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宫中夜宴

江白榆看见母亲在众人面前哭得不成样子，心中烦闷不已，但又碍于母子身份，一时间甚是无措。

        “祖父？祖父当年可是发过公文逐我父亲出族谱的，当年也没见祖母您拦着，如今不过分个府，您就这般作态，还真是难以琢磨。”江梦可不再对他们有什么过不去的脸面事了，嘲讽冰冷的语气听得江鸿一愣，他记得自己这个妹妹之前还是会顾忌这些血缘情面的啊？

        江梦眼见着各色亲戚都要开口相劝，她难道不明白这些人心里想的什么？

        “江家只是分府自立，在座各位都是血亲，这份情谊是割不断的。若有什么荣宠或是恩泽，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各位不必担忧。”江梦将话点的很清楚了，其实这些人并不在乎他们在哪住，只是怕自己不能沾当朝功臣的光罢了。

        利益相驱，人皆如此。

        “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一个闺阁女儿做主！”江远松眼看着宗亲众人听了江梦的话似是不愿掺和这件事急忙打断江梦，走到老太太身边。

        “大哥凯旋归京第一件事就是执意分府别立，是诚心给母亲和弟弟难堪吗？京中人多口杂，岂不是要揣测我们做了什么亏心事，对不住大哥这当朝功臣？大哥与梦儿许久未见，不要听了小女儿家一句胡言做了错事！你可不知梦儿她如今有多离经叛道，忤逆不孝，目中无人的狂妄名声满京皆知！”

        江梦看着江远松这一番义正严词的声讨，眼神冷得可怕，看来没必要给他们留一丁点体面了。

        江梦正要开口驳斥，只听父亲一声满压怒火的威声：“够了！”

        满堂寂静，连老太太也没见过江白榆怒气满身的样子，毕竟是征战多年的将帅，怒火起来一身肃杀之气着实令人畏惧。

        江梦看着父亲走到自己身边，拉住自己的手，她竟也一时晃了神。

        “是为父多年疏忽，当真以为你在这京都过得好。”江白榆话音落下，转身盯着自己的亲弟弟。

        “我本以为二弟和母亲心里清楚，谁才是这一家之主。我和鸿儿离京，梦儿就是这家里说一不二的当家人，我本是顾忌她年纪小，便让母亲代为管家照料，你们倒好，我长房嫡女在你们眼里倒像个外人了！”江白榆说着这些话，眼神愈加难掩怒气。

        江远松还要辩解，江白榆直接阻了他开口：“我一生戎马，从不畏人言。我女儿要做什么，我便助她做什么，今日在这说这些事，是通知你们，不是和你们商量！至于京中会不会有流言揣测，我也很好奇，二弟和母亲有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江梦站在父亲身后，听着父亲掷地有声的话语，眼睛不由得又红了起来。

        当年也是这样，她执意要辅佐齐温言上位，父亲即使看不上齐温言人品心性，但也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拿自己的多年功勋为齐温言铺路，用命为她打江山。

        承了父亲如此深沉的偏爱，却被她蒙了心的私情葬送了性命。

        自家祠出来，父兄要先去兵部交接军需战况等相关事宜，江梦知道待他们回来定有许多事要问，便换了女儿家衣裳等在书房，想着这些年有什么能说，要怎么说。

        可是等来的却是皇上身边的刘公公，传召她入宫赴宴。

        玉竹和青荷为江梦换着宫装，她却走了神：今日夜宴？为何如此仓促？这与她上一世的记忆明显不符，江梦隐隐不安，她越发感觉到仿佛有些事情没有按照原本的轨迹走。

        进了宫门，走在前往永乐殿的甬路上，这条路江梦已经走了无数遍，太过熟悉，并未在意本应为自己引路的刘公公半路便没了影子。

        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只身一人时，那个让她不甚熟悉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如今还是四皇子的齐温言。

        齐温言特意打点了刘公公，特意在此单独见江梦。今日父皇大设宫宴迎为明威将军庆功，想必正是高兴之时，他定要把握时机才好。

        “梦儿妹妹！”齐温言微笑着向她走来，“如此巧，这宫里广阔路杂，我带你去。”

        江梦盯着这个逐渐走近越发清晰的脸，看着面前的男人惺惺作态的模样，胸中汹涌的恨意让江梦忙低下头做行礼状，她生怕自己的仇恨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还没到算账的时候，要忍。江梦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齐温言倒没觉得她低头有什么不对，反倒是以为江梦是心中对他有意害羞了几分。

        “上次听闻妹妹在文华阁得张阁老称赞，我那几个先生听了都意外你的才学。”齐温言一边走一边看了江梦一眼，“可我并不意外，在我心里妹妹一直文采出众，只是不愿出风头罢了。”

        江梦心里冷哼一声。

        上一世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被他哄得当真以为他中意她良久情深，如今听来，每一句都是有目的的油腔滑舌罢了。

        “只是临时听过那一两句就顺口说了，四殿下抬爱了。”江梦故作娇羞地轻声回答。

        “原本还担心上元灯节之后妹妹受了惊吓会不会气色不好，如今看来，不仅气色好了，也更是出落大方了。”齐温言早已知道自上次救下江梦之后，她一改原来男儿装扮，极力向着端庄高贵打扮自己，这份属意再明显不过了，因此特地故事重提，看看她的反应。

        “上次四殿下的救命之恩我一直铭记在心，若有机会，定会报答。”前世她可从没想过，怎么这么巧她会被一队匪徒盯上，又这么巧他一个皇子路过荒林狩猎？都是局罢了。江梦回答地温温柔柔，像极了中意眼前人的小姑娘模样。

        齐温言看着她这般一直低着头的羞怯作态，心中窃喜，看来今晚的事十拿九稳了。

        到了永乐殿外，例行搜身等待中，齐温言是皇子自然另有入口，便先行一步。

        江梦还做出一副矜持却不舍的样子，向齐温言行了个道别礼。

        看着齐温言的背影，江梦的眼神立马冷下来，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齐温言，总有一天，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家除了领兵，也会传授变脸之术吗？”

        身侧传来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但带着那股子让江梦熟悉的吊儿郎当。

        江梦侧首，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边疆大捷，任府自是要为你父亲送庆功礼的。”任北辰不以为然地回答，“我不该来吗？”

        上辈子你就没来。江梦顿觉烦扰，又是一个不一样的事情发生。

        任北辰看着她皱着眉摁了摁太阳穴，好似想起了什么大事，加上白日他拿到的江梦所有往来行动记录，都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他对眼前这个看着清纯可人的小姑娘，除了警惕，到是好奇得很。

        “妹妹！”江鸿接了刘公公通报，特意出来迎她。

        “见过世子。”江鸿看见妹妹旁边站着的是任藩王世子，梦儿怎么与任家相识。

        江梦回过神来，拉着哥哥就快步往殿里去，“皇上还等着哥哥回去，我就先走一步了，世子自便。”在没搞清楚今天会不会有什么突发事件之前，她还是先躲开无关人员的好。

        “妹妹，你和任世子很熟吗？”江鸿看着江梦对那任北辰说话随意，虽然刚回京一日，但是也听了几耳朵京中流言，好像是妹妹有了意中人，是谁他还没来得及打听便被皇上召走。

        不会是藩王世子吧？江鸿突然觉得这事不太好办。

        忙着疾走的江梦听着哥哥这小试探，又看他脸上那藏不住事的纠结表情，马上明白哥哥在揣度着什么。

        “哥哥放心，今天第一次见而已。我一向懒得与人交往的，哥哥不知道吗？”江梦恢复那一脸无所谓的平静和高冷。

        江梦的话让江鸿松了口气，毕竟将军府掌兵，皇上怎么会让江家和一个藩王结亲呢，这不是养虎为患吗！幸好不是，江鸿着实安心不少。

        江白榆看着江梦进来，不由得眼前一亮。上次见梦儿还是两年前，印象里她总是男装，还从未见过她盛装打扮的模样。

        苏绸淡蓝宫裙，只有袖边有淡淡的栀子花绣纹，华丽却不失清雅。乌黑长发绾着随云常髻，插了一根青纹玉簪和两枚小小的天青玛瑙坠子，简繁适中，既有十四岁少女的冰清玉洁，又很好地中和了江梦这一世带来的威严端庄，骨子里这两世未变的刚强坚毅更显得整个人大气淑雅。

        江白榆越看越是欣慰，女儿出落的如此优秀，月凌在天上也会为女儿高兴的。

        “父亲，如果一会朝上有什么大事发生，您一定要沉得住气，不要意气用事。”江梦见到父亲，立刻低声提醒。

        江鸿和江白榆互看了一眼，甚是不解，“妹妹你可是知道什么？”

        “回府后我自会与父兄细说，现在不是时候，只要父兄记得，这是皇城，不是沙场，凡事要谨慎，万不可冲动！”

        江白榆还有话想问，他现在心中十分不安，也猜不透女儿的心思，但是此时宴会开始的奏乐已经响起，只得怀揣着心事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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