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复活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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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是没有法力的,若要脱世之能,则需渡过叱辜桥下。据传,肌肤触碰河水,如万虫蚀骨,而这只是开端。河中,残魄遍布,欺身而上,弱者走一遭,这身体就是别人的了。”
“哥哥,你说我会不会就是从叱辜桥来的?”
一个纸团大的雪球被丢过来,小男孩不远处的枯树旁倚着一个长衣男子。他眼眸轻阖似不喜这冬日的阳光,懒洋洋的开口:“你寻常就是去学这些?”
连峰的松柏端着一峦的积雪混成漫山雪白,寒风带起些许,沾挂在袖边。小男孩儿侧了身躲过,继续堆他的雪人,他本就年小不高,却偏要堆个大的。
“这就是昨日先生说的”,离呼推了推头顶的棉帽继续讲:“先生还说叱辜桥旁有一鸢骨城,要是有积怨之人为复仇走过叱辜桥下,一冒头就会被捉到鸢骨城里管教的。”
“因为鸢骨城有一才绝城主,样貌才绝,功法才绝。哥哥,你盼不盼着见一见他?”
近日入了寒冬,大雪连下数日,那厚度已没了离呼的膝处。男人身披蓝裘,长及雪地,颜色虽显,不动时却似与林间融为一体。
席隽眼帘微抬,侧头:“你想?”
离呼声音清亮还带着一丝稚气:“想啊”
“什么没用你想什么”,席隽瞧他的雪人堆的就剩个鼻子,棉领闹的欢了也被丢在地上,走过来弯腰捡起:“把自己冻成雪人不是简单?还堆什么”
离呼仰头笑,在他过来时伸着脖子配合:“我很热,就连先生都说我像个小火球”
席隽用树枝添了雪人鼻子:“我看是煤球”
“哥哥”,离呼无奈的纠正他:“我这么白”
他话到没错,男孩眼睛如盛满月,肤白似雪,外加上挑剔的性子,席隽:“娇气的像个小姑娘”
“我不是小姑娘”,离呼手被握着,一下下踩在雪地里,碰到不好走的地儿握哥哥的手借大力,把自己悠起来:“不过,准确的说,我好像也不是人,啊,我不是故意的”
玩的得趣而失了控,仰头的瞬间似由下而上吹起一股厉风,风寒如万年寒冰,雪花利刃,顷刻间身侧三棵枯木齐根砸在雪地之中,无声无息。
正应了他的那句话——我好像也不是人。
“再毁几次这林子到了春日就该秃了”,席隽抬手,其中一片落在指腹,利刃转瞬化为温热,告诫:“不可对他人讲”
“可是”,离呼赶紧喘口气调息:“昨天先生给我们摸骨,恰好到我时结课,要不他就发现了,今天或许会继续摸”
席隽:“不让他摸”
离呼仰头询问:“那我要如何回绝他?”
阳光照在蓝色毛裘衣领,他教道:“别碰我”
离呼个头尚未及男人腰腹,走路紧贴着他:“先生若问缘由呢?”
席隽:“嫌脏”
离呼眨眨眼,觉得哪里不对,但听话道:“噢”
风中霜寒,冷冽成僵,忽而风中若隐若现夹杂着奔丧的唢呐之声,声音渐近,喝疾厉,刺如尖。
虽是晨时晴空万里,天空之上却似骤然飘下偌大雪片,色非白而暗黄,‘雪片’漫天而下,遮天蔽日。离呼觉得新奇,抬手接了几片:“哥哥,这是什么?”
席隽眼帘微垂:“冥币”
“那是什么?”,他正是随便一件事物都能问上半日的年纪。
席隽:“是给离开之人的财物”
“噢”,离呼:“那等你后日离开后,我也买给你”
“”,席隽正欲解释,视线却停留在那冥币之上,这不是普通的冥币。
离呼似也瞧出来了,使劲的拽了拽席隽牵着的手:“哥哥,这上面有咒”
说着他从袖口中掏出一本书和一歇指盘,书的皮面泛黄,看起来比他年岁大了数十百年,他匆匆翻开:“我见过的”
他的掌心小,拿不住那许多东西,又把歇指盘送回袖中,席隽质问:“我给你的包子钱你都去买了这些物件?”
细嫩的手停顿,哥哥叫他全名了,不妙哉,离呼撒娇:“哥哥——”
席隽:“再捏着嗓子叫一会儿让先生罚你”
离呼立刻闭嘴,似先生突然要临时小考般匆忙翻阅古书。
冥币漫天而下,零落密杂,从竹林不远处现出一行人,八位壮汉身着白衫,肩上落着红木棺的一角。
唢呐响,鼓声震,冥币散,此棺内非新死之人。
队伍浩荡,抬棺之人素白衣,领队之女子红装,气场竟比迎亲队伍更强上几分。
“真晦气,刚上路就碰见送葬的”
席隽侧头,看见两名白衣持剑少年,说晦气的腰间一红透佩玉。
另一少年道:“生死乃常事,有何晦气”
说完,他持剑拘礼,以表对死者敬意。
佩玉少年虽眼神中还透着像是踩了烂柿子的表情,但也跟着拘了一礼。
“是复活咒!”,离呼终于翻完了书,告诉席隽:“哥哥,那位姐姐的棺木上有复活咒”
棺队从眼前走过,席隽把玩一片冥币,指腹摩挲:“你如何知道是姐姐?”
“我感受到的”,离呼仰着脖子说:“女子气息较温和和男子不同,我也更喜欢女子”
席隽低眉,道:“我这是养了个小风流胚?”
离呼眨眼,又问:“哥哥,那是什么?”
席隽笑,如春风炸暖:“是什么你将来就知道了,不过你这姐姐——可不温和”
音刚落,不远处二赶路的素衣少年倏地停住脚步,长靴陷于厚重积雪之中,周遭卷起疾风盘旋,似蛇吐信。
他们黑瞳骤缩,身体僵硬似铁杵,手指却抖如乱颤枯枝,视线渐渐散乱无法聚集。
席隽抬掌,指尖冥币似疾剑,直奔棺木。红木周围设有咒墙,如盔似甲,可冥币连顿挫之意都无,贴到棺木之时震出百里,林间顿时乱雪满天。
抬棺的一行人毫无察觉般,脚步无缓,顿挫向前。
席隽知道,他们亦被下了咒。行至目的,非死而不能停。
席隽对那棺材并无兴趣,而其后所贴之冥币也足够封了它的邪术,任他离去。
“哥哥,哥哥”,离呼也瞧出其中学问,拽着席隽袖摆道:“我也想学,你教教我”
席隽眼帘微垂:“你想学什么?”
离呼:“术、咒、灵、控,什么都想学”
席隽:“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什么,怎么教你?”
离呼:“那我只能一个一个学了”
席隽把离呼抱起,指尖之上重新驱动符咒,一团青色萦绕,他不知道他会什么也不知是如何会的,但若想做什么时,凭借直觉,大多可行。
离呼研究着他指尖的符咒,想了想,问:“哥哥,你会不会也是从叱辜桥下来的?”
席隽:“什么乱七八糟的”
离呼用攒的两个雪球砸醒了中咒的两少年,后被席隽裹在裘衣中送去庄家读书。离呼自己也穿了同色裘衣说热,席隽说刚好,就当给他取暖了。
放学后席隽又来接他,带他回家。遍山的雪被阳光暖了一整日,却毫不见怯意,唯有那树梢上的一点变得缠绵粘稠,可那一点粘稠到了傍晚时,又化为冷冽,混在黑暗前的最后一抹余辉中。
席隽照例询问他今日学的如何。
离呼却道:“被先生罚了”
席隽:“因为不让他摸骨?”
离呼摇头:“因为我只会左手写字”
席隽牵他的左手:“那便左手写”
离呼:“这次要是师傅问起缘由呢?”
席隽:“他怎么问题比你还多?”
晚饭后歇下,离呼不敢一个人睡,席隽就先哄着他,坐在床头给他说故事。有些是他听过的,有些是他现编的,反正都是骗小孩儿的。
离呼裹在棉被中,听故事的心不如往日开心,拽着席隽的袖子担心道:“哥哥,不会我睡着了以后,你就走了吧”
吃穿极挑剔的,一个人不敢睡,怕脏又嫌乱,真是个娇气的小孩。席隽坐在床头隔着被子抱他:“不会,睡吧,再不睡把你丢到窗外去”
月色清凉,窗外漫山积雪,冬日夜晚安静的像是被下了哑咒。
“我不是说此刻”,离呼今晚尤其不好哄的,他抱紧席隽:“我是说你后日不走不行吗?”
席隽低眉:“庄府有人对你不好?”
离呼摇头:“他们对我很好,可我只想要你,我不想要别人”
如满月的眸浮了温泪,离呼仰脖看席隽:“或者你不能带我一起吗?我想和你一起回你的家”
席隽轻抚他的脑袋,难得的温柔:“那里,你去不了”
离呼坚持:“我会很听话的”
席隽薄唇微抿,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哄:“睡吧”
屋内的离呼已经睡着,席隽披上轻裘倚在门边,手心中有一竹签,上面刻有几句话:【五年后,林中碑处,腊冬月圆之夜,为君归期】
此处五年,时间须臾而过,归期终至。
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便是屋内的孩子了,五年前他在乱草之中将他带回,渐长渐大,越发乖巧可爱。
只是后发现他身上异样,他,恐怕真的非人。
好在庄家夫妇二人并不介意,他们多年无子,而他机缘巧合曾救他们性命,他们愿在他离开后抚养离呼。
圆月被云遮了大半,席隽抬头,空中乌云忽有压城之势,就像是他不清楚送他竹签之人的真实身份,他亦不知为何他知道许多术法,比如此刻,耳边的呼啸之声中透着诡异。
“哥哥——哥哥——”
呼喊声从屋内传来,席隽身形微动,已在屋内之中,坐于床边,探离呼额头。
温度高热,却非寻常病症,离呼眼边陷有一团黑雾,席隽眸色月凉,指腹轻捻,黑雾瞬间碎为细碎。
指缝中掠过的一缕落于歇指盘之上。
离呼悠悠转醒,睁开眼看见席隽时安稳下来,低声言道:“哥哥,我做噩梦了”
席隽又探他的额头,已恢复正常:“嗯,无碍”
手掌微抬,歇指盘落于手中,席隽问:“此盘哪里来的?”
离呼聪明的,侧头:“是它让我做噩梦的吗?”
席隽:“嗯”
离呼:“这是先生送我的,他那还有一个呢”
“先生说指针不准只能当个摆件,你瞧,右侧为东,我又非人,它却指北”
“既不能辨别方位又不能识别妖邪”
席隽起身,垂眸:“想继续睡还是和我出去?”
离呼:“去哪儿?”
席隽:“你个小妖邪都禁不住此盘,你那满口胡言的先生又会如何?”
“啊”,离呼一个打滚从床上起身,着急道:“我一起去!庄家大人今夜留先生夜宿庄府的”
席隽:“穿衣”
离呼:“要快些,不穿了,你抱我”
席隽将人抱起,拿过裘衣。
当他们赶到庄家,整个府邸都笼罩在黑雾之中,深夜,刺耳的尖叫声从府内频频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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