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次许诺

那日洛歌出来提醒，柳梢并未理会，依旧披着锦袍坐在那处。洛歌见此也不阻拦，锦袍递给她后又回正殿内忙着。夜已深，正殿内的灯还未吹灭，柳梢儿早已从石桥挪至正殿门前的石阶上，不进去，就在外边坐着。

        紫竹峰夜凉，修行之人不惧这点温寒，但柳梢还是裹着锦袍，撑着下巴看天上的星河。星河延绵无尽，连那轮月都要躲避到不知哪里去。

        唉…

        难得的，柳梢也有愁眉善感的时候。

        殿内灯还未灭，似是在考验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身影从殿内走了出来，站在她面前，“夜深，回去休息罢。”

        柳梢反问，“那你呢？”

        洛歌答道：“我还有事要忙。”

        “总是这样。”柳梢小声嘀咕，头埋进双臂，充耳不闻。

        洛歌见她这般固执，只好回到殿内，由着她去。

        不多时，脚步声又响起，他又行至她身前，朝她伸出手，带着几分无奈，“走吧。”

        坐的太久，身体也有些发麻，柳梢看他，半信半疑，忽而灵光一闪，有了个主意，便顺着他的手起身。

        洛歌见她起来，便要收手，没想到柳梢反握住他的手，不肯松开。洛歌有些惊讶，他本想骗她让她回她自己屋去，没曾想反被她骗着拉走。

        “放手。”低低的警告。

        “不放！”还是很固执。

        两人拉扯着走到殿门口，洛歌欲要松手，可那双小手还是紧紧拉着他。洛歌只好妥协：“灯还未熄。”言下之意是要进去灭灯。

        柳梢自勇奋告：“我帮你！”

        说着便拉着他进去，轻车熟路找到珠灯，自个儿踮着脚一个个扬灭，洛歌见此，更是好奇，会来到紫竹峰的魔女，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殿门关上，借着天上荧荧珠光和满天星辰，二人走在内殿的路上，原本相握的手早已松开，二人一言不发。行至一条岔路，柳梢一步跨到他面前，比他先拐个弯，洛歌停下，有些不解。

        柳梢扬起漂亮的下巴，得意得解释道：“得要你先回去。”

        洛歌失笑，看样子，今夜她是要将他送回去才肯罢休，这样想着，便越过她，顺着她站的地方走去。

        柳梢有些诧异，以洛歌的性子，向来不会对自己这般容忍，今日强行拉他回去，已是柳梢难得几次擅自主张，只是没想到他竟没说什么。

        走了几步，洛歌意识到她没跟上，停下来转身等她。寂静的林中，天上珠灯的柔晖落在他肩上，素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仙子带着亲和，柳梢连忙跟上去，走在他身后，若有所思。

        紫竹林在沙沙作响，如同低低奏乐，仙人在林中带着她前行，此情此景，恍惚让柳梢回到那时他带着自己回迎雁峰的时候，彼时的柳梢心怀鬼胎，洛歌纵使察觉到了什么也并未怠慢她，往事涌上心头，竟不知不觉间越想越多…

        “到了。”

        “啊？”

        清冷的声音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柳梢怔怔的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洛歌微微侧身示意，柳梢这才发现到了自己的住处，有些傻了眼。

        一时走神，不过几步，便被他带了回去，柳梢不免有些气：“你怎么…”

        “早些休息。”洛歌不理会她，转身便走。

        柳梢还是有些不服气，见他走了，忙用潜息术跟上去，没曾想才几步就被洛歌发觉，柳梢只好有些尴尬的现身。

        先前她潜息术被他指点过，用的极好，以前连他也没发现，但是这一次却被抓了个正着，这让柳梢更加郁闷。

        “我，我忘记拿东西啦。”柳梢硬着头皮干笑着撒谎，突然发现锦袍还在身上，脸上的笑顿时有些绷不住了。

        “回去罢，别出来了”，洛歌从未见过这么自来熟又任性的女子，见她这般不由皱眉，终究还是催促她回去。

        许是今天忤逆他太多次了，柳梢见他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出现阴晴不定，人也不觉弱了下来，乖巧的道别后便快速钻进屋子。洛歌看她进去，方才动身回去，一路上他不由回想与她相遇后的种种事情。

        他知道柳梢对他并无其他情意，但仙魔势不两立，身为魔女，她又为何对他如此上心？

        这个问题，哪怕他回屋躺在榻上，也还是得不出个结果，洛歌只好把书附在面上，闭目浅眠。

        他向来对前尘往事鲜少追忆，习惯已天下苍生为己任，何曾将儿女情长放在心上，如今此女缠着自己可能是有所求吧。

        或许，该问问？这个乖张任性，行事自有一套的魔女好像破了他的规矩。

        罢了，就这样吧…

        面上的书被他拿下，这才真正闭目入眠。

        另一边，柳梢则在辗转反侧。

        平日里习惯有月在身旁，如今月一走，她便有些不自在：月真的在神界吗？他闭关修炼的如何？为什么月不肯让蓝吔讲多点呢？

        种种问题，她只能推敲一二，却得不到答案，看着墙上那副山水画，她又想起了洛歌。

        无论是那个大少爷洛歌，还是病弱齐清，哪怕他投胎转世又忘了她，对她依旧冷淡，但还是关心她，这始终是让柳梢感激的。

        月想让她待在洛歌身边，她也正好想要帮助洛歌，只是身体里的魔气还未泯灭，只怕她到时候又会给洛歌添乱，没了月的相助，现在的洛歌还会一如既往的帮她吗？

        这些问题，让柳梢越想越烦，折腾到半夜，她才睡下。

        第二日清早，她被几声嘹亮的鹤鸣吵醒，柳梢气的爬出被窝，心想早知道这般，昨天应该把那只仙鹤的嘴巴缠住。

        一脸怒气冲冲的开门，没曾想门外那人撞入眼帘。

        仙人身着一身墨衣，手抚一只仙鹤，身旁还有几只仙鹤则在起舞着，彼此和鸣，地面云气欢跃在他们周围，好一幅仙人鹤舞图，看着便很是赏心悦目。

        洛歌听到她发出的声响，又瞧见她的怒容，心知吵到了她。他不动声色的收手，带着些歉意：“吵到你了？”

        这般美景谁又生的起气，柳梢连忙摇头，讪讪道：“没有没有！”

        洛歌道：“嗯，那过来吧。”

        柳梢连忙过去，这几只仙鹤对她不躲不闪，唯独昨天碰到的那只仙鹤在啄她头发，柳梢忙捂住脑袋，靠近洛歌问道，“怎么多了这几只？”

        她这么靠近，二人距离又近了些。柳梢见洛歌不答，才发现二人距离有些问题，又忙退后一步，不曾想仙鹤又在背后戳她。

        “哎哟！”被它这么一弄，柳梢觉得仙鹤就是故意的，转身去打它，仙鹤连忙起飞，旁边的几只仙鹤也跟着飞起，一时间他俩周围空出了一片地，连云气也被吹散在四周。

        柳梢抬头，见竹林上空那几只鹤在低低盘旋，不由有些感慨：“真是好看啊。”

        洛歌看她一眼，道：“这几只是自己来的，你也算有个伴了。”

        柳梢眼睛一亮，“是你叫来的么？”

        洛歌不答，算是默认了。

        杏眸眯成月牙，女孩笑了出来，好似朝阳下的带着晨露的花，娇艳了不少：“洛歌，谢谢你！”

        洛歌一怔，莞尔。

        眉眼微弯，长睫垂下，唇角微微勾起，仙人难得一笑，如星璀璨，不经意间勾起柳梢心弦。

        印象里，她以前总是让洛歌烦恼，鲜少见他笑过…这般想着，竟不觉鼻头一酸，眼睛湿润了起来。

        洛歌看她忙着抹眼泪，知她又想到了什么，开导道：“如今重头开始，何不放下曾经过往？”

        柳梢摇头，泪水越擦越多。

        你看他这人，身体还记住她帮过她，如今却说要放下，岂不可笑？他虽忘了一切，但还记着着这些习惯，那她呢？什么都还记得，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下啊。

        见她还未平复心绪，洛歌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站在旁边陪着她。

        彼时盘旋于上空的仙鹤们慢慢飞下来，三三两两落在他们旁边，见她慢慢稳了心绪，洛歌终是打破沉默，“你体内灵力纯正，或许是它们愿意亲近你的缘故。”

        言下之意仙鹤愿停留并非他一人能所为，柳梢看着昨日那只仙鹤喃喃道：“曾经，我在这儿差点杀死了一只仙鹤…”

        洛歌不言。

        柳梢有些伤感：“后来是你赶到，它才平安无事，但是后面它很怕我…”

        这些仙鹤能为她所留，必然有一天也会离她而去。习惯了得到又失去，仅仅抓住一丝温暖，随即而来被抛下的绝望她再也不想拥有。

        女孩怔怔看着那些美丽的仙鹤，眼里却还充满了渴望。洛歌闭眼，而后抬眸看着她道：“在我身边，我会帮你。”

        闻言，柳梢有些难以置信。

        冷峻的眉眼不知何时变得柔和，长睫半掩住狭眸，仙人撤下往常的疏离，认真的看着她，似是许下诺言。或许距离有些近，她仰头看他，却见他并无记忆中那么的隔阂，反而带着些许的亲近，让她不由自主想再次靠近他。

        洛歌避开她的眼神，重复道：“在我身边，我能护你。”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话，柳梢的心狂跳，他真的还记得要保护她，“为什么…”

        他侧身不再看她，沉默半晌，提出条件：“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原来他真的不记得，只是在同情她…女孩瞬间明白，低下头，声音软糯了些许：“我会乖乖听你的话。”

        “如此…甚好。”出乎意料的顺利，洛歌见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缠，放心了些许，说完便直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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