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步摇

这边，舒月跟着那宫女到一殿内，洗漱完毕，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裙，等头发完全干了，又自己动手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旁边的宫女想要帮她，被她婉言拒绝了，她不喜别人碰她的头发，在她有限的记忆中，曾有一女子粗暴地扯住她的头发，将她从马车上扯了下来，可是当时她太小，时间又久远，记得模模糊糊的，她总是抓不住。她甩了甩头，将这些不愉快的记忆摔出脑子。

        舒月走出殿门，一位宫女快步迎了上来，道：“舒姑娘，裴世子在宫门口等你，托我来带你去寻他。”舒月不疑有他，快步跟上那宫女朝宫外走去。

        约莫有一刻钟，舒月来到了那个长长的宫道上，终于看见裴郁泽的身影倚靠在马车上，她快步走上前，问道：“你事情可都办妥了？”

        裴郁泽点了点头，道“进展顺利，只需两日后来参加成婚大典。”

        “那就好，我们先上车吧，车上再说。”舒月提起裙摆，钻入车内，宫女为她准备的衣裙颇为复杂，长袍长袖的穿在身上不但行动不便，她还感觉甚是累赘，不如自己的衣服穿着舒坦，多少有些别扭。

        裴郁泽也跟着进入了车内，放下车帘朝车夫道：“走吧。”马车缓缓地行驶在高高的宫墙内，整个巷子空荡荡的，只有车轱辘碾过的声音，车内的二人也一时无言。

        半晌裴郁泽才道：“你今日可有受伤？”

        瞬间，舒月的社死经历涌入脑海，她的脸缓缓由白转红，双颊也感觉热乎乎的，她托住脸故作镇定地摇了摇头，道：“没有，那只是一时不慎……”接着，像是怕裴郁泽误会，她又补充道：“姜浔说的也不全是真的，至少我没有他说的那么可恶……”

        裴郁泽笑了笑：“我知道，你并非是那样的人……姜浔这人就是小孩子心性，他的话大家一般都当个乐子，做不得真的。”

        舒月松了口气，还好，她的名誉还未被完全败坏，尚有挽救的余地。

        “我只是在看天鹅时，不小心滑倒，才掉到湖里的，可那湖边淤泥太多，才变成那副模样的……”

        裴郁泽想到舒月小泥人样，有些心疼又有些想笑。他憋住笑容正色道：“嗯，是，湖边的石头上多生有青苔，容易打滑。”

        舒月抬头看向他，明显眉间带笑，她叹了口气道：“憋着难受，你想笑就笑吧。”

        裴郁泽揉了揉两颊的肌肉，神情不变，道：“你多虑了，我没有。”

        舒月哼了一声，躲到车厢内壁，生闷气去了。裴郁泽扒拉端正她，道：“好了，不要郁闷了，这都是小事，我会装作不知道的……既然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那就要学会去直面它，然后你会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

        “多说无益，我想静静。”舒月一副不想理任何人的模样，将自己缩在车内。

        裴郁泽再欲开口，终究还是闭上了嘴，他也识趣地没再打扰她，马车静静地行驶着，终于来到了闹市，街上人来人往的，喧闹不断，好不热闹。

        裴郁泽想着，舒月今日进宫，经历了这么一遭，定是还未进食，他朝车夫喊了一声“停车。”便将舒月从自我保护的壳中拉了出来，带着舒月下了车，给车夫付了钱。

        舒月还是兴致不高，但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这还没到客栈呢，你要有事的话，我就一个人先回客栈了。”

        裴郁泽不理会她颓丧的语气，只道：“已然到申时了，你今天午饭也定没有吃，我先给你找家食肆吧。”

        舒月无精打采地摆了摆手“没胃口，没心情，不想吃。”说着转身欲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裴郁泽拉住她的胳膊，重复道：“先去吃饭。”

        舒月缓缓地地拂开他的手，道：“我真没胃口，而且时候还早并未到晚饭时间。”

        “可是你午膳也没有吃……”

        “一顿而已，我晚饭补回来。”说着摆摆手道“我先回客栈了。”

        裴郁泽站在街上，看着舒月远去的身影，半晌后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舒月回到客栈后，甚至没有理会店小二的招呼，径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进屋她就扑到床上，扯开被子捂住了头，感觉心累，姜浔那小子，别让我再逮到你，我的形象啊，全毁了。

        这样想着，舒月一不小心就着这个姿势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模糊地听见有人喊她，且声音越来越大，她这才清醒过来，她缓缓起身，揉了揉眼睛，又转了转脖子，感觉有一点酸疼，定是睡觉姿势不对所导致的。

        舒月走到门前，拉开了门，屋外的人果然是裴郁泽，她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让自己更清醒一点，问道：“怎么了？”

        裴郁泽侧开身子，示意店小二将饭菜摆在桌上，舒月四周望了望，发现屋内的光线有点昏暗，问道：“什么时辰了？”

        “大约到戌时了。”

        “没想到我睡了这么长时间，难怪脖子怎么酸。”说着她又左右扭了扭脖子，感觉比刚才好多了。

        “我已经叫了你三次了，若是这次再无人应答，我就要破门而入了。”

        舒月挠了挠头，道：“抱歉啊，我睡得太熟了，没有听见。”

        那小二摆好饭菜，又在屋里点上了蜡烛，然后退了出去。

        舒月趴在桌前闻了闻味，道：“色香味俱全，感觉挺好吃的，你要一起吗？”

        裴郁泽摇了摇头，道：“我已用过晚膳。”

        舒月了然地点了点头“可是我吃不完这么多……”

        “那就剩下的明早再吃……”

        舒月眨了眨眼，你是认真的吗？！

        舒月夹起一块虾仁，赞赏道：“这客栈是换厨子了吗？手艺大有提升啊！我食欲都被提起来了。”

        裴郁泽并未应答，只是沉默地看着舒月，当然不是客栈换厨子了，这是他在食香楼带回的饭菜，因为舒月睡得沉，一直在厨房热着。

        舒月吃的兴起，看裴郁泽兴致勃勃地看着她，拿起一块枣泥糕，怼到裴郁泽嘴边“这个超好吃，你试试。”

        裴郁泽顺从地从她手中接过糕点，简单评价道“还不错。”

        舒月乘着吃饭的空隙问道：“你今天下午去哪里了？”

        裴郁泽从怀中掏出一只步摇，递给舒月，这步摇十分小巧精致，簪顶的花瓣欲开未开，花瓣前的小枝上垂下一长一短两只流苏，皆用细小的珠子点缀，整个簪身呈银白色，唯有花瓣尖是淡青色，雅淡中不失灵动。

        舒月从裴郁泽手中接过那簪子，疑惑地问道：“给我的？”裴郁泽点了点头，淡淡应道：“嗯。”

        舒月举起步摇，透过烛火打量着，流苏垂在她洁白的手指间，晕出淡淡的光晕。

        “怎么想起给我买这个？”

        裴郁泽沉默着，舒月有些不解抬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裴郁泽这才道：“你想多了，我不是专门给你买的，只是我今天在街上不小心撞到了卖饰品的摊子，被一个摊主拉住不放，那摊主定要我买个东西才放我走，我看摊主心性坚定，便随便买了个簪子，但我自己又用不到，只好送你了，恰好你自出宫以来，一直闷闷不乐的，心情不好，就想着你看见这个，或许会高兴……”

        舒月扑哧一声笑了，将步摇收到手心中，笑着道：“不管它的来历过程怎么样，东西我收下了，多谢了。”顿了顿又继续道：“你知道我的性子的，你要是不提这一茬，我都忘了，不就是栽倒在池子里嘛，这有什么，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裴郁泽看着舒月这洒脱又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扶额，是谁今天缩在马车角落里，恨不得就此消失的……

        不过看舒月这吃嘛嘛香的模样，想必没什么心理问题。于是他起身，对着舒月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自己房间了，你吃完了记得叫人收拾。”

        舒月叫住他“来而不往非礼也，稍等一下。”说着快步走到窗前，打开一个抽屉，翻找了半天，然而什么东西也没找到……

        舒月摸了摸耳朵，尴尬道：“这送礼也不急于一时，等我什么时候碰着合适的东西了再送你……”之后又担心裴郁泽觉得这是敷衍，补充道“当然，我既说出口，定不会食言。”

        裴郁泽笑了笑道：“那你可得选个好的。”

        “那是自然，虽说这步摇是你无人可送才给我的，但你放心，我并非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之人。”

        裴郁泽嘴硬道：“但愿如此。我走了。”

        “等等！还需劳烦你下楼去找一下小二……”

        裴郁泽离开的步伐更快了，舒月切了一声，不叫就不叫，看你今天关心我送我东西的份上，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了。

        舒月饶有兴致的在烛火下打量这步摇，心想裴郁泽的眼光还蛮不错的，就是嘴太硬了。舒月将步摇插在发髻上，又在镜子前照了照，自我感觉蛮好的，才将其拿下来，收回窗前的盒子里，然后她又回到桌前，将那盘未吃完的枣泥糕留下，心情颇好地收拾了一下桌子，带着餐具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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