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参天大树与夜来香

王者风说道：“瞿老的想法出发点是好的，但现实却不是想象中那样的。现在媒体也向市场要效益，他们也是利益集团的代言人，因为利益集团的广告费用是他们生存的基础。二来国内的政治气候也复杂多变，各家媒体都是不同势力的阵地，不容别人染指。第三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国民的素质还有待提高，他们太善良太容易轻信于人，基本上专家说什么是什么，教授讲什么信什么。医生说什么做什么，往往要等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之后才会清醒过来，您现在劝他们，他们反而不信。比如有一个所谓的神医说每天喝十个绿豆汤可治百病，结果导致绿豆价格爆涨，实际上此神医不过是一个神棍罢了，也是为了炒作绿豆价格而故意为之。”

        瞿永进听了半响无语，最后叹了一口气：“你说得不假，我认识的许多名人都追捧一个所谓的神仙，对神仙的话奉若神明。其实那个神仙不过是一个披着道袍的骗子罢了。我说了他们还不信，还说我是被唯物主义禁锢了思想。结果呢，那个神仙后来被人揭穿是一个骗子，什么神通都没有，所作所为全是为了骗钱。那些上当受骗的名人们为了保护名声，都异口同声地否认和神仙有过来往。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王者风暗笑，瞿永进虽然耿直，不过也有可爱的一面，就又说：“瞿老的反驳文章该写的话还是要写，哪怕只是为了良知，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名。我也相信以您的见识和文笔，一定能反驳得陈稳哑口无言。”

        学术上的争论没有哑口无言一说，因为世界上许多道理是讲不清的，谁也说服不了谁，不过王者风还顺着瞿永进的话说，也希望他出面反驳陈稳，有些事情必定要有人挑头。瞿永进现在还不属于任何利益集团。他的观点就是纯学术的争论，无欲则刚，相信反驳肯定犀利，直中要害。

        “好，说得好，为了良知我也会撰文和陈稳论战。”瞿永进说完。仿佛才反应过来，问道。“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你叫什么名字？”

        王者风微一弯腰，向瞿永进点头致意：“瞿老，我是王者风，前来向您报道。”

        “王者风？你就是王者风？”瞿永进喜形于色，一把握住王者风的手，“不错，不错，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一点。也更有朝气，是个不错的伙子。欢迎，欢迎！”

        王者风也从范曾的语气中听了出来。多少也了解到瞿永进好象对他不太感冒，对收他为学生不大情愿，所以范建华也没有再提杜衡的事情。不想一见面，瞿永进就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热情，难道是刚才的谈话深得他心？

        王者风自然不知道才才的谈话只不过让瞿永进对他的印象更好了而已，真正奠定瞿永进对他良好印象的，还是易立至此前过来所说的柯达投资一事。王者风也没想到，他说服柯达前来投资，不仅为雾州市带来了效益，为凯乐带来了声誉，为领导小组带来了成绩，也为他自己带来了莫大的光环。

        见瞿永进性格中有直爽的一面。王者风就半开玩笑地问道：“听说瞿老对收我为学生还不太乐意，我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之后，您会对我改变看法。”

        “谁说的？谁在造谣？”瞿永进乐了，拍了拍王者风的肩膀，“有你做我的学生，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乐意？肯定是有人嫉妒我们师徒散布谣言小王不要轻信无关人等的话，来。先陪我研究一下如何反驳陈稳的观点。”

        王者风偷乐了，瞿永进也有趣的一面。居然当面耍赖不承认事实，估计也是刚才一番对话深合他意，他对自己这个学生还算满意，也就不好意思再提旧事。

        其实瞿永进对王者风是何止满意。简直就是相当满意。

        不但因为王者风有说服柯达投资的事迹在前，还有刚才的一番谈话也让他大加赞赏。唯一让瞿永进对王者风不太满意的是。王者风的观点太中庸了一点，不够激进。但瞿永进既然喜欢王者风，就又转念一想王者风身为政府官员。如果不中庸不稳妥的话，也不会坐到高位，也就完全理解了。

        中午王者风本来想请瞿永进出去吃饭。瞿永进不肯，非说外面的饭菜不好吃。而且出去吃饭太耽误时间，他就做东请王者风在食堂吃了饭。王者风在吃饭方面要求不高，反而觉得食堂的饭菜清淡可口。

        吃完饭，瞿永进就领王者风办理了学籍注册等一系列的手续，然后就又让王者风陪他继续写文章王者风的任务就是在一旁帮瞿永进查询相关资料。因为没有电脑可用，所有资料都必须翻书，翻看旧报纸，忙得王者风脚不离地他就暗暗感叹，瞿永进还真没有把他当外人，直接就把他当弟子使用了。

        瞿永进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洋洋洒洒写出一篇三万字的力挺产业结构调整的文章：内空气沉闷，开窗纳凉作比喻，为了呼吸到新鲜空气，为了身心健康，必须打开窗户，但如果因为怕有苍蝇进来，而紧关门窗的话。早晚会被闷死，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不能因噎废食，等等。用形象的比喻来反驳陈稳惊呼“狼来了”的观点。

        瞿永进的观点是，苍蝇来了有纱窗，狼来了有猎枪，只有经过生死考验的雄鹰，刚凝自由地翱翔于无限的天空！

        完稿之后，瞿永进将稿件交给王者风，说道：“小王，欢迎提出批评意见。有话直说，不用顾及我的身份。我很好说话，也善于听取不同的意见。”

        王者风可不认为瞿永进真是虚怀若谷。大凡在某一领域的专家，都颇为自负，轻易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他也对瞿永进的脾气了解了一二，瞿永进有耿直的一面。也有好笑的一面，更有自负的一面。

        想了一想，还是说道：“瞿老。我才疏学浅，不敢乱说，您的大作文笔犀利，观点明确。作为论战的反驳文章，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陈稳观点的不足之处，让他的理论站不住脚。”

        瞿永进一脸喜色。随即又脸色一沉，说道：“不行，不能只说优点。必须说说缺点，就是没有缺点。也要挑一些毛病出来，有则改之无件加勉。”

        王者风只好嘿嘿一笑，又说：“瞿老，我要是真说了，您可别生气。”

        瞿永进大手一挥，一脸豪气：“你当为师是什么人？真要是鼠腹鸡肠。如何做学问，如何做人？”

        王者风就说出了心中想法：“您的比喻很贴切，很形容，但也给人联想的空间太大了。如果是文学作品还不错，但作为反驳的论战文章，还是比较适合直截了当得好，也容易让读者看懂，看进去，看得爽快。

        还有不易过多地使用长句子，短句子读起来不绕，给人一气呵成的感觉，短而有力，才能产生共鸣。有了共鸣，才有可能有拍案而起的效果。还有，您的文章题目也应该直接点明主旨，否则吸引不了喜欢读时政的读者的目光，毕竟现在报纸多，许多人看报纸都先扫一下标题，感兴趣的话才能看进去。”

        王者风注意到瞿永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知道他动怒了，急忙闭嘴：“我写文章不在行，随便一说。让瞿老见笑了。”

        瞿永进沉着脸不说话，拿起稿子反复看了几遍，才冷冰冰地说道：“我觉得这样写挺好，我是学者，不管写什么文章都要讲究一个修辞和文雅，照你所说的写，就和赤膊上阵没什么区别了，那是没文化的人的文章，不是我瞿永进的风格。对不起，你的意见我不能接受。”

        王者风也不恼，他见多了如高老、史老一样的老者，甚至还有脾气说变就变的老古，对于瞿永进的变脸早有心理准备，就笑：“是，是，瞿老才高八斗。我就是看通俗文章看多了，才信口胡说一通，您生气是应该的。正是因为我知识上的欠缺，才拜您为师继续进修。”

        瞿永进生气快，消气也快，立刻笑逐颜开地说道：“不说了，事情过去了”，对了，才想起来我还没有问你和柯达的谈判过程，快讲来听听。一定非常精彩。”

        王者风就知道一定是他成功说服柯达的事迹打动了瞿永进，才让瞿永进对他刮目相看。既然瞿老问起，他就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何使计，如何分析市场前景，如何权衡利弊，如何提出日本富士对中国市场的野心，以及所有日本厂商的贪婪，全部详细地说了出来当然有关他对币场前景的预测和对柯达目前困境的了解，只说其一不说其二。

        瞿永进听完之后，两根手指不停地敲击桌子，脸上的表情凝重而沉思。目光望向了窗外。

        窗外，是一片青翠之色。

        社科院内，有许多上百年的老树，生得高大威陈，一到夏天，庞大的树冠遮天蔽日，衬托得既宁静又清凉，确实是做学问的好地方。

        但未必清凉之地就有清静之心。瞿永进也明白，许多人看似埋头做学问。其实也是和古人读书是一样的志向，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有朝一日，如果被哪一位高层赏识当上了顾问，名利和权势就滚滚而来实际上，这也是许多人甘愿在此用功的真正用意。

        瞿永进也一直认为，理论高于实践，只要精通书本知识，世间人情百态就是一通百通，这也是支撑他多年用心做学问，不闻窗外事的最坚强的信念。今天听了王者风和柯达斗智斗勇的经历，听到王者风对美国人性格的分析，以及他如何借势造势，死死抓住柯达的想要走出困境想要和日本厂家一争高下的迫切心情，才抛出了足够的诱饵，让柯达终于被他说服。王者风的所作所为，以及他的沉着应对，还有步步为营的策略，都不是在书本上能够学到的处世之道和谈判技巧。

        瞿永进感慨万千。

        社科院的专家学者就如院内的参天大树，虽然根深叶茂，虽然站得高望得远，但也只是远远观望社会现象，对现实社会中的许多事情的了解犹如镜中花水中月一样不真实。只有亲身到社会上走一走，看一看，只有切身实践之后，才能得出最贴近真相的结论。

        王者风别看年纪不大，学问不高，但工作经验丰富，谈判技巧高超，瞿永进就觉得，王者风和柯达的谈判事迹。完全可以当成教材放在教科书中。作为典型案例供所有经济学人研究。

        可是他刚才因为王者风所提的意见而心中不平！瞿永进不禁暗笑他还是书生意气重了一些，听不的不好听的话，可见还是做学问久了，听到的恭维话多了，也就脾气傲了。

        不过真要瞿永进拉下面来，向王者风道歉，他也张不开口，就灵机一动。说道：“王者风，你也写一篇反驳陈稳的文章，我们师徒二人联手和他论战，看他怎么回应，不许推辞。就当是我交给你的第一篇作业。”

        王者风只好答应：“好的，瞿老。不过我时间有限，在京城最多停留三天，领导组也有许多工作要做，后天交作业，成不？”

        瞿永进点头答应：“行，不过明天还有要事找你，一早过来就行了，我就不留你了。”

        见瞿永进直接下了逐客令。王者风无奈暗笑，心说瞿老还真是有点不太通人情事故，一点也不问他住宿问题。不过大多专家学者都有个性，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就告别了瞿老，开车离开了社科院。

        在京城，王者风能去的地方还真不少，但眼下最想去的，还是习习的住处。

        说起来有一段时间没见习习了。习习对王者风要求最少，也最体谅王者风，从来不会埋怨和抱怨，越是如此，王者风就觉得对她愧疚。现在习习的生意越做越大，也越来越忙，对王者风除了经常的电话问候以外，近来也就见过两三次而已。

        习习的父亲前段时间因病去世，习习回家尽孝，处理完后事之后。在明州和王者风呆了两天。王者风从她口中得知，习昆现在负责的蔬菜批发生意非常不错，还做了水果批发。每年也有一两百万的收入，算是事业有成。

        而习习现在早已完成了前期的资本积累。应该走向规模化和集团化发展了，王者风替她出的主意是，开连锁，在京城开出十家以上的房产中介连锁，掌握了大量房源，就有了足够的影响到房地产开发商房价的影响力，也是王者风长远规划中的最重要的一环。他希望习习能掌握住京城百分之五十以上房源，和京城前十的房地产开发商都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假以时日，到了一个关键点时，习习的公司就会展现出惊人的能量，就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习习依言而行，现在分公司已经开了六家，排名前十的房地产商，已经有一半以上和习习的公司关系密切，其他几家也在接触中。基于习习的中介公司越来越广泛的影响力，以及在购房者心目中口耳相传的口碑，许多大牌开发商也对习习客气几分。谁掌握了市场谁就有发言权。得罪了习习，只凭习习公司在购房者心目中的诚信和公正的信誉，就足以让任何一家房地产商为之心动，同时也不敢掉以轻心。

        于是，在京城有名的房地商之中。都流传着关于习习的传闻。首先所有人都知道习习貌美如花，一个人来京城打天下，独自支撑起一片天。非常厉害。其次习习是单身。对京城许多公子阔少的追求，向来不为所动，对外宣称奉行独身主义。尽管仍然有许多年少多金男对她趋之若鹜，却没有一人得到芳心，更无人一近芳泽。习习不但行踪保密。也从来不在晚上出来妾酬，就有天大的生意也不谈。最后人人都纷纷猜测，习习的背后肯定有一个高人。此高人可能是某位位高权重的高官之子，不但有权有钱，而且还颇有经济头脑，指点习习打下了一片江山。

        因为有心人研究过习习的发家之路。确实全凭眼光精准，投资回报率高，才在短时间成就了一番事业。全是在市场中搏击，没有一点权钱交易的迹象。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有的人对习习大感神秘的同时，又对她十分佩服。一个女人，一个单身的美貌女人，一个单身、美貌又身家千万的女人，所有的因素加在一起，让习习的形象在京城所有的开发商眼中，如一朵神秘的夜来香，只闻其香，不见其真容。

        许多大开发商以谈生意为由，想晚上请习习出来吃饭，习习一概推辞。一开始还惹来许多人的不满，认为习习无根无底，还架子挺大，就想整治习习，让她低头。不料还没哼哼所动作，他们新开发的楼盘就销量下降，原本交了订金的顾客。也有要求退房者。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习习的房产中介公司，全面将他们的楼盘放置一边，不再向顾客推销，至此他们才意识到习习房产中介的巨大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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