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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于宽德拿起其中一卷翻开,映入眼帘中的文字就让他不自觉的紧皱眉头。

        『月凉国使臣那和禾献一百金,舞姬两名,左位三。』

        『西祁国使臣扎西吉献一百金,琉璃琴一床,右位二。』

        "朕听闻的还不只如此,他们还将这些进献的舞姬和珍奇逸品送至大齐与南浔边境最大的转驿地,让舞姬为达官显贵表演,这些逸品则拍卖,或与人私相授受。"

        与何人私相授受,就看在朝的官位高低了。

        "朕交给你的这些东西,你必须亲自送到睿王手上,让他即刻动身前去查探,若只是中饱私囊,那事态还在掌控之中,若是用这些财物暗中豢养壮大势力,那恐怕,朕的计画就又增添了许多变数。"要真是如此,他也要尽早布置手中能调动的兵力和资源,提前作好准备。

        "睿王爷回京了?"于宽德记得,睿王爷不是被皇上秘密派至北溟去了吗?

        "回来了,前几日他的人以孙允礼报告拨粮进度的名义送了封信,信上写道昨日就会到京城。现下朕和他还不是见面的时机,也绝对不可让他人知道朕与他早已联手,所以,一定要隐密送到。"

        "唯,奴才这就去办。"

        于宽德将这些文书藏进了袖中,转身就要离开长明宫。

        "等等,余瀞他在太医院吗?"

        这几日余瀞因着生他的气每日都离开的匆忙,他都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地看看他了。

        听到商珏问起余瀞,于宽德微微一笑,他本来就要向商珏报告这件事,都给忙忘了。

        "启禀陛下,余太医刚去了荣王府出诊,已经直接退宫了。"

        "退宫了?"商珏一楞,他这是真的不来看他呀?但此时是绝计不能如同以前一般一句话就将他呼来喝去,这样余瀞一定更恼他,只是,他真的想他想的紧。

        "于宽德,让任克渊过来见朕。"

        "奴才遵命。"

        余瀞离开荣王府时已经接近申时,今日虽然没有下雪,但路上积雪未化,驭夫套车时在轮子上加了几道链子防止行进时打滑。余瀞坐在马车内,手上捧着那日商珏给准备的手炉,他盯着手炉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想起自己这几日因为生商珏的气避不见他,觉得自己真是胆大包天。

        若不是商珏疼他,凭他一名小小的太医,如此肆意妄为的给天子摆谱,那还不直接给杖刑后下狱。每日东福公公都会准时来太医院给他送东西,虽然他说是于宽德让他来的,但他心里清楚,那都是商珏要给他的。

        大前日是御膳房的点心,前日是前朝诗人洛千山的孤本,昨日是墨底钩金边兔毛靴子,今天是白狐毛围脖。前三日都给拒了,今天是东福公公求着他收下,若是再不收他就要被师祖给逐出师门了,他这才将围脖收了下来。

        坦白说,他也不是真的要这样一直生着商珏的气,只是那日他真的被吓的不轻。

        听闻消息后他马上从太医院一路跑至长明宫,跑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

        因为他是最清楚商珏身体情况的人,商珏没病,又怎会轻易吐血?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中毒。

        他一路跑着不断的思索是中了什么毒,有药可解吗?如果无药可解呢?还有多长时间?能撑多久?这些疑问不断的萦绕在他的脑中,快要将他逼疯,所以他才会在见到商珏安然无恙时差点崩溃。

        "大人,到了,您请下车。"

        驭夫将马车停好后拿出脚凳摆好让余瀞下车,余瀞刚探头出了马车,管家刘泊早已经不知在门口拉长脖子等他等了多久,不断的搓着快冻僵的手快步迎了上去。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余瀞看刘泊在门口等他,而且表情似乎特别的紧张,所以便开口先问了。

        "大人,您总算回来了!有贵客来了,在您的起居室等您。"

        "贵客?什么人?"余瀞疑惑地问道

        一般来府中找他的亲友,刘泊不会随意让他们进入他的起居室,但这个人却直接在起居室等他,那这个人......

        "管家,帮我把药箱拿进去。"

        余瀞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于是提起脚步快步的走进府中,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穿过回廊,还未靠近起居室,余瀞便见到那个伫立在庭中欣赏冬日寒梅绽放的伟岸身影,这时他才慢慢的停下脚步,缓缓地走向他,直至站在他身后,将头轻轻的倚靠在他的背上。

        "回来了。"商珏一笑,伸手摘下了一小段红梅,转身将红梅戴在余瀞的头上,对着他说。

        "曾有诗云:最关情,折尽梅花,难寄相思。如今朕亲自来了,不知这相思,朕的阿瀞,收到了吗?"

        打开了摆放在镜旁的楠木盒子,余瀞将商珏戴在他头上那段红梅小心翼翼地放进木盒中收藏起来。

        "你的起居室,虽看似简朴,但布置的倒是别致。"

        商珏坐在余瀞身后温柔的看着他把红梅收藏,打量了下他屋内的摆设,看着是用了心思的。

        余瀞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而从自己身旁的纳衣箱子中拿了张羊毛毯子,走到商珏面前将毯子折成半张,盖在他的腿上。

        "朕不冷。"商珏说着就要将羊毛毯子掀起,余瀞轻轻按了他的手,让他还是先盖着吧!

        "臣屋内熏炉用的炭火不比宫里的多,外头天气这么冷,陛下在外边待了那么一阵,虽不觉着冷,但寒意若窜入体肤,容易受凉。"

        方才靠在商珏身上时,狼毛大氅上都有些霜,不知商珏究竟在外边等了他多久。

        想起管家对他说有贵客来之时,他虽然猜想着应该是商珏,却又觉得理应不该是他,堂堂大齐的天子,怎么会纡尊降贵来到他这个仅有三进大小的府邸中找他呢?但当他见到站在红梅树下的商珏,他觉着自己仿佛落入春境,暖的心上那层这几日被覆着的霜瞬间消融,露出了早已萌生的情根,那时那刻,他知晓春色如何也不嫌晚,因为他愿作那穿庭花,于是他一步一步的走向他,靠在那个令他眷恋不已的人身上,汲取着他的气息。

        "你让朕抱抱,朕就暖和了。"

        商珏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仍旧是顺着余瀞的意思将腿上的毯子给拢好,盖的严严实实。

        余瀞知道商珏是故意说着逗他,但他看着商珏笑了下,那笑意映入商珏的眼中,令他有些片刻的失魂。

        "好,臣抱抱您,这样暖和了吗?"

        张开自己的双臂轻贴在商珏的颈项,余瀞将他揽着靠在自己身上,一下又一下,温柔的抚着他。

        "嗯。"被余瀞这样揽着,商珏的心中有些微妙的情绪被触动,那暖意不仅仅是圈着他的身,也圈住了他的心。他抬手环在余瀞的腰际,将他更往自己身上靠。

        "那日的事,朕没有提前告诉你朕的计画,让你为朕担心,是朕的不是。"

        商珏只要想到余瀞当时奔至他身前,那泫然欲泣的模样,以及知晓他安然无恙时,身子虚软跪在他榻前噙着泪水不敢落下的样子,他的心就被拧的一阵一阵的痛。

        事后他也想跟余瀞解释一二,谁知余瀞竟连着数日都不正眼看他这个皇帝一眼,想想他这三年在余瀞面前,这等憋屈的事情还真不算少,但他大多时候也就由着他去,如今看来他早就偏宠余瀞,只是以往不曾察觉罢了。

        "陛下,您忘了吗?以前还是臣跟您说,知道太多的人下场通常都不好,让您别跟臣说的。"

        余瀞笑看着商珏,两人都明白这边说的是玩笑话,但也因此缓解了两人这几日一直不怎么融洽的氛围。

        "其实臣事后想过,陛下您为什么没早些让臣知道这件事,或许陛下您需要的,就是臣的反应,臣说的对吗?"

        事发之后余瀞独自一人在府中思索许久,后来得出的结论便是商珏需要他毫不掩饰的惊慌失措,好以此瞒骗太后,让她认为凭借着食药相克之理,她便还可以暂时将商珏拿捏在手上,短时间梁氏一族就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不过这样一来,反倒是多给了商珏准备的时间,能将事情安排的更详尽。

        "朕就知道,你一定能懂。"

        商珏笑了,环在余瀞腰上的手缠得更紧了。

        "臣与陛下您几乎是朝夕相处了三年,陛下想做的事,臣都懂。只是关心则乱,臣是最清楚您龙体安康与否的人,您突然吐血,臣想着最坏的可能便是您中了毒,臣是怕来不及救陛下您,那臣...."

        余瀞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听在商珏耳里,让他又是一阵心疼。

        "阿瀞,我们不说了,嗯?都是朕的错,是朕的错,你别伤心了,嗯?"

        商珏将余瀞拉下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紧紧的将他拥在自己怀里,轻轻地在他发间落了数个吻。

        "臣不伤心了。"余瀞靠在商珏的颈窝,学着商珏也往那儿一吻。"以后要是再伤心了,陛下您跟今天一样,送臣几朵花,哄哄臣,跟臣和好,这样事情就算揭过了,行吗?"

        "行,朕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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