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残阳何意,照空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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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怀揣着一腔战意回到王宫,却发现——
一切已经晚了。
姬染月觉得,这世间已经很少有能真正触动她的东西了,但她或许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赤红得如同烈火灼烧的烟霞。
残阳沉坠,血海浑浊。
齐韫身上的轻甲,已经破烂到看不清本来的样貌,血痂凝结,两道血痕沿着她左颊处的伤疤滑下,将整张面容割裂得支离破碎。
那是血泪。
而她目光所及,是一具被洛玦歌践踏在脚下的,血肉模糊的身躯,似乎已经彻底绝了声息。
而他依旧光洁的手掌,正慢悠悠地把玩着一枚精巧的玉符,其上的天狼,仿佛活了一般,在无边的血色映衬下,熠熠生辉。
少年眸光玩味而凉薄,是不含丝毫杂质的,恶意与杀念。
这样的恶魔,是她一手推动,滋养出来的,虽说是顺承天命,但这样的天命……真TMD叫人恶心!
姬染月的剑快成了一道残影,但有人比她更快。
是墨檀,不对,小说原女主在穿越之前,也是有名字的,叫什么呢?
她居然,想不起来了。
长剑与短匕交接,清越之声下,是姬染月唇边溢出的,血沫。
“宿主,别冲动,你的卡牌力量对女主是无效化的啊啊啊!”
“你的这具身体会爆裂开来的,小染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闭嘴!”
“天道又如何,所谓的天道,不就是用来倾覆的么?”姬染月避开少女迎面而来的攻势,她的目的,只有一个——
“洛、玦、歌!”
少年唇边冰雪逸散,似是叹息,又像是兴奋,“姬染月,我原本是想放过你的,可是……你为什么总能这么轻易的,逼我动怒呢?”
“曾经的周国、洛弦歌、再到如今的齐暄、齐韫……为什么你要选择站在他们的身侧,一而再再而三的抛弃我,明明——”
“最先遇见你的,是我啊!你怎么可以,如此偏心呢?”他语调柔软得像云,可他的眸光,却阴戾得像狼。
姬辞月周身杀气骤然暴涨,少年终是要亲手替自己剜下这心魔!
姬染月根本听不见他上下张合的嘴到底在说些什么,她脑海中的系统警报音,已经拉响到极致。
“检测到宿主情绪极不稳定,正在强制清除,清除期间,宿主身体将由系统自动接管。”
“系统正在计算最佳破局之法,无解……”
“系统正在计算最佳逃亡计划,预计成功概率,69%,确定实施该计划。”
当天边的最后一缕云翳被黑暗吞噬殆尽,他们看见那个执剑破云,杀气四溢的喜服“少年”突然丢掉长剑,张开双臂,将那阴霾如深渊的恶鬼,紧紧拥住。
洛玦歌在心中建设了千百遍的杀念,轰然坍塌,他的手,不自觉地回抱住了少年,拼命收紧。
就是现在!
使用技能卡——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使用技能卡——雷惊天地龙蛇蛰,雨足神原草木柔!
“小霍,救齐韫。”
如果有人足够敏锐,就会发现“少年”此刻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早已预设好的程序一般,不带一丝感情的波动。
它不能干预世界线剧情,杀不了洛玦歌!
所以,它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它的主人,将洛玦歌拽入幻境,再救下那个所谓的异数——
齐韫。
天边乌云顷刻积聚,惊雷如巨鼓,叩响了苍生之悲鸣。
雨水如瀑,冲刷着宫墙下厚厚的血渍,血水与雨水混杂在一处,混浊与清透交织,仿佛这幽都王宫,当真化为了人间炼狱。
惊雷宛如天罚一般,似要涤荡人间的一切罪孽。
谷帢</span> 那一刹,天将倾覆,众生惶惶叩首。
除了,冒雨将齐韫从尸体堆里捞出的霍去病,飞赶过去接住从半空中昏迷坠落的姬染月的张良和嬴政,以及同样飞身而上接住洛玦歌的墨檀。
惨白的天光之下,是同样默契避战的诸方。
刹时,雷销、云散、雨霁,唯宫墙角落间的草木,焕发着不可抑制的生机。
“这是神迹……”染血的士兵喃喃道。
“神迹啊!”
众生齐齐叩拜,虔诚得仿佛此前的一切杀伐,只是一场恶梦。
而这一切,被沧海之音拽入幻境的洛玦歌,已是全然不知情。
“玦儿,此去周国,勿必低调,不可态度轻慢,知道么?”熙夫人垂首倚坐在窗前,织着衣袍上绣到一半的雪狼纹路,她低眸浅笑的模样,当真是如水一般的温柔。
“母妃……”稚嫩的少年郎,眸光浮上一层浅浅的湿意。
他再怎么少年持重,到底还是一个从未离开过母亲身边的孩童。
“儿臣可以不去么?”他也有过天真拙稚的时候。
“不行,你太子哥哥此去周国为质,不晓得会如何凶险,你此去,以求学之名入周王宫,定要替母妃,好好照看太子殿下!”
太子,又是太子!
在母妃的心里,永远都只会惦记着太子哥哥!
明明……
少年的心里,恶意滋长——要是太子哥哥永远留在周国就好了。
他为自己的恶念感到羞愧,但心里仿佛一直有个声音,在蛊惑他:“杀了太子,他所拥有的一切,就都属于你了,杀了他……”
少年抗拒那道声音,他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岂可任由自己沦为卑鄙险恶之流。
太子哥哥优秀,他就比哥哥更优秀,总有一个,他会胜过太子,赢得母妃的全部目光。
他才会是母妃最骄傲的儿子!
小玦歌曾无比坚信这一点,一直到,他在周王宫,遇见了那位尚未来得及名动天下的公主。
他知道,太子哥哥喜欢她。
既是哥哥喜欢的,那弟弟自当先为哥哥把把关才是,对么?
但洛玦歌没料到,他会先把自己给搭了进去,至此,阿鼻地狱,万劫不复。
真蠢!
幻境之上,少年笑得冰寒彻骨,满是讽刺地注视着曾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
但他竖起的道道寒冰刺甲,却在幻境中少女第一次露面时,轰然碎裂。
他死死抿住唇,望着幻境中另一个自己,如前世一般无二,被那个女人,浅勾手指,就被迷得找不着北。
场景飞速移动,一幕幕,都是回忆里,包裹着利刃的糖衣,但之后的发展,却与洛玦歌的记忆截然相悖——
他成亲了,新娘正是她。
新婚之夜,红烛轻晃,一双玉臂从身后探出,环住了脸颊滚烫的少年,那垂落的一截皓腕,细细的,戴着一枚剔透无比的玉镯。
他记得,那是他曾经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原来他是想亲手雕个玉簪的,但奈何实在笨拙,糟蹋了近百来块好玉,也没能雕出个满意的作品。
最后他带着满手划痕,气势汹汹的走入金玉阁里,花了全身家当,买下了他们的镇店之宝。
她戴玉镯,真好看啊。
少年被那截细腕蛊惑着,沿着掌心,一路吻上去,勾起燎原欲念。
红烛泣,帘帷垂,满帐欢愉,不堪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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