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奥莉维小镇的最后审判

那具失去了头颅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从坡上栽倒下来。

        “啊——”

        一位姑娘的尖叫声刺穿了这片胶着的寂静。人们霎时间回了神，一齐叫嚷着东逃西窜，作受惊的鸟兽般四下散开。

        如果说刚刚□□时人们狰狞着脸，还有股暴戾的狠劲，那么现在就全成了抽走精神气的傀儡，面色惨白，惊恐万分。

        饶是局长本人纵横社会多年，也没见过那张着大嘴留着哈喇子的玩意儿，这还没开始跑呢，腿肚子就直抽筋，使不上什么力气。

        就这么被混乱的人流一冲，只挺着肚子打了几个转儿，就像个耗尽力气的陀螺一般，直直怼在地上，白胖的下巴蹭破一大块皮，血珠争先恐后冒出来。

        “你……你们……”局长体力不支，大喘着气，嗓子就像个呼哧呼哧的风箱，“停下……来人！……”

        正说着，慌乱间脑袋竟生生挨了一脚，脸上烙了好大一个鞋印子。局长这下也不叫了，战战兢兢地抱住了脑袋。

        就怕到头来没被生吃，先被乱脚踩死。

        那该死的督察员……他早就知道了，而且打得就是灭口的主意！

        趴在地上的局长终于回过味来，恨得牙痒痒，皮肉哆嗦着，一时间不知道害怕和恨意哪个更占上风。

        那怪物就落在不远处，跳过去的时候震得大地都抖了抖。它体型庞大，行动起来却异常灵活，速度极快，一头扎在慌乱的人群里，总能咬住几个人，从不落空。

        但这怪物贪婪有余，一旦啃过便作罢，转头就投入到下一轮的追逐戏码当中去了。

        再看之前那几个人，已经少了半边身子，血肉模糊，没了生气。

        耳边哭叫声此起彼伏，恍如魔鬼降临的炼狱。有温热的血像淋淋细雨喷洒下来，还有的直接泼扬到身上，每每这时局长的身体就打一个哆嗦。

        没过多久，地上就淌起了汩汩热流。只是这所谓的局长还趴在地上，抖如筛糠，撅着屁股缩着脑袋，没敢抬头看。

        “哈。”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到了一声嗤笑，很轻，但在这场血腥闹剧中十分突兀、诡异。

        谁能在炼狱里笑得出来？

        真是怪物。

        可这场厮杀却恰巧在这声嗤笑之后，落下了帷幕：微风将杀戮之音捎到远方，黑夜纯净，寂寥无声；树叶尖上将落不落的那滴血珠，最终也投入那一条条黑红色的小溪中，潺潺汇向地势低洼，映出一轮月亮。

        这时，一只锃亮的皮靴踏在那滩腥气的血水上，在微微一点灯光下，粉墨登场了。

        局长缩在一众尸骨中，浑身染血，不仔细辨认都不能认出这还是个活人。那人环视一圈，最终还是锁定了目标，桀桀笑了两声：“让我来看看，这是谁？”

        青年闲庭信步到那犹如硕大老鼠般的前上级身前，坏笑着蹲下低声道：“原来是局长先生！您快抬眼看看我——”

        局长依言，艰难地从臂弯里抬起眼皮。黑暗中，微弱的煤油灯光只堪堪照亮一位红头发青年的眉眼，而这位青年正瞧着他笑。

        他恍恍惚惚地支起身体，意识飘忽，只觉身体僵硬得厉害。可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局长又兀的瞪大眼睛，哆哆嗦嗦地指着青年背后：“你——你后面——！”

        “后面？”灯下的青年不以为意，“您不必如此慌张。”

        局长手脚并用向后躲去：“不！你后面！”

        可无论他如何喊破嗓子，那青年也不肯回头看一眼，仿佛把他的声嘶力竭权当做是恶作剧，甚至为了证明这一点，还把灯往脸上抬了抬。

        “您看，是我，哪是别的什么人。”

        灯光一晃，几只形状怪异的腐败手脚被照亮了，就在离青年脑袋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

        青年却没有察觉，还在那手脚旁微笑起来：“瞧您这反应，我还能是什么怪物不成。”

        局长吓得忘记了呼吸，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梗着脖子不敢出声。

        青年本没多少耐心，瞧着胖子的反应如此无趣，也不跟他兜圈子了，咂了下嘴便站起身来：“这些都不重要……那该死的督察员现在怎么样了？”

        “督……督察员？”局长喃喃许久，突然狰狞着大叫起来，“对……是他！就是他策划了一切！”

        “我没问你这个，”青年挥挥手，“我问你，他找着人了吗？”

        “……？”什么人？

        “就是那个越狱的女人。”

        青年瞧局长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尸位素餐久了，应该也不会管这些琐碎事情。

        所以他干脆踹了一脚，用皮靴狠狠撵上那局长的脸，烦躁地从旁询问：“那既然他能把你们全拉出来喂狗，想必是案情有了什么突破？”

        局长费力地努努嘴：“你……！”

        青年又往脚上加了把劲儿，疼得局长嗷嗷直叫，立马松了口：“结案还没开始编，我哪能告——”

        “你可以闭嘴了。”青年面无表情地挪开脚，不想再听。

        他熟视无睹地绕开一尊庞然大物，插着兜往那座临时监狱所在的方向走去。身后传来了不小的动静，但他也像没事儿人一样，冷着脸，没有回头。

        这时，血色的日头从东方徐徐升起，一道凄厉长鸣划破日空。

        -

        林娇娇盯着那枚戒指，心中有了一个十分骇人的猜测。

        或许原身正是失踪已久梅布朗夫人，她没有死，这段时间不知去了何处，发生了何事，致使记忆改变，以为自己是一个去探亲的寡妇。

        又或者，她只是被系统下了一个拙劣但有效的障眼法，用错误的副本信息，误导她走向错误的方向。

        系统不在，她尝试着自己打开玩家面板来确认自己的判断，成功了。那上面还是只有基础信息可以查看，背包一类的栏目依旧灰着。

        【编号】e3048

        【状态】副本-奥莉维小镇的最后审判-进行中

        【身份变更】？？？

        真实身份并不如这位夫人最初所想的那般简单，或许这与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的起源有关。

        那就是第一种了……林娇娇心中了然。

        可若是这样，那程琉——也就是布朗先生，以妻子失踪为由逮捕了奥莉维的居民，却在找到妻子后依然没有停止审讯，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林娇娇这才意识到，原来程琉之前说的他的夫人“已经找到了”是什么意思。

        再接着往下看，她眼神闪了闪。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游戏队伍那一栏里多出来一个人，之前连系统都没有发觉。

        【队伍】程琉、？？？

        是谁？

        看来很多事情并不如系统说的那样循规蹈矩呢……

        她应该和程琉好好谈一谈了。

        林娇娇把物件都妥帖地收起来，打算再夺门而出试试。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想到了什么，麻利地掀开裙子，又从裙底掏出来一把口琴。

        哦——还有这么个玩意儿，思路还没有理完。

        她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把口琴都看了个遍，确实只是一把用来吹奏的普通口琴，拥有着昂贵的金属琴格，墨绿色的外衣，且非常崭新。

        哈珀警员当时说什么来着？

        “……您需要帮助的时候，用它敲……三下，我就会为您立刻赶到……”

        这么回忆着，林娇娇随意找了个桌面，敲打了三下。

        随即她正襟危坐等了一会儿，没等来什么动静，便一个人嘀咕起来：“难道是我想多了……”

        “叩叩。”

        这时有人轻声敲门。

        林娇娇以为是程琉回来了，毕竟这地方只有程琉这位位高权重的督察员可以自由出入，所以也没有多想，便开了门。

        门外确实站着一个男人，却不是程琉。

        “夫人。”那男人叫她。

        看清门外景象的林娇娇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门外，那个并不陌生的漂亮青年正单手插兜站在两具尸体之间微笑，而那两名士兵瘫坐在墙根，七窍流血，显然已然咽气了。

        他背后的雪白墙面上，一左一右溅上去了两道缭乱的鲜红血痕，像是先锋的艺术展览。

        青年对此不以为然，他神色如常，施施然向林娇娇走了两步：“原来你在这里，怪不得我找了许久……”

        “你要干什么！”

        林娇娇伸出一只手放在身前，谨慎地横着挪开，离开门口，和哈珀拉开了些距离，现在她正背对着走廊。

        “我们曾经同生共死，如今相见你却这样防备我，我可真是伤心啊，”哈珀轻蹙眉头，但显然他其实并不是非常在意，“怎么？有谁和你说了什么？”

        林娇娇知道此刻自己跑不过对方，也没想跑，只是拖延时间。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当初真是不该好奇去试那口琴的。

        “没有谁和我说什么，只是那时候我回去了，听到了你们的对话而已，”她肯定道，“你们，你和鲁道夫，是同伙。”

        哈珀露出奇怪的神色：“你回去过？为什么？”

        林娇娇没有回答他：“我不仅回去了，还跟着鲁道夫去了山洞，发现了你们一直想隐藏的秘密……你根本不是警员对不对？”

        “是的，”哈珀突然心情很好，大肚地没有计较被戳破身份的事情，“夫人，我确实不是。”

        “那你是谁？”林娇娇攥紧了满是汗的手，“魔术师？还是魔法师？”

        “夫人，这个世界存在很多你不能理解的事情，无需追根究底……”

        “还是……外来的入侵者？”

        哈珀愣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有些新奇，甚至想对这个异想天开的猜测给予掌声。

        “真敏锐啊，夫人，”他喟叹，“若不是……”

        只是他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好像被什么打断了似的，面露不虞之色。

        如果猜得不错，或许新队友她找到了，林娇娇想。

        是名潜藏已久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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