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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父子之情!分析!五种可能!


“你说什么?”

朱橚冲了过去,一把揪住太监的衣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好端端的,父皇怎么会突然驾崩呢?”

太监的脖子被衣领勒住,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一下顿时将他吓得不轻,又不敢不说,却越发紧张和结巴:

“真……真……真的,虽然朝廷还没有派人过来报丧,可殿下……殿下……在金陵的探子,派快马加急送来了情报,断然是错不了的。”

啪!

朱橚用力将太监往前一丢,将他的身体推了出去。

太监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也顾不上疼痛,连忙翻身爬起来,跪在地上,埋头“呜呜呜”地哭起来。

朱橚的神情有些木然。

他虽然对老朱有诸多的不满,甚至是怨恨之意,但说到底,那也终究是亲生父亲。

小时候,对父皇亦是有着极深厚感情的,从没有想过父皇死了咋办。

骤闻噩耗,一时间只觉悲从心来,茫然而不知所措。

地方上品级较高的官员,都会在京城安排自己的哨探。

以便在朝廷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时候,第一时间获得消息。

这原是朝廷所严厉禁止的。

但历朝历代,也包括老朱这一朝,这条禁令都形同虚设。

几乎所有的地方官,都在京城安排了打探消息的人。

或者干脆就是从地方派出人员,长驻京城。

当然,这并不是老朱的能力不行,无法约束百官。

而是这种事,在本质上就无解。

即使是后世社会,管理水平提高了无数倍,也禁止不了地方官打探朝廷内的事。

后世社会,地方仍然会派人在京师打探消息。

地方官尚且都有安排,朱橚身为藩王,在金陵城当然不可能不安排自己的探子。

别的消息也许会出错,但皇帝驾崩这种事,是绝不会弄错的。

“父皇!”朱橚两行热泪滚滚而出,身体一软,险些跌倒。

幸好旁边的冯胜反应迅速,才将他扶住。

“殿下,节哀啊!”冯胜轻轻劝道,不知不觉间,他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

毕竟是他追随了四十多年的“大哥”。

曾经也是一起闯过刀山箭海,生死与共的兄弟。

虽然自从老朱当皇帝后,疑心渐重,“兄弟”的感情,也不复从前。

冯胜甚至存着“反心”,想要扶持周王朱橚当皇帝。

若不能让其立为储君的话,那便在时机成熟时起兵,夺了天下。

以他在军中的威望,再加上周王的卫兵,然后联合其他藩王,也未必就没有一争之力。

但此时骤闻老朱的死讯,却又不免生出几分落寞,几分悲戚。

兄弟,走了!

带走了彼此间的共同回忆,也带走了曾经呼风唤雨,征战四方的峥嵘岁月。

他亦是垂垂老矣!

朱橚在太师椅上颓然坐下,望向跪在地上颤颤发抖的太监,问道:“报信的人呢,传他进来吧,孤有些话,要亲自问问他。”

太监如蒙大赦,连忙爬着往后退了几步,也不应声,迅速磕头,再爬起来,小步快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见一名风尘扑扑的精壮汉子,急步走了进来。

他应是一路连夜急奔,此时脸上仍满是倦意。

双眼却炯炯有神,呼吸间中气十足,显然是一位身强体壮的练家子。

“参见周王殿下!”精壮汉子在五步外站住,跪下磕头。

朱橚伸手抹了抹眼泪,道:“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孤都没有听到父皇病重的消息,怎么突然之间,就驾崩了呢?”

“殿下,陛下是被活生生给气死的。”精壮汉子开口第一句话,便是石破天惊。

“什么?”朱橚霍地一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目眦欲裂,伸手指着他道:“快说,将所有的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说明明白白。”

精壮汉子当即将那日老朱回城,先闯大明科学院,引发误会,接着前往东宫,拿长枪追着朱允熥喊打喊杀,却被百官劝住。

再后来又如何晕倒,百官在外面如何与杨士奇,姚广孝等人争执。

直至太孙出来,召太医进去……宣布驾崩,都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父皇!”朱橚听他说完,不由得失声痛哭。

半晌之后,恶狠狠问道:“朱允熥这个气死了父皇的不孝子孙,抓起来治罪了没有?”

精壮汉子磕首道:“先帝驾崩的以后,就在先帝的灵前,他已经被群臣拥立为新帝了。”

“岂有此理!”朱橚拍地一掌,狠狠打在桌子上。

砰!

这一掌打得有点狠,用力过猛。

直拍桌子震天作响。

朱橚顿时只觉得自己的手火辣辣地疼得厉害,下意识便想拿起来看一下,却忽然发现眼前还站着人呢,又连忙放下。

“他将自己的皇爷爷给活活气死了,竟然还被群臣拥戴为皇帝,这……这也太荒谬了吧?”

冯胜在一旁沉声道:“他是陛下亲自册立的储君,陛下驾崩,群臣自然会拥他即位登基。”

朱橚面容扭曲,怒道:“若依这个理由,岂不是说哪怕是他当着群臣的面,拿刀将我父皇给杀了,那些大臣,也要拥立他当皇帝吗?”

“世间岂有如此荒谬之事!”

冯胜轻轻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周王殿下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应变吧。”

“只可惜,周王殿下费尽心血,好不容易才苦心培养出来的人,却是无用武之地了。”

尚星瑜只对老朱才有用。

能勾起老朱的回忆。

对于其他人而言……若是马皇后还活着,或许还能玩玩以假乱真。

比如说,假传马皇后的懿旨。

在关键时刻,这就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可马皇后早已不在人世,别人看到尚星瑜,只会在初见时被吓一跳,很快就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骗不了任何人。

如此一来,尚星瑜便再无用处,甚为可惜了。

朱橚怒道:“朝廷里的群臣畏他如畏虎,不敢对他如何,但我的兄弟们却不会如此。”

“父皇被他活活气死,他不但逍遥法外,还即位称帝。”

“这口气,我咽不下。”

“我想我那些兄弟,应该也咽不下。”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咱们这些分封在外的藩王兄弟,就该起兵报仇。”

“我立即给他其他兄弟去信,邀请大家一起举事。”

冯胜思索了片刻,道:“事关得大,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切勿操之过急。”

“如今可以先做一些准备。”

“我也联络一下军中的好友,将京城的具体情况查明,莫要轻举妄动。”

朱橚却急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天子驾崩,新帝登基,相信朝廷已经向各地派出了信使。”

“待到传旨的人来到周王府,到那时候,孤是接旨,还是不接旨呢?”

“再说,王府的官吏,还有河南的地方官,未必都听我的。”

“在此之前,必须做出决断。”

他在京城安排的探子,是得到皇帝驾崩的消息后,立即着人传讯回来。

但朝廷的诏书,却要慢得多。

为了防止地方接到消息后生出乱子。

很多时候,朝廷还会故意将消息先压一压。

待做好了应变准备,再向地方上传达皇帝驾崩的消息。

但这个时间,也不会拖延太久,应该很快就会有朝廷的令使过来。

这时,跪在地上的精壮汉子忽然开口道:“殿下,其实关于陛下的死,京城内还有一些流言,只是未经证实。”

“什么流言?”朱橚连忙问道,旋即又道:“若是太不着调的荒谬之言,就不必说了。”

对于民间流言,朱橚亦是曾经听说过一些的。

大抵是能将王府门前的石狮子说成是金狮子,金狮子说成是活狮子,活狮子说成是偷情的母狮子。

最后再由狮子变成偷情的人,然后又成了周王与母狮子偷情……

总而言之,越荒诞越离奇,越有人津津乐道。

在暗地里四下传播,漫天飞扬。

知道内情的人,自然只能苦笑。

因为人家也不信你说的“真相”,更不信你的“辟谣”,却对那些匪夷所思,荒诞不经的流言,深信不疑。

俗话说,谣言止于智者。

可这世间寻常百姓,又有几个能称得上“智者”呢?

终究是愚昧无知之人居多。

有这些人的存在,谣言自然满天飞。

哪怕是用严刑峻法严厉打击,也难以禁止。

朱橚深知这一点,故而才出言说明。

相比外面的寻常百姓,他在京城安插的探子当然能打探到更多更详细的内幕情报,很容易判断哪些是完全不靠谱的谣言。

“王爷英明,确实有很多荒诞不经之言,但其中也有一些流言,并非全是无稽之谈。”

旁边的冯胜原本有几分悲哀的神情,骤然振作,眸内射出两道精芒,直落精壮汉子身上。

朱橚亦露出好奇之色:“哦?”

精壮汉子正声道:“一则传言是说,老皇帝本来无事的,只是昏厥了过去,但太孙殿下借此机会,令太医下毒,毒死了陛下。”

朱橚脸色顿时再度大变,怒意升腾,杀气自内散出。

精壮汉子继续道:“另一则传言,是说老皇帝其实还并没有驾崩,而是被太孙殿下囚禁到了后宫之中。”

他不待周王询问,当即又补充道:“说起来,确实有几桩古怪的事,并非传言。”

“第一桩是新皇帝登基之后,给老皇帝准备丧事的时候,自称先帝留有遗言,因其临终前痛苦而面容扭曲,不愿让人见到,因此给其戴上了特制的面具。”

“第二桩是给老皇帝洗沐遗体的宫女太监,以及看病的四名太医,后来都神秘地失踪了。”

“第三桩是,新皇帝以思念先帝,不忍破坏其生前居所为由,下旨将后宫封禁了,所有后宫的宫女,太监,妃子,一律不准出宫。”

“他还令工匠们留夜砌墙,堵住了后宫所有的出入通道,仅留的门,也被紧锁。一应物资,皆由特别修建的小通道供应。”

“内外人员不通。”

“另有传言称,洗沐先帝遗体的宫女太监和看病太医,其实是被秘密送入了后宫。”

朱橚和冯胜对望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凝重和疑惑。

若果真如此的话,此事就确有些古怪与反常了。

精壮汉子抬头,见周王和宋国公皆在沉思,便又道:“属下急着赶回来报信,离京较早,后续应该还会有新消息送来。”

朱橚点了点头,道:“一路急奔回开封,辛苦你了,去库房领三百两银子的赏钱。以后好好实心办事,孤不会亏待你等的。”

听到竟然有三百两银子的赏钱,精壮汉子顿时狂喜不已。

周王殿下真是出手阔绰!

不过,想想又觉正常。

今时不同往日。

这次传回来的消息,太过隐密且重要。

殿下哪怕为了收买自己,也会多给一些赏银。

“谢殿下!谢殿下!”他连连磕头,然后起身退了下去。

待到那人离开,院子里再无其他人,朱橚才一脸严肃地问道:“岳父大人对此怎么看?”

冯胜思索不语。

半晌之后,方道:“我们现在可以来分析一下,首先,眼下的局面,无非是两种情况,一种是陛下真的驾崩了,另一种是陛下并没有驾崩。”

这有点像是废话了。

朱橚不由得皱眉。

但他知道冯胜领兵作战多年,乃是战功赫赫的名将。

自古善用兵者,都知兵不厌诈的道理。

也都懂得去分局势,从极其复杂的战场情报中,分析出正确的消息,并据此做出判断。

唯有如此,才能成为名将。

武夫鲁莽无谋,这只是文人为了抬高自己而给武人身上泼的污蔑之词。

固然,低级武官中,鲁莽之人不少,与相对冷静沉着的文人,形成鲜明的性格对比。

但一旦到了高级将领这个层次,就不再存在有勇无谋之人。

真若是有勇无谋,一般也爬不到这么高的地位。

即使偶尔有因家世或者其他特殊原因,而成了高级将领的,几场仗打下来,也会原形毕露。

毕竟,上战场是真刀真枪的硬本事,刺刀见红,是要分生死的。

没点谋略,没有头脑,没有分析推理能力,早就被对方的将领给玩死了。

冯胜更是打了一辈子仗的人。

他现在还能活着,并成为大明的公爵,便已经证明了他的谋略,头脑,都远在常人之上。

朱橚没有接言,而是等待冯胜往下说。

“倘若陛下驾崩了,又可分为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是,朱允熥杀了陛下,但是怕露出马脚,所以不许人瞻仰陛下遗容,同时仓促地处理了太医,宫女和后宫的嫔妃。”

“另一种情况是,陛下确实是当场突发急病而驾崩,又或者虽是朱允熥所杀,但他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

“给陛下的遗体戴上面具,是故意为之,引人生疑。”

“那般处理宫女太监,太医,后宫嫔妃等,亦是如此。”

“其目的就是看看朝中有哪些人支持他,哪些人反对他,好将反对他的人引出来,再将其一网打尽。”

朱橚呼吸微微一滞,目光闪动了一下,他却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此时听冯胜一说,才发现自己还真是想得太简单了。

冯胜逻辑清晰,又接着往下推理:

“倘若陛下并没有驾崩,则有三种情况。”

“一种是朱允熥将陛下囚禁起来了,是因为朱允熥心中还念着骨肉亲情,心生不忍,故而才将陛下囚禁于后宫,并好吃好喝的供养着陛下。”

“他认为自己足以掌控全局,不需要杀掉陛下。”

“第二种情况,也是朱允熥将陛下囚禁起来了,但他心中却未必是念着骨肉亲情。”

“而是想用陛下为饵,钓出反对他的人,尤其是你们这些藩王。”

“试想,若是陛下不在了,反对者可能暂时忍而不发,暗中潜伏下来。”

“可若大家知道陛下被他囚禁于后宫,那便一定会想方设法去营救。”

“一则是对陛下的忠心使然,二来是只要陛下走出后宫,振臂一呼,将他所行之事公之于天下,则朱允熥必败无疑。”

“如此机会,反对朱允熥的藩王和大臣,必定不会错过。”

“一定会想方设法,达成此目的。”

“而这,正是他设置的陷阱。”

“让反对者都跳出来,最后一网打尽。”

冯胜眸子微微闪烁,深吸了一口气,道:“还有第三种情况。”

朱橚皱眉,思绪顿住。

只觉冯胜所言,已极尽所有可能,想不出还有什么。

疑惑之际,只听冯胜沉声道:“最后一种情况是,陛下并没有驾崩,也不是被他朱允熥囚禁。”

“而是陛下自愿住进了深宫,却令他假传死讯!瞒天过海,骗过天下人!”

“陛下要借此扶他最后一程。”

啪!

朱橚情绪激动,手往前不自觉地一拂,将桌上的桌杯拂了下去,掉落在地,刹时间四分五裂,茶水溅了一地。

他却根本不管不顾,只是满脸震惊地望着冯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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