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破晓Ⅰ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成都这座千年古城和平卝解卝放卝。

        十二月三十日，成都人民喜迎卝解卝放卝军队伍进城，全城人民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此时日头逐渐升高，晴空突然飘来几朵乌云，远处突然传来剧烈的轰鸣。

        冬日惊雷，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城内军民倒是没太放在心上，雷声没持续太久，天色也大亮起来。但是很快，叶府就上演了一出足以称得上是天地浩劫的恶战。

        当“噼！”地一声巨响伴随着天空划过一道亮光出现在叶家上空的时候，陈琳就知道，那件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谁都不该小看祂，那个以众生为棋，以万物为刍狗的天道。

        陈琳将自己体内所有的魂力都用来牢牢保护着自己的卝子卝宫卝，一路向前院飞奔，心中焦急的祈求，千万别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因不明原因晕过去的人，绝大部分都是新成立的卝西卝川卝人卝民卝保卝卫卝军卝，剩下几个还算脸熟的面孔也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无法动弹，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昔日的儿子、大哥和战友，在那道雷劈下后，变成了一个毫不认识的恶魔。

        老李开口：“宇飞，你现在状态很不稳定。这样吧，我们先把你送医院，好好疗伤，其他慢慢再说。”

        “……你还没死啊？真是命大。你这个该死的小子坏了我的好事！居然听命于那些堕神——不，是那些曾经背刺真神的背叛者？！”平整光亮的皮鞋用力的在倒在地上的白有苏背上碾转，带着一副阴狠笑容的“叶宇飞”轻声笑道。“与我作对，简直自不量力。”

        老四腿颤得都站不住了：“叶……大哥……你……鬼上身了……”

        “叶宇飞”狠狠一瞥，吓得他再不敢说什么。

        “……别想糊弄我！天道，你不可亲自干预万物生死……如今降下惊雷又附身，不怕崩塌吗？！！！”魂力被吸干，遍身是伤的白有苏哼了一声，愤恨的咬牙道。

        被天道附身的叶宇飞放声大笑，脚上又用了三分力道。“不愧是九尾狐的后裔！你可真是个狡猾的狐狸啊白有苏！万物即我，我即万物，你是我一手创造的傀儡，你生因我，死便也由我！——我从来没有因为哪个家伙和我对抗而宽恕过任何人，但是，为了你的狡猾，我饶你一命！”随着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白有苏闷哼一声，痛昏了过去。

        “……大……大哥，你为什么……”跪倒在门槛处，许东双手扶着一面已经黯然失色的盾牌，难以置信的问道。

        ——它与众多的伙伴在不久前化作挡在众人面前的密不透风的屏障，连续三记的烈火在它身上激起了层层波浪，这面古老的魂器在最后一刻失去了生命的灵性，因为主人魂力的枯竭而从空中坠落。

        ——尽管它们被自己的主人使用过的次数寥寥无几，但它们依然是幸福的。经历了几个世纪的尘封，它们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防具。

        ——它们在最后一刻保护着的人还活着，这是最好的结局。

        “……你还在做梦吗？蠢货。”慢慢走到许东面前，被附身的傀儡用叶宇飞的卝配卝枪卝挑起他的下巴，盯着他悲伤的眼睛柔声道。“那个固执的蠢货已经死了，就死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后不可遏止的扯出一个疯狂的笑容。“——居然妄想拉着我一起死？！这不自量力的蠢货！！身为天命之子居然敢违抗我的意愿！我可是天道！世间万物的主宰！！”

        “——现在！！”他一把提起许东的衣领，居高临下的瞪着他。“现在，你去把白有苏，还有那个女人，还有她肚子里的小崽子给我弄死，否则你永远都不要想见到你的大哥了！”

        不得不承认，天道不亏是天道，每一句话都会打动人的心！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转过头不去看那张熟悉的脸，这个一向暴躁耿直的振兴会汉子异常平静的反问。

        天道——或者现在应该叫被天道附身的叶宇飞——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然后扯出一个冷笑。“……因为那可以换回你，你大哥，还有其他所有人的命！”

        “——你骗我。”许东站起身，小心的将盾牌交给正保护着叶泽宏的老陈，然后以一张愤怒的脸面对着最可怕的敌人。“如果我听了你的话，不光我造了大孽，就连大哥也永远不会原谅我！！！”

        “——你这个……”怔了怔，天道露出被冒犯的表情，他狰狞的以手化掌对准许东。空气突然间变得冰冷起来，一些白色的微光闪烁。

        陈琳的心几乎提到了喉咙上，她想也不想的就打算解除隐身术跳出来。——不管会不会打草惊蛇，她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双臂展开的同时，空气剧烈地扭动起来。仿佛游动的银鱼一般，无数风刃发出锐利的哨鸣，横扫而来。突然的变故令其他人惊惧不已，尤其是被天道附身的叶宇飞，几近仓惶。

        “习惯偷袭的家伙！”

        “叶宇飞”愣了一下，暂时放过了许东，把注意力集中到刚刚现身的陈琳身上。用了一霎那的时间思考了一下陈琳是什么时候来的，以及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她的问题。随后他便把这些抛到了一边，全神贯注于迎面袭来的镰风。冰面在眼前凝结，迅速化作一面厚重的墙壁。

        “砰！”

        剧烈的冲击粉碎整个冰面，四散飞舞的冰渣“噗噗”响动，每一片都是一柄利刃，四散炸开。

        水对风的最大困局，便是如此。

        好强劲的力度。陈琳掩饰魂力的技术真好，几乎无法觉察。“你终于来了？”“叶宇飞”虽然在笑，神情却完全不同于刚才的不屑。他双臂的肌肉绷得很紧，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那我们就好好玩玩吧。”

        “奉陪到底。”

        首度交锋依然只是简单的元素魂术比试，陈琳以风应对水。通常情况下，不论是冰壁还是冰盾，都无法抵挡风刃的攻击，四散的冰渣会成为另一个潜在的威胁。但是在吸走了白有苏全部魂力、并附身叶宇飞的天道手中，水展现了它的韧性——超高密度的水膜仿佛一层穿不透的米浆，柔软而又灵活地吸附和化解风刃的威力，钝击声仿佛暴雨倾泻，弥漫起漫天水雾。

        “该我了！”“叶宇飞”的声音比起蜜蜂振翅的嗡鸣大不了多少，温度却急转直下，水雾瞬间化作冰锋，锐利彷如剃刀。“风起水势，水助风威。陈琅嬅，我可不是那些只会借助元素本身性状的魂术师！”

        满天鳞光闪烁，灿烂胜似繁星，密集的冰雨风暴横扫整个叶公馆，所过之处墙壁上留下重重纹路，仿佛被流水侵蚀万载。

        水气变得更细更密也更加强劲，几乎有了气流的灵动，力量却远胜千百。一层致密的水膜如同壁垒困住陈琳，然后开始收紧。它挤出空气，却无法被任何有形或无形的攻击突破。“元素中，最具威势的，便是水流。”

        持续增加的魂力令空气中的水汽形成一道又一道紧绷的线，每一道都坚硬胜过钢铁，柔软如同蚕丝，不要说是人，就连巨龙落入其中也无法脱身。陈琳聚拢着自身附近最后的空气，避免它们被柔软而又灵活的水膜吞没。

        层出不穷的打击持续近1分钟，未曾有丝毫减弱，如此剧烈的魂力消耗若是放在凡人身上，早就力脱而死。然而他是天道，而且是作为世间万物创造者的天道，这样的消耗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陈琅嬅，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胜负未分，不要夸口。”与叶宇飞相对应的另一位天命之子语气轻松，身形却收敛紧绷。“嗡”地一声，一把枪形长剑出现在她的身侧。被天道附体的叶宇飞脱口而出地念叨了一个词：“湮灭。”

        陈琳刚才的防御并未抵挡所有攻击，衣服的破损处沁出血迹。她伸开手臂，巨剑随思绪而动。

        一浪一浪的金色魂力仿佛一株古树，舒枝展叶。它们在无形的空气中织就一个庞大无比的魂力之阵，无边无际的力量涌向陈琳。“力量之剑，应该是这么用吧？”

        “叶宇飞”本就苍白的脸色彻底化作铅粉，然后他惊愕的发现身体似乎麻木了，无论如何也使不上一丝力量去防御，甚至是对抗陈琳。

        ——那个该死的叶宇飞！！！他震怒无比，血液很快沿着他的眼眶渗出，滴落，但下一刻，他便看到了湮灭在陈琳手中燃烧着堪比太阳的金光。

        一声刺耳的钝响，陈琳仿佛灵魂出窍一般，看着自己的魂器将那具熟悉的身体连同他的影子一齐钉于地面，然后机械的转动长剑，用力甩手，让那个和自己纠缠了半生的人像只断线的风筝一样被抛到半空，而后如同濒死的蝴蝶般坠落，带着鲜血的色彩摔落在尘土之中。

        剧烈的魂力爆炸摇撼了整个成都，撕碎所有用来封闭此地的结界。许东和老四等还有行动能力的人拖拽着白有苏他们躲到了正堂门内，这里能稍稍避开爆炸的锋芒。

        太阳光黯淡下来，天空被影子遮蔽。

        ……结束了吗？

        站在阴影里，陈琳默默的看着倒在血泊中了无声息的人，回想起数天前在蓉站杀死叶宇飞并以血熔炼他时，那极度相似的一幕。

        旁观者清。

        冻结的心早已凝不出一丝温度。

        ——可是，真的结束了吗？

        沾染了鲜血的纤长手指微微动了动，没人发现到这个双目紧闭的人慢慢的张开了自己的手掌，直至——

        “——！小心！！！”一直悲伤的凝望着结义兄长的许东猛然出声示警，让陈琳与沉浸在痛苦中的其他人猛然回神。

        “……琳琳……我的琳琳——”咳出两口血沫，‘叶宇飞’挣扎着直起上半身，用最温柔的眼波回视着僵立的昔日恋人。“……我总算能够……控制这个身体了。……我居然差点伤害了你……对不起啊……”捂住嘴唇，他剧烈的咳嗽起来，粘稠的鲜血从指缝里滴落。

        “……我要死了……琳琳……”像是无力再支撑上半身的重量，他重新跌回鲜血斑斓的地面，望向陈琳的眼睛里霎那间盈满了泪水。“……不要怕我，琳琳……求求你别再像从前那样躲着我。……过来，琳琳，让我看看你……让我在死前好好看看你……我是真的……真的爱你……”

        “……大哥……”许东哽咽了，一步步走到这个濒死的人面前，慢慢跪倒，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清澈的眼泪劈里啪啦的滚下来。“……大哥。”

        “……好……好兄弟……”奄奄一息的人靠在许东怀里轻笑一声，眼睛却望着陈琳，哀伤道，“……琳琳，我快不行了，求求你……离我近一些……我最后只问你一句……你还爱我吗？……你不说也不要紧，我情愿你不说，也不要因为我快死了而可怜我、骗我……”

        许东见状抬头看了看陈琳，示意她过去安慰一下，陈琳却回以冷笑，不顾其他人或惊愕或愤怒的眼神。

        “你真的可以去演戏了。”陈琳居高临下地望着狼狈伏地的职业演员，声音中并无丝毫感情。

        “你说什么呢？”许东怔怔的扭头，下一个瞬间他便被卡住了脖子，拖拉着挡在了“叶宇飞”的身前。

        “你也是该死的！别以为拿到‘湮灭’就可以胜我。”“叶宇飞”转过脸杀气腾腾地对着陈琳，以一种从牙缝里碾过的声音嘶嘶道，怨恨的目光简直能在对方那纤秾合度的身影上扎出两个洞。“天地众生，原本就是工具。我，不会，向你认输。”

        “那可由不得你。”天道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深厚传来一股强大的杀戮之气，极度危险的气息刺激得他束手束脚。他慌忙回头看去，只见身后上方此时正有一人正不错眼珠的看着自己。

        他的相貌艳丽而无一丝脂粉俗气，活脱脱就是陈琅嬅的翻版，唯独一双眼睛随了白有苏。

        那人看着“叶宇飞”的眼神，有如厌憎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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