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日出

天边泛了白，五人索性等了一场日出。第一缕光落下的时候，君泽悄悄搭上了夏秋秋的指尖。夏秋秋和天边的云彩一样染了红，她按捺着狂跳的心，假装无事地看日头。

        两人之间的气氛暧昧到极致，静默无声下是波涛汹涌。

        “啊！”洛云帆忽然嚎了一嗓子，吓得众人都是一个激灵。夏秋秋忙往回抽手，君泽却作坏地抓紧她，夏秋秋侧眸丢了他一个眼刀，君泽笑着捏了一把后，这才撒手。

        小坏蛋，夏秋秋用眼睛嗔了一句。

        君泽挑眉坏笑。晨曦的光洒在他俊美无畴的玉面上，看得夏秋秋心上又是一阵悸动。

        裘愿抬手抚着被洛云帆吓地差点跳出来的心脏，长吁一口。

        龙琼羽仰着脸看着立着光里的洛云帆，一双清冷的凤眸里染着笑。

        洛云帆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指点着江山，一字一句吟诵道：“散云作雾恰昏昏，收雾依前复作云。

        一面红金大圆镜，尽销云雾照乾坤。”[出自宋·杨万里《日出》]

        洛云帆扬起脸尽情沐浴阳光，还张开了双臂拥抱眼前美景。

        裘愿抿紧了唇，可还是没忍住抱着肚子笑出声来，“哈哈哈……”

        洛云帆抽抽嘴角，丢了一个白眼给裘愿后，又坐在了。

        裘愿笑得眼角都有泪花了，说道：“一面红金大圆镜……哈哈……”

        洛云帆伸出手一下下拍打着裘愿，骂道：“你懂个屁！”

        裘愿一边缩肩膀，一边笑道：“哎呦，疼。”

        龙琼羽望着天，笑道：“一面红金大圆镜，尽销云雾照乾坤……洛师侄傲睨万物，气吞山河。”

        洛云帆羞赧道：“龙师叔谬赞了，我也是随便念念的，都是别人的诗。”

        闻见龙琼羽夸洛云帆，夏秋秋心中不由骄傲。她侧过脸隔着龙琼羽和裘愿瞧洛云帆，玩笑道：“云帆你以前还说，这些酸腐之物无用。你是何时转了心性？嗯？”

        洛云帆明显一怔，他想了又想，憨厚道：“弟子不记得是何时背了这一首。”

        夏秋秋知道洛云帆较真，可没想到他如此真诚，她一句打趣的话，他却认真回答。他如此刻板，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龙琼羽因洛云帆这个一板一眼的回答，心上觉得有趣，也笑闹道：“洛师侄会不会只会背这一首？”

        “不、不是。”洛云帆的脸刷得一下就红了。

        裘愿故意闹他，“那你再吟一首。”

        洛云帆憋了半晌，“一时想不起别的了。”

        裘愿又肆意笑了起来，“哈哈……”

        众人被裘愿的笑声感染也笑了，并不是嘲笑洛云帆，只是单纯觉得有趣。

        旭升东升，橘红的云海漂流，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龙琼羽忽然就湿了眼眶，她想起了和墨周的别离，想起了许多许多久远的往事，她想要一个肩膀靠靠，于是，她歪了头，将头靠在了夏秋秋的肩上，“师姐，我们明年今日也来此处看日出。”

        “好。如果明年今日也是晴天的话。”夏秋秋看上天上飘散的彩云。

        君泽一双墨玉般的眸子里氤氲起雾气，他太知道世事有多无常。“明年今日……洛师兄还会吟诗吗？”君泽的声音如清风过境，是深深不舍。

        洛云帆笑着道：“会。我还吟这首‘一面红金大圆镜’。”

        裘愿摇开玉扇，笑着道：“我今日就取酒来埋，埋它八缸十缸。到时，不醉不归。”

        几人身后忽然传来悠悠沉沉的一声，“墟蜃弟子不可醉酒。”

        龙琼羽瞬间直起了身子，五人一起回头。只见来人银甲白袍，墨发金冠，暖若温玉。

        夏秋秋竟一眼没认出来人，直到听到龙琼羽唤了声，“左师兄。”

        夏秋秋再定睛一瞧，果真是左淳曜，他竟剃去了留了多年的长髯。没了胡子的左淳曜看起来至少年轻了二十岁。“左师兄”夏秋秋拱手行礼。

        洛云帆与君泽、裘愿都唤了声，“宗主。”

        君泽与左淳曜由于先前贡山村的事，两人并不对付。君泽懒得分目光给左淳曜，可左淳曜越过龙琼羽和夏秋秋到了君泽的面前，牵起君泽的手道：“本座请了最好的医修来给你问诊，随我去一趟华堂。”

        威压通过掌心传递过来，君泽虽不惧他，可却也顾及着夏秋秋的情面，“真是多谢宗主了。”

        夏秋秋想要跟着一起去，并不是担心左淳曜会加害君泽，就是单纯关心君泽的伤势，她正要开口，左淳曜却道：“阿秋，该是药浴的时辰了。”说罢，也不等夏秋秋回话，左淳曜就拉着君泽原地消失了。

        洛云帆看向夏秋秋，问道：“师父，我们？”要不要跟过去。

        碍于龙琼羽在场，洛云帆并未将话说完。夏秋秋道：“宗主请来的医修，医术定是最好的，不必担心……一夜没睡，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夏秋秋抓起龙琼羽的手，道：“师姐重伤未愈，行动不便，还请龙师妹相送。”

        “嗯。”龙琼羽捏了指诀。

        花海中只剩了洛云帆和裘愿，两人四目相对后，洛云帆问：“饿不饿？”

        “吃饭？”裘愿也问。

        “走。”

        “走。”

        夏秋秋合上了卧房的门，回身看向龙琼羽时是满心忐忑，她决定好了坦白她和君泽的事，可又一时不知道从哪说起。

        龙琼羽看着眉头快要拧成川字的夏秋秋，问道：“师姐若不好说，便不说了吧。”自从夏秋秋对她说完那句，她有话对她说，她心里就猫抓一样，她好奇死了。可现在见夏秋秋如此为难，她想夏秋秋要说的事说不定也是会让她听了为难的事，万一夏秋秋求她打消重启蓬莱山的念头，那她要如何？

        龙琼羽越想越忐忑，她如坐针毡，想起身告辞了。

        夏秋秋按着要起身的龙琼羽坐稳，倒了水给她和自己后，也拉开凳子坐下了。

        “师妹，是这样的。我和……”夏秋秋正要坦白，却见龙琼羽端起了水杯，她忙闭了嘴，静等龙琼羽喝完水，她怕这消息太过刺激，呛到龙琼羽。

        龙琼羽因为怕听到不想听的内容这才喝起了水，可她一喝水，夏秋秋的声音戛然而止了，她的预感更不妙了，一时走神，竟不小心将水吸进了气管里。

        龙琼羽剧烈咳嗽起来，夏秋秋因为紧张额间沁出了细汗，她甚至都觉得龙琼羽这是提前知道了她想说什么，为了不让她往下说，这才咳嗽着打断。

        龙琼羽终于不咳了，可她也不想再听夏秋秋往下讲了，她觉得她刚才忽然被水呛到是天意，天意不让她听她说完。

        龙琼羽刚咳完的声音打着颤，“师姐，我……”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夏秋秋急声打断了龙琼羽，“师妹…”她膝盖一曲跪在了龙琼羽的面前，她和君泽已经互通了心意，她不能再往后退了。“我心悦君泽，想与他结为道侣。”说她逼迫龙琼羽也好，说她不择手段也罢，她全不在乎了，她不怕背上破坏别人天赐姻缘的骂名，也不怕受众人指责，她怕的是错过。

        龙琼羽见夏秋秋跪，忙也跪下了，她要打断，却因为夏秋秋嘴快，没来得及。听夏秋秋说完，她一颗悬起的心可算是落到了实处。龙琼羽清冷如月的脸上有了笑，寒潭般杏眼中星光闪耀，她紧握着夏秋秋的双手好奇问：“师姐和君泽是不是已经结为了道侣？”她问的是那事。

        夏秋秋见龙琼羽笑得星光灿烂，头顶冒出一排问号。不过，事已至此，她不会再退。夏秋秋垂下眼眸，轻轻点头，“嗯。”她知道龙琼羽问什么，她就是要她误会。

        龙琼羽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她连声道：“好，好。”

        夏秋秋仰着脸看龙琼羽，确认她没有一丝醋意后，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龙琼羽转头就想到夏秋秋昨夜没露一点疲累，她的眉头不由就蹙起了，她想，君泽会不会是清心寡欲丸吃多了…

        夏秋秋见龙琼羽蹙眉，又紧张起来，她担心龙琼羽是在假装大度。不过，无论她是假装还是真心，至少她表面上是不反对的。

        夏秋秋扶着龙琼羽站起，道：“一夜没睡，师妹要不要小睡片刻？”

        龙琼羽浅浅笑了，她牵着夏秋秋往屏风后走，道：“还记得小时候吗，我们常在一起。”

        夏秋秋拥有原主的记忆，当然记得小时候和龙琼羽相处的情景。在原主的记忆里，龙琼羽蛮横骄纵，又常欺负她，因此，原主并不喜欢这个几乎霸占了师父和师兄们所有偏爱的小师妹。“记得的。”

        龙琼羽松开夏秋秋的手解起衣衫来，夏秋秋忙移开眼看向别处。

        一阵窸窸窣窣后，夏秋秋也除去了外袍，她一回头，惊了一个激灵。龙琼羽却很坦然，她垂眸目光落在了腰间盛开的魑花上，“师姐，你看，魑花还开着。”

        夏秋秋看到盛开在隐秘处的幽暗魑花，也看到了一道又一道的疤，那是用刀剜刻后才能形成的红痕，为了除去这朵耻辱的魑花，龙琼羽竟生剜血肉。她难以想象龙琼羽是如何捱过那一个又一个伤口结痂的日子。“疼吗？”夏秋秋眼眶发酸。

        龙琼羽摇摇头，沉声道：“只要能救回师父，什么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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