朋友喜欢林真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见面。

        林真真掏出一本小黑鱼从人间新搜罗来的苦情话本，讲仙凡恋的，找了一块舒服的石头，半靠着，开始大声朗读。

        这合欢湖里住了一位不愿露面的和善女子，叫芳姑，最爱听苦情戏，林真真为她读了很多年。这位不常露面的女子，她眼眶里凝聚了一颗泪珠，原本只有针尖大小，但在林真真勤恳耕耘下，越来越大，有绿豆那么大。

        快要以圆满的泪珠姿态，掉下来了。

        幽幽水波划过，水草摇曳，游鱼浅戏，投入读戏文的林真真听到了一个低沉忧愁的女声，是芳姑，“你终于回来了，可我要走了。”

        走？

        林真真很着急，忙道，“泪珠，说好的泪珠，还没给我。”

        这可是她想出来的庇护东海的重要物件之一，也是消除李阵阵的重要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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