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别人锅里的肉

在沈海生的印象中，政府官员都是夸夸其谈之人。喜欢说话，但说来说去却没有什么实际内容，大部分人对经济一窍不通，偏偏又爱指指点点，遇到这种人。他宁愿请他们大吃大喝去堵住他们的嘴，也不愿意听他们自以为是的废话连篇。

        新来王主任不但年轻得出乎他的意料，一开口，竟然说出了不亚于专业人士经过研究才的出的结论，顿时让他大吃一惊！

        因为他本身也是高层住宅的支持者，但高层住宅的方案没有在娄钟那里通过，打了回来要求还建多层住宅，让他对自己的一腔设想大感沮丧，以为自己错误地估计了形势。

        王者风一说，他如同遇到知音一般，激动得有些失态：“王主任，你真的认为刘家营这块地，还是建高层小区好？”

        “在市中心的大好的点，不建高层就太可惜了。如果是在东南，临近郊县的地皮便宜。可以建多层住宅小区，或是低档的连排别墅。”

        如果是西北，有山有水，就必须修建高档的别墅，越高档越好，甚至可以引活水入小区，移来巨大的山石，营造出山水楼阁的景象，当为明州第一豪宅。”

        哐当一声。沈海生因为过于激动，起身过快，一下子把身后的椅子带倒，也顾不上看一眼。他脸上流露出的惊喜和兴奋的神情，仿佛发现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奇迹一样，一把握住王者风的双手：“王主任，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呀。我敢保证，你肯定和娄总谈得来，他肯定欣赏你刚才的观点。我经常听娄总对明州的房产现状发表看法，你刚才说的几点和他的设想不谋而合，简直太出人意料了。”

        对沈海生夸张的表现，王者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他刚才所说的一番话，也正是后来天上城集团的扩张步伐，不和娄钟的设想相同才怪！王者风一脸感慨地说道：“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和娄总的雄才大略不能相比，也总是在想，什么时候有机会，能见一见传说中的天上城集再的掌门人才好”。

        王者风的镇静自若落在沈海生眼中，他更加认定王者风不但见识非凡，也是行事稳妥极有分寸之人，再加上刚才一番高论又和娄总的远大设想完全吻合，如果将他介绍给娄总，说不定他能劝动娄总改变主意，将琦珑花园开发成明州第一个高层住宅小区，该有多好。

        谁都愿意在城市的蓝图中，让自己的设想变成现实。沈海生正是因为存了这样的念头。所以才对王者风高看一眼。实际上以他在天上城集团位居中层的身份！王者风一个小小的改造小组办公室的副主任，还真入不了他的眼。

        天上城集团在明州乃至折江省都是首屈一指的大型集团，省里曾经专门下过文件，要求对天上城集团重点扶持，再说天上城集团是一条巨鲸，翻身之间就能惊动无数风浪，明州的市委书记和市长，都对娄钟十分尊重，谁要是不长眼来天上城集团伸手卡要，他一个电话就能直通主管副市长的办公室。

        “如果王主任真有心和我们娄总见一面的话，我倒可以找一个机会安排一下，不一定保证肯定行，但可以试一试。不过我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如果王主任和娄总见面之后，聊得十分投机的话，能不能趁机向娄总再提提琦珑花园可以开发成高层住宅的想法？”

        王者风明白了，沈海生也是比较看重高层住宅的前景，而娄钟经过前期的积累之后，现在虽然还在扩张，但步伐已经明显地是求稳，不再和以前一样敢为天下先。不过他也清楚，真要建成高层住宅，会比现在的多层住宅产生的经济效益要好上许多，明州也将提前两三年出现第一个真正意义的高层小区。

        两全其美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中午，架不住沈海生的热情挽留，王者风和钟山留下吃饭。王者风也是觉得沈海生为人还算不错，值得一交，也就刻意多说一些关于明州房地产发展方向的设想，说是设想，其实不过是王者风根据后来的现状，稍加改动就成了他的创意。

        沈海生听了喜不自禁，大呼过瘾，高兴之余连喝不少啤酒，话里话外透露出要结交王者风的意思。多个朋友多条路，王者风也顺着他的话说，一顿饭下来，二人差不多就引为了知己。

        告别的时候，沈海生见王者风坐的是一辆半新不旧的面包车，就回头对女职员说：小刘，你向公司申请一下，看下个季度的活动经费能不能多批十万？批不了钱的话，申请一辆十万元左右的汽车。”

        所谓活动经费就是给各个机关要害部门打点的费用。作为中层领导，沈海生手中有十万元的审批权。王者风虽然知道他是慷公家之慨，但给谁航是给，既然沈海生这么会来事，开口就送了一辆车，他也不能不投桃报李，就伸出右手：“海生，把你的方案给我，我帮你改进一下，看能不能打动娄总？”

        回去的路上，钟山以无限羡慕加仰视的目光看着王者风：“王主任，我开始时见你比我年轻就当了主任，心里还认为你肯定有亲戚当大官，刚才一番交谈。我现在确定，王主任凭的是真本事！”

        不服气不行，三言两语就换来一辆汽车。改造小组因为没有正式编制，经费不足，拨款很少，市政府又不是程晓宇一个人的，他也不可能事事偏向改造小组，他是全市人民的市长，不是改造小组的专用市长。所以改造小组办公室有时就只能想点别的办法。

        王者风笑笑没有说话。钟山比他想象还要实在一些。怪不得毕业于名牌大学，到现在一直连副科都没有混上。不过也好，他也需要慢慢培植自己的力量，在还没有站到高位之前，正需要钟山这样的有点直性子又容易认死理的人追随。

        过了两天，沈海生没有消息，王者风也知道急不得。就耐心等。

        吴启得一直耗着宏成房产，乔轩倒还挺能沉得住气，也一直没有露面。王者风隐隐就猜到了一点什么，他来了改造小组没几天，已经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开发商以各种名义露个面，要请他吃饭，也是想跟他这个新来的副主任处好关系。而乔轩应该已经明白，自从他来到改造小组以后，吴启得的态度明显大变，肯定和他有关。而乔轩依然按兵不动，显然，他的后台和程晓宇不和。

        王者风是程晓宇的人。在市政府里面是共识，而他和梅之礼的关系，应该说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乔轩的沉默，显然是因为程晓宇的关系。既然乔轩自恃身份，连面前不肯露一下，王者风就交待吴启得，以后二十里铺去也不要去了。要晾的话，就彻底晾他一晾，看谁更有耐心。

        吴启得对王者风现在是言听计从，说什么听什么，甚至不问理由。吴启得也想开了，他40岁了，想要再升的可能性不大，不如就跟紧王者风。王者风还年轻，有靠山，而且小伙子也会来事，为人还算不错，听他的话，总比听曲褶一个女人强。

        曲褶虽然对王者风的做法不太赞成，但她知道自己的份量，就算反对也没用，只好什么也不说，只顾埋头做事。一旦少了和吴启得一争高下的心思，她全心投入，做事效率反而提高不少。

        没等到沈海生的消息，也没见到乔轩露面，孙易安却意外地现身了。

        孙易安是打着给改造小组办公室送饮水机的名义，说是天气热了，他特意买了一台可以制冷的饮水机，可以降温解暑。王者风三人自然要客气地表示谢意，孙易安客套几句，假装才认出王者风，热情地说道：“王主任？我只就想过来看佳悦的面子不是？”

        孙易安中等身材。说话声音洪亮，脸型方正，浓眉大眼，是典型的北方汉子形象，他说话时热络中带着关切，给人一见如故的感觉。

        王者风也清楚孙易安是没话找话，故意拉近关系，孙佳悦能有什么面子，和他不过一面之缘。但孙易安故意这么说，一是给他自己台阶下，二是也有意找个由头和王者风再走近一步，王者风岂会拒绝？就忙招呼孙易安坐下，也说：“原来是佳悦的叔叔，那就不是外人了。既然是自家人就不说两家话，再说就见外了

        孙易安见王者风顺势说出孙佳悦，知道他没有拒绝，心里踏实了许多，就说：“中午一起吃个便饭，三位主任，可要都赏脸，要不我就懒着不走。”

        吴启得见王者风笑着不说话，知道他没反对，就一口应承下来。曲褶不太乐意，也不想自己总被排斥在外，也是点点头。孙易安目光犀利，一眼就看出三人之中，已经以王者风为首，心中更坚定了结交王者风的想法。

        正说话时，钟山兴冲冲敲门进来：“王主任，沈主任派人送来一辆车，停在外面了，要你出去接收一下。”

        “什么车？。曲褶愣住了，改造小组车少是不争的事实，经常会出现有事没车的情况。所以她惊讶之下，才有此一问。

        王者风就把沈海生送车之事一说，顺水推舟说道：“我和吴主任平常坐面包也习惯了，新车就安给曲主任专用，毕竟是女同志，坐面包车不太方便。

        王者风所说的不方便。是指面包车减震硬，密封差，开起来比较颠簸，而且有时要拉一车人。又挤又乱。而曲褶却误会了王者风的意思，以为他说的是她穿着裙子，上下面包车不太方便。也确实是面包车前座高，要迈腿才能上。后座要弯腰撅屁股上下车，人少的时候不雅观，人多的时候容易走*光。

        曲褶一想歪。就不免脸红，不过时王者风的好意还是心存感激：“这不太好吧？车是沈主任看王主任的面子送来的，我坐怎么合适？”

        嘴上说不合适。其实心里还是十分期待，王者风岂能不清楚她的心思。也不多说，直接吩咐钟山：“小钟，你领曲主任去接收一下车，同时带我对对方说。就说我谢谢沈主任的好。”曲褶尽管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禁不住新车的诱惑，兴冲冲地出去接车了。吴启得在一旁看了直羡慕，急忙透过窗户向外一看，惊叫起来：“桑塔纳，好车呀，得十七八万吧？。

        王者风吃了一惊，责怪说道：“沈主任也真是的，明明说好送一辆10万左右的车就可以了，没想到他还真是客气，回头我得说说他。”

        半天没有说话的孙易安眼中闪动着异样的神色，突然问道：“沈海生？天上城集团的开发部主任？”

        王者风点点头：“孙总也认识他？”

        孙易安摇摇头：“谈不上认识，一面之缘。现在天上城集团是行业小风，地个不可动摇，就算我想认识，也高攀不上他心思一动，犹豫一下，还是说道，“既然王主任把车让给了曲主任，我也给王主任配一辆车，也就普桑吧，王主任别嫌车不好，也别说不要，不要就是见外了，就是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比较远，就是想让我送你桑塔纳3000！说实话，桑塔纳3000贵了点，荐时送不起。”

        桑塔纳出现后，桑塔纳便被称为普遍桑塔纳。简称普桑。此时一辆普桑也要十几万元，一辆桑塔纳四更是高达20多万，与后来相比，和抢钱无疑。

        孙易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王者风再不要就是矫情了小他也知道孙易安的心思，除了结识他之外，肯定另有所图，反正想想以后还要继续和他交往，不收下他的车反而让他觉得心里不踏实，再说企业送车，只是以单位的名义借用给改造小组办公室，又不是送给他个人，就顺势答应下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孙总的好意。”

        孙易安也是一个爽快人，当即拿出电话打了出去：“小郭，你去上海大众专卖去提一辆桑塔纳，以公司的名义，然后将车开到市政府大院，交给王主任。”

        王者风一指吴启得：“先让吴主任接收一下，我可能抽不出时间。”他不是抽不出时间，而是有意平衡一下吴启得和曲褶之冉的关系。

        吴启得一听立刻眉开眼笑，当即心痒得不行：“王主任，你看，要不我直接去专卖店算了，省得让孙总的人再跑一趟，怪麻烦的。”

        孙易安笑着不说话，看向王者风，王者风一想也正好支开吴启得，就说：“那就辛苦吴主任亲自跑一趟了。”

        “不辛苦，不辛苦！，吴启得兴奋得连连搓手，“王主任一上任，还真是好事连连，那行那行，我就先走了。”

        吴启得一走。不一会儿曲褶也回来，兴高采烈地要说出去试试新车。

        曲褶拿上背包，还不忘冲王者风开心地一笑：“谢谢你，王主任，你是一个好人！”

        王者风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冲孙易安一笑，孙易安哈哈大笑：“王主任厉害，别看年轻，但水平不低。”

        王者风急忙谦虚地摆摆手：“过奖，过奖，我不过是借了孙总的东风罢了。”

        中午，王者风就和孙易安一起去吃饭。饭间，孙易安有意将话题向城中村改造小组的工作重点上引，王者风也就顺着他的话向下说，说着说着，就提到了二十里铺的开发。

        “为了拿下二十里铺，我前期了做了许多工作，也基本上做通了许多人的工作。没想到结果一出来，却给了宏成房产。说实话，我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后被别人抢走了胜利果实，我咽不下这口恶气，所以就”。孙易安嘿嘿冷笑了几声，大口喝干杯中酒。“明人不做暗事，王老弟。我不是心疼前期的投入，而是最恨宏成房产不按规矩出牌，所以我就找人给他们捣乱，拖他们一拖，多拖一天，就让他们多出点血，也是做给方部长看。”

        既然孙易安主动说出二十里铺的内情，以及他的后台是方余胜，就是一种试探。如果先前送车是投石问路，现在就是交底了。

        王者风夹起一块肉，看了看问：“孙总，你说这肉是炖着吃好吃，还是炒着吃好吃？”

        孙易安一愣，不明其意：“各有各的味道，炖肉典较烂，大块地炖好吃。炒肉切成小块，没炖肉吃起来过瘾，但香味足，适合品味我说王老弟，好好的。你怎么研究起肉的吃法了？”

        “大家都是一块肉，就看是被别人炖还是炒了？”王者风将肉放到嘴里，品味几口。“不错，味道还算纯正，就是火候大了一点。孙总，说说看，你当时想拿下二十里铺，是想炖还是想炒？”

        孙易安明白过来了，会心地一笑：“只要是做房的产的都知道，二十里铺那块地，最适合的还是建造住宅楼。宏成房产碍手后，也是想兴建一处小区。名字起得挺俗，叫建国小区，一点创意也没有。不过地段好，只要地皮到手，盖房子一准赚钱。反正肥肉已经跑了，别人是炖是炒，也是别人锅里的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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