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人重逢

天阴，细雨。

        路上有不少行人撑伞，身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孩这次没有学人们撑伞，反而站在屋檐下，左顾右盼，似是在找什么人。

        雨越下越大，路上行人渐渐少了，女孩看了许久，仍寻不到要找的人，不由有些气馁。

        她生的好看，一双大大的眼睛还在四处寻着那个让她有点难抓的月亮，有仙门弟子路过，被她引住了目光，女孩不躲不闪，拍拍下裳，大大方方朝他微笑，仅仅一笑，便晃了弟子的心神。

        “姑娘，需要我送你回去吗？”弟子鼓起勇气走到她身边。

        女孩摇头拒绝：“不了，我在等人。”

        弟子有些尴尬的离去。

        远处，精致的银靴站在小巷一角，欣长的身影在默默看着她。

        “主人她真勇敢。”虚空中有个沉沉声音表示惊奇，“不怕被抓走吗？”

        “如果能这么顺利，那就好了。”叹息，他的声音并非听起来那般年轻，死气沉沉却带着一些诱惑，而他正轻轻触摸手指上那颗紫水晶，紫水晶的流光也在隐隐闪烁。

        “或许，她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

        “真是少见，你还是依旧对她热心肠。”

        “或者该给你找个人了”，他停住手，好看的下巴突然抬起来，似乎看到了什么人出现，“这是身为丈夫的义务，你要明白。”

        “哪怕没有孩子？”

        “孩子很重要么”他笑了笑，“我尊重她的选择。”

        他在那边自言自语，街上行走的路人却仿佛视而不见，便是街上巡视的仙门弟子也没发现他。

        几百年来，女孩的残魄在被慢慢修复，现在的她可以在外面呆得更久了，魔体被体内大量纯净的灵气压制着无法进一步修炼，因此仙门弟子也没发现其中异常，只是这次不一样，她被他骗出来很久了。

        在女孩的不远处，有一个身影大步流星朝他们这边走来。

        路面的积水让路人裙角沾了泥，连带着走路都不稳，但是他却周身干净，连绣着暗纹的白靴也一丝无暇，持伞而行他也亦无阻力，雨虽落在他那油纸伞面上，却很快流下，蒸腾消失。

        “没想到这么久了，他功力反而越发强盛了。”惊叹中带着赞许，“或许早晚有一天，洛音凡也不如他。”

        “他还真来了！”虚空的声音听到他的话，也注意到了，有些惊讶，“你不怕你的妻子跑了？”

        他勾唇，带着点邪恶，毫不客气把它从虚空中拽出来，变成了一只雪白色的狗，“在这之前，你或许应该祈祷我还活着”。

        月把它一提，丢在路上，小狗“汪汪”两声表示不满，最后只好不情不愿的跑到女孩面前。

        “蓝吔！”女孩看到它，一时忘了用魔气护体，直直冲进雨中上去抓它，不顾身上的衣裳湿了再湿。

        蓝吔似是没听到她的喊声，继续向前跑。

        泥泞的路面让她的裙摆沾了不少灰，上身也湿了大半。女孩抹掉脸上的雨水，正打算催动魔气御体，没曾想竟撞上那人，踉跄了一下，身子往后倒去，“哎你你你！”

        “当心。”

        对方搂住她的腰接住了她，借力帮她稳住了身子。女孩抬头欲要抱怨对方挡道，没曾想见到的却是那张她永远也忘不掉的脸。

        黑发如墨，眉长入鬓，羽睫下那双狭眸少了平日的凌厉，从她这个角度看上去，竟带着一丝柔和与关切，如此熟悉的面孔，那是她很久再也没能遇到的面容。

        好像很久，她没这般仰望着他了。

        对方见到她也是一怔，快速打量一下似是在想些什么，而后站稳松开她，又把手中的伞往她身子靠，见她回不了神，他提醒道，“你在找什么？”

        “一只狗。”自己半湿的衣服变得干爽，鞋面也变得洁白，女孩发现他还是以前的性子，连忙忍住眼泪，“不用找了。”

        他点头，犹豫了一下：“我是不是见过你？”

        没想到，得到他回应的是女孩强颜欢笑的脸，“我是柳梢，你还记得吗？”。

        见他没反应，柳梢又小心翼翼问道：“你…没记起来吗？”

        他看向她，有些不解。

        “你不记得也好。”柳梢忽得笑起来，似乎很为他高兴，仿佛刚才寻东西只是个意外，“我只要记得你就好啦，洛歌。”

        “你我认识？”

        “嗯…很久以前。”

        或许跟在那个月亮太久，连带着她说话都有点似他。

        “伞给你。”洛歌把伞塞进她手里。柳梢看他的目光是那么得脆弱，那目光好似透过他在怀念追随过那段往事。伞下二人距离有些近，明明身体并不反感，但是下意识催促：“快回去吧。”

        柳梢拿着伞，伞柄还带对方些许微热，但仅仅只是这样，她也觉得心里暖和，见洛歌要离开，她拉住他的手腕，拽他回伞下，复又想到了什么，急急松开，低着头不敢看他，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

        “你…还在南华么？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见对方久久没有回应，柳梢抬头，发现对方在看着自己。洛歌在柳梢眼里，一直是冷静自持的人，可是这一次，柳梢却头次见他眼中的迷茫。

        如此亲昵的靠近，若是以前的柳梢，心底会暗暗高兴，可是，时光流转，二人再见面时，已是物是人非。

        远处，那道欣长的身影还在看着。

        方才跑着的小狗又回来了，变成一个斗篷的男孩，跟着他看那近距离的二人，有点遗憾又有点幸灾乐祸，“好像快成了。”

        月什么也没说，但是蓝吔还是到感觉到他有些不舍和醋意。

        今日，柳梢注定会跟洛歌走。

        六界难得平静了几百年，洛歌身上的担子也轻了一些。游历行走，见过许许多多的人，沧海桑田，斗转星移，那些认识他的人有些已经仙去，有些还记着过去那个他，偏生转世的他却什么也没记住。

        面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认出了他。身上最纯净的力量让她与常人没什么不一样，可是他直觉她的身体还有另一股力量被压制了下来。

        头又有点痛了，柳梢捂住脑袋，稳住心神。出来的太久，没了月的帮助，她的残魄又有了些损伤。她有些气恼月的消失，但是当下她不能再让洛歌见到她这般，“伞还你，我该走了。”

        “你！”洛歌显然没点准备，方才柳梢拉他回来，现在又想匆匆走，还没反应过来，一丝魔气突然从柳梢身上泄出，洛歌察觉到了什么，拉住她手腕不让她走。

        柳梢吃了一惊，头疼还在发作，秀眉一竖，看着他也多了几分恼怒，“我得回去了！”

        残魄在微小的碎裂，连带着女孩的面孔也模糊了起来。魔气自她眉心断断续续散开，女孩连忙调动体内灵气压制起来。

        洛歌也没想到对方竟会是魔女，还没多想，手下意识将他体内灵气也调动起来运给柳梢，顿时心底有些讶异。

        周身魔气越来越多，连带着灵气也在大幅度波动。附近仙门弟子有所察觉，商量着寻找魔气踪迹。渐渐的，有人朝洛歌这方向追了过来。

        “洛师叔！”有小弟子眼尖看到他，以为他也在找，连忙跑过去问，“方才有魔气出现，师叔可有见到？”

        洛歌怀抱柳梢，面色不变，“我也追到这里，魔气消失估计是跑了。”

        小弟子听了，松了一口气，又看向他怀里的人，有点吃惊，“师叔，这是？”

        洛歌见状，解释道：“她被魔族所伤。”

        如此简明扼要的解释，也挡不住小弟子对他的崇拜：“有师叔在，他们都被吓跑了！”

        “不可轻敌。”洛歌也不想过多停留，丢下这句便抱起怀里的人迅速离开了。

        小巷口，秀欣的身影目送他们离去，这才转身，又静静摩挲着手指上那颗美丽的紫水晶。

        “这一走，可能回不来了。”

        虚空中那沉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悠悠道着，不知在说谁。

        一向乐于说话的月也难得得没有反驳它。

        缘起意外，无意中止。

        亲手设局，终究自成牢笼。

        是他的无奈：“柳梢儿，听话。”

        是他的敷衍：“好了，柳梢儿。”

        是他的宠爱：“柳梢儿说得对。”

        是他的请求：“留下吧，柳梢儿。”

        是他的醋意：“柳梢。”

        回应他的，是女孩一声声的呼唤：

        “月！”

        或许会一切停止，或许会重头开始，如今这场追逐中，没有谁再亏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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