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性命托付

夏秋秋醒来的时候，龙琼羽正躺在她的身旁，再往右是君泽，君泽再往右是裘愿，而她的左手边是洛云帆，他们五个人在铺了地毯的地上整齐躺了一排，手全都牵在一起。大通铺前盘腿坐着的是墟蜃宗主左淳曜的亲传弟子常念和卓枫林。

        夏秋秋的意识逐渐回拢，与此同时，拉着她左手右手的龙琼羽和洛云帆睁开了眼，之后是护法的常念和卓枫林，然后是在边上的裘愿。

        “师姐，你醒了。”龙琼羽一向清冷的脸上满是笑意。

        洛云帆眼中都是泪，他娇嗔责备道：“师父，你可算醒了！”

        “夏前辈。”裘愿鼻音很重，听得出是哭过的。他本就是个爱哭包。

        常念和卓枫林齐声唤道：“夏师叔。”

        夏秋秋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满是欣慰。然后，她将目光投向了还在阖眼沉睡的君泽，出声询问龙琼羽道：“君泽还没有醒吗？”

        众人的目光随夏秋秋一起看去。

        “还没有……君泽。”龙琼羽摇摇牵着的君泽的手。

        “君师兄。”裘愿也摇摇君泽的手。

        洛云帆站起身来，走到君泽近旁后蹲下了身子，伸出了手。

        等到夏秋秋反应过来，洛云帆不只是要碰碰君泽，而是要强行探君泽的识海时，她急声吼道：“云帆，住手！”

        可夏秋秋说得再快，却没有洛云帆的动作快。

        刹那间，从君泽的灵脉中爆出了骇人的怨煞，围着他的龙琼羽和裘愿双双被击伤，从唇角渗出血来，而洛云帆直接被怨煞化成的龙形迎面击中，往后飞出撞在了墙面上，喷出一口血来。

        “云帆——”夏秋秋匆匆起身去查看洛云帆的伤势。短短的几步路，夏秋秋的心中翻江倒海，她怕洛云帆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手搭在洛云帆的灵脉，确定没有断后，夏秋秋松了一口气，她责备道：“你为何总是如此莽撞！”夏秋秋没想哭的，可她的眼泪又断了弦。

        “弟子错了。”洛云帆伤到了肺腑，吐字断断续续的。

        夏秋秋急忙从乾坤袖中拿出愈伤的药塞给了洛云帆，边塞边道：“你次次说你错了，你哪次改过！”

        “嘿嘿。”洛云帆傻笑两声，想蒙混过去。

        夏秋秋还要指责，可忽然炸响了一道惊雷，这雷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几人所在的夏秋秋卧房的屋顶上。

        一向沉稳的龙琼羽急声道：“师姐，是雷劫，君泽要跃阶了。”

        “君师兄的灵脉中全是戾煞之气，万一…”裘愿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全是担忧。

        洛云帆匆匆往起站，边站边道：“师父，要不要请宗主过来为君师弟护法？”

        扶着洛云帆站起后的夏秋秋看向了众人，依次命令道：

        “常念，你去请宗主过来。”

        “卓枫林，你带着所有弟子撤出昌乐馆，然后结阵锁住这里。”

        “龙师妹，你和裘愿合力奏演清心咒。”

        “云帆，你和为师一起为你君师弟护法。”

        雷声一声比一声急，时间紧张，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可眼神交汇间都是千言万语。

        裘愿将君泽背出房间，安置好后，就站到了已经准备好的龙琼羽的身旁，召出不孤，化了玉笛。

        夏秋秋抓起君泽的双手，与他面对面盘腿坐下了。洛云帆坐在了夏秋秋的身后。

        四方的法阵，承载着五人的性命，这一刻，他们将性命交付彼此。

        惊雷一道道落下，昌乐馆多处失火，房屋倒塌无数。滚滚黑云压住了天幕，黑夜和白昼混沌不分。

        墟蜃仙山上的晨钟敲响了三次，雷声才慢慢小了。

        三个昼夜过去了。

        裘愿吹哑了嗓子。龙琼羽十根手指被琴弦割得血肉模糊。

        夏秋秋满身血肉被鬼煞灼伤，身上的衣服被凝结的血渍粘连在身上，硬成了盔甲，她倾尽全力分担着君泽的怨煞，怨煞一涌入，她立刻清洗，清洗后立刻递给洛云帆，然后又用清空的灵脉去承接君泽的怨煞，周而复始…

        洛云帆周身金光不灭，整个人脱胎换骨，他从金丹期越阶成了元婴期。

        君泽周身一时黑气沉沉，一时又金光明媚，一时眉目悲悯，一时又戾杀骇人。

        夏秋秋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了，像是快要破碎，湮灭成流光。额间忽然落了一滴冰凉，夏秋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下雨了。”

        天地间扯开了雨帘，淅淅沥沥地声音格外动听。阖眼跃阶的洛云帆在几人的头顶撑起了一方结界。

        闪电停了，雷也停了，君泽如蝉翼般的睫毛颤动，他睁开了眼，墨玉的眸子一片清明。

        夏秋秋弯了眉眼，笑着唤他：“君泽——”而后，她就再没有意识了。君泽将她揽进了怀中，让她靠在了胸前，对一脸担忧的洛云帆道：“师伯只是累晕了。”

        洛云帆紧张的情绪缓解不少，他关切道：“那你呢，你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发脾气？心里舒服吗？难过？生气？还是愤怒？都有吗？”

        君泽浅浅笑了，道：“我很好，谢谢师兄关心。”

        君泽的目光越过洛云帆，对龙琼羽和裘愿道：“谢谢师父，谢谢裘师弟。”

        “你可算醒了。”裘愿吸吸鼻子，一瘪嘴，又抽抽搭搭起来。

        可是裘愿哑着嗓子，发出的声音实在有趣，就连一向清冷的龙琼羽都笑出了声。她笑着看向君泽，眼神欢喜。

        君泽拦腰抱起夏秋秋，边起身边道：“我先带师伯去休息。”

        “这只怕是有些困难。”洛云帆一起站起身来，白衣广袖随着微风飘舞，仙风道骨，俊朗无双。

        举目四望后的君泽长声道：“确实有些困难。”

        裘愿迈开长腿围到了君泽的身侧，哑着嗓子道：“雷把房都劈得着火了，要不是下雨，还得救火。”破锣般被压住的声音实在有趣。

        跟在裘愿身侧的龙琼羽憋笑困难，她极力控制过后，说道：“裘愿，你还是少说话，我真的有些控制不住……哈哈哈……”

        洛云帆笑出了猪叫。

        君泽也抿唇笑了。

        裘愿瘪瘪嘴，委屈道：“那我不说话好了。”

        裘愿这声音实在是绝了，几人真是憋笑憋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裘愿还想说话，可见他们都快憋出内伤，控制住了自己想表达的欲望。以前，他的话真不多，可遇见他们后，他居然变成话痨了。

        洛云帆忽然道：“呀，差点忘了，卓师兄还领着一众弟子们为昌乐馆锁阵呢。”

        龙琼羽提议道：“一起出去吧，昌乐馆塌成这样了，都先去我的骨丘陵住。”

        君泽颔首行礼，“谢师父。”

        “谢师伯。”洛云帆抱拳躬身。

        “谢龙前辈。”裘愿亦是抱拳躬身。

        出了昌乐馆，洛云帆留下向左淳曜汇报发生的事和安排昌乐馆修缮的事，其余人直接去了骨丘陵。

        进入骨丘陵最惹人注意的就是花园里开得正盛的花。“这些花还是月晞师姐种的。”君泽忽然说了这一句。

        “…黄金台上的事，对不起。”龙琼羽替左淳曜道了歉，她原以为左淳曜见到君泽后单独留他说话的。

        裘愿听得一头雾水，他不知道黄金台有什么事，可他也没有问。

        君泽微微蹙眉，他不是要计较过去的事，他道：“弟子只是觉得这花开得太好了。”

        龙琼羽抬手画出一张法印推向花园，花园里的花瞬间被雨滴击碎破裂成尘。

        君泽有些后悔自己对龙琼羽说出心事。因为这些花虽是月晞种的，但却是夏师伯提议种的，月晞和洛云帆都最会揣摩夏师伯的心思，他们做的大多事，夏师伯都很喜欢，夏师伯应当也是喜欢这片花的。即使，月晞犯了错，可夏师伯也从来没想过要她的命，甚至为了救她，还伤了手。

        等到夏师伯醒来，看到这片花园又光秃秃了，肯定又会伤怀。她总是爱端师长架子，可心上却是极柔软的。在不伤害这些花的前提下，排查这片花是否有问题其实也不难，不过这种做法会比较耗费时间，若是夏师伯，一定会选择耗费时间的做法。

        可龙师父不一样，她一定会选择最简单最快捷的方法。

        君泽虽然想了很多，可开口只剩了一句，“谢师父。”

        “其实也不用全杀掉的。”裘愿轻声说道，依旧哑着嗓子。

        龙琼羽又被裘愿的破锣嗓逗笑了，“库房里有花籽，拿出来撒上，很快就会长出来的。”

        “可是死了的就是死了。”裘愿难过起来，一双桃花眼里又水汪汪了。

        龙琼羽怔住了，她回眸看他，问：“你怎么了？”

        裘愿哽咽道：“我被困在梦里的时候，看到一座山上的树木花草全枯了，我觉得难过。”

        龙琼羽开解道：“你这是入梦太深了，好好休息几日就没事了……你记得多少梦里的事？”她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好奇。

        “…不记得了。”裘愿实在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他撒谎的微动作太明显。

        龙琼羽见裘愿不愿意说，也没再问。

        几人进了偏殿，君泽将夏秋秋安置在了榻上后，龙琼羽先离开了，裘愿转身也要离开，却被君泽叫住了：“裘愿，你在梦里都看到了什么？”

        君泽比裘愿高大，所以他问裘愿时，选择了坐着。

        可裘愿还是觉得从君泽身上传来的威压重得他喘不过气来。君泽分明还是君泽，可是却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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