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见洛宁

夜里秋风徐徐，重华宫内竹声隐隐，两个窈窕的身影，漫步在林径。

        柳梢被洛宁拉着往她的住处走，发现了些不对劲，停下来指着另一边问道：“洛宁，你不是住那边吗？”

        洛宁笑着解释道：“师姐，我现在住另一间了。先前任宫主时，那间离正殿远且有些不便，因此才挑近的搬。”

        原是如此，柳梢钦佩的看着洛宁，昔日那个被她保护的少女后来独当一面，成为紫竹峰的主人，真是了不起！

        洛宁又道：“原先那间离我现在住的也不远，里面还有些好玩的东西，师姐到时候可以住那里面。”

        “这样不好吧？”

        “这没什么啦，我已不住那间了。师姐先住下来，到时候我也好找你玩呀！”

        “洛宁…谢谢你…”

        “师姐何须与我客气，师姐能回来，我高兴都来不及！”

        柳梢被洛宁带去她新的居处，推开门，便见里面跟先前见得别无一二，依旧是散发着定神香味的沉香木榻，却少了先前见到的丝帐极其坠着的根根漂亮的羽毛。旁边放置一个金丝楠木而制的妆台，在旁边窗台下是个同为金丝楠木书案，案上放置笔墨纸砚和一个倒流香炉，书案旁放置两个金丝楠书架，书架上层放置满了各色书籍，下层一个放满了藏画的画匣，另一个堆着几卷书画和些小玩意。如此雅致的屋子，悄悄见证了少女的成长。

        洛宁见柳梢拨弄案上香炉，便问：“师姐要点香么？”

        “啊？不了不了。”柳梢见她欲拿香，连忙拦住，“我只是没见过这种。”

        洛宁把香放回柜中，见她还在屋子里转，不由好笑的叫住她，“师姐快快脱衣休息吧。”

        柳梢闻言这才往床边走，跟洛宁一块脱了外衣和发簪，这才上床盖上柔软的被褥，沉香木榻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柳梢与洛宁聊了几句后有点禁不住，有些昏昏欲睡，这时洛宁突然问道：“师姐是怎么碰到哥哥的？”

        “啊？”听是洛歌，柳梢吓了一跳，“我是在街上碰到的。”

        洛宁“嗯”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柳梢正腹诽洛宁这样有点像洛歌时，又听见洛宁轻声说道，“哥哥跟掌教他们商讨过了，师姐可以待在紫竹峰，但不能随意进出别处。”

        柳梢觉得不妥，正欲开口拒绝，洛宁又道：“师姐若是在紫竹峰无聊，到时候我可以带师姐出去玩玩。”

        “不行”，柳梢从床上坐起，她想起自己那副害人的模样，又想起洛家兄妹护着她，惭愧道，“我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洛宁伸手拉她躺下，“有我和哥哥在，师姐就安心住下吧。”

        “可是…”

        “我若是不在，还有哥哥呢。”

        昔日被人小心翼翼保护的少女，如今也在保护她，柳梢抿唇，不由感叹道：“洛宁，你真是长大了。”

        是两个女孩见证了彼此的成长啊，洛宁一笑，“师姐也是。”

        听到洛宁这么说，柳梢有些不好意思，她跟洛宁比起来其实还差一点呢，她暗暗给自己打气，要跟洛宁一样努力才行。想起洛宁的身子，估计也有羽星湖在帮忙，她有些好奇：“我来这里没见到羽师兄，羽师兄是还在大荒么？”

        洛宁道：“羽师兄自我修成后便出去游历四方了，隔三差五才回来住下，不过师兄每年都会写信给我们呢。”

        当年重华宫失去了洛歌坐镇，羽星湖因武式薇之死而抑郁寡欢，洛宁是洛家最后一脉，便主动站出来担任重华宫宫主，在羽星湖等人的协助下管理宫务。因紫竹峰剑法特殊，洛宁修行成功后收了几名弟子，这才让紫竹峰剑法不至于断绝。

        “若非是哥哥和羽师兄等人，我也没想到我可以做到这般。”洛宁感慨道，“我曾以为我能在大家的保护下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我终究是洛家的人，是仙门的人，我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就像当年的哥哥一样，还有人需要我，我就必须走下去，决不能回头。”

        柳梢听她说的话，不由想起了在书案前专心致志处理一垒又一垒信封的人，洛宁当初肯定和他一样辛苦吧。

        “哪怕是条不归路？”

        “嗯。”

        “洛宁，你跟洛歌越来越像了。”

        “哥哥是我的榜样，我以他为荣，能像他半分我很开心。”

        窗外的珠光隐隐照不清室内，但柳梢觉得，此刻的洛宁双眼闪闪发亮，打从心底崇拜着那个人。

        一个人的力量，原来可以改变另一个人的成长。

        她跟洛宁比起来，好像没有在改变多少，想起在洛宁看到的那两个大书架，或许她也可以跟洛宁一样试着去学习新东西？

        “洛宁，我可以借你的书看看么？”杏眸带着勇气，柳梢道，“我会还你的。”

        洛宁有些为难，实话实说：“师姐，那些书有些高深，只怕你看不下去。”

        柳梢有些泄气：“那我还是去练琴好了。”

        洛宁道：“师姐别急，我明日下山给你带回来一些好读的书，师姐若是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我们，如何？”

        柳梢听后大喜，连连答应，忙催促洛宁睡下，让她明日早些去，洛宁笑说她几句后，依言就不再同她说话，不久便安然入睡。可柳梢不同，她头一次和洛宁睡一块，又对方才的事兴奋不已，一时难以入睡，偏偏睡在洛宁旁边，怕会吵醒洛宁，因而她不好翻来覆去，只好把自己缚在一边，折腾了半天才睡着，迷迷糊糊间便入了梦境。

        梦里，那人小心将她揽好，宽厚的掌心所带来的温暖隔着衣物传递在她手上，温热的略带硬感的躯体微微靠拢她，让她突然清醒过来，一时不知下一步要怎么办才好…

        她她居然哭完躺在他怀里？真是丢脸死了…

        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干脆下去？没被男女大防教育过的柳梢觉得不妥，她都能想象到对方要是看到自己醒来，肯定会跟自己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的样子。要不等着？修行之人很少会休息啊…

        手搂着他的脖颈太久有些发酸，连带着身子不由下滑，柳梢决心破罐子破摔，没想到对方大手轻轻往上一揽，往他怀里又带了些，用另一手腕架在她背上，不知再看什么东西。

        柳梢一时半天不敢出声，怕被他发现自己醒了，只能顺着势坐好，把下巴搭在他肩上，眨巴着眼睛看面前墙上的木纹，头一次觉得如坐针毡。

        被他看见自己魔性发作的样子，被他看到方才哭的样子，被他抱着被哄睡的样子，桩桩件件都足以让她难以面对他。像那些魔一样将凶狠的一面暴露出来，像小孩子一样长不大，这样百般缺点的自己在他面前展露无遗，她很是羞愧。

        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明白，便觉得自己肩上一沉，有温热的气落在她的脖颈，她有些惊讶，洛歌是睡着了么？

        柳梢有些不确定，洛歌观察敏锐，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试探自己。怎么办？要不咬一口？虽然有恩将仇报的感觉，但他要是有动静就说明他没睡？

        柳梢歪头思索一番后，终是下定了决心，她在他肩上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对方没有反应，果真是睡着了！他的怀抱并没有像月那般带着宠溺和纵容，相反，看似无情的仙者，他的怀抱反而带着温暖，让人感到安心和信任，想要再贪恋片刻。

        柳梢小心翼翼放开自己的手，直起身子，大大的杏眸盯着面前的人，二人距离得很近很近，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洛歌。

        俊眉舒展，往日凌厉的双眼静静闭目入睡，又长又直的羽睫在他脸上落下一小片阴翳，硬朗轮廓下的皮肤是修仙之人都会有的细腻白净，让他看上去不至于气势逼人。

        真好看。

        单是这张俊颜，就可以迷倒无数人。柳梢不禁被他的唇吸引住了目光，他不似月常常噙着笑带着点诱惑逗她，相反他的唇是习惯性微抿着的，嘴里虽说着不近人情的话，但也是真心实意为她好。

        不过…

        柳梢使坏的捏了一下他的脸，那张俊朗的脸如她所料没多少肉感，不过柳梢颇有些得意，算是报复他之前“欺负”自己吧。

        蹑手蹑脚地起身，纠结片刻，还是把他的木簪慢慢取下，一时间他的青丝披散于肩，有几缕发丝落在他双鬓，让他看起来更温和了些。不过柳梢没细看他这副模样，相反被吓得差点把木簪扔在一旁，察觉他并没有醒，不由有些气自己居然被洛歌给治得妥妥的。

        在床上将他放好后，柳梢在床沿撑着脑袋看他，这般动静下来，他居然还不醒，果然是太累了。

        瞥见他那微抿的薄唇，柳梢呆了呆。

        和月相比，他显得正经又无趣，像他这样优秀又强大的人，又会喜欢什么人呢？神秘又厉害的月，活了这么久也说碰到自己是个意外，那洛歌会碰到让他意外的人吗？

        柳梢歪头想了想，自己在洛歌身边看到的女孩子也不多，有宁静温婉的妹妹洛宁，有潇洒好强的好友卓秋弦，还有缺点多多的自己，细想起来，洛歌身边好像没几个性格普通的女子，他公务繁忙，只怕连认识的机会都没有。

        柳梢暗暗摇头，突然想到洛宁在仙门颇受疼爱，所认识的人也颇多，洛歌或许还得靠洛宁多认识几个仙子？

        一想到洛歌会被洛宁催促去跟人见面，柳梢低低笑出声后她起身正欲往外走，不料手腕却被人抓住，回头便见那双墨瞳正眯着眼看她，看不出什么心绪

        “…你不是睡着了吗？”柳梢被他看的心底发毛，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转念一想，不对啊洛歌今日并没有起身啊！

        今日…今日？

        是梦！

        睁眼，日上三竿，屋内照的亮堂堂，案上的倒流香炉正散着香，香雾自上而下氤氲开来，香炉上的小山隐隐约约可见，犹如小型仙境，很是好看。

        想起昨日之事，柳梢面上不禁有些发热，将自己埋于软被中，催眠自己不要再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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