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百鬼集聚

“精灵精灵，不知姓名。授尔五鬼，到吾坛庭。顺吾者吉，逆吾者凶。辅吾了道，匡吾成真。命尔搬运，即速便行。逆我令者，寸斩灰尘。”
  温润的嗓音响了起来，不急不忙的。听在不停下坠的叶伤槐耳里，简直就是折磨。
  大哥，救人哪！你念个“摄五鬼咒”还这么慢慢腾腾的，是准备等她在地上摔个稀巴烂，再搬运一滩肉泥回去吗？！
  好在念咒人速度虽慢，但咒术应验极快。只感觉下落的身子一顿，一股大力从下而上拖住了叶伤槐，并且托着她极速上升。
  等到身子一落地，叶伤槐就地一滚，一撮紫色的火焰从她腿上的藤蔓冒了出来。紫火迅速燃起了藤蔓，转瞬间烧了个精光。
  是紫火焰！能烧一切妖邪之物。
  隶持之看着叶伤槐毫发无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眸色沉沉，原本探出来准备斩断藤蔓的回旋剑又收了回去。
  她能自救！
  叶伤槐假装没有看到那收回去的回旋剑，轻咳一声，朝隶持之拱手:“多谢隶公子相救！”虽然但是，救她出藤蔓，真的大可不必动剑。
  隶持之没吭声，弯腰捻起那藤蔓烧尽留下的灰，在指腹稍一抹开，就弹掉。
  那灰烬却在他的手指上留下殷红的印记。
  叶伤槐看在眼里，默默说道:“方才往山顶来的这一路，怪事频出。且这山上呈犬牙交错之势，百鬼集聚之态，那鬼胎不定就是这里的手笔！”
  隶持之在听到“百鬼集聚”的时候，就已经将目光重新看向叶伤槐了。
  叶伤槐眼见隶持之沉吟不语，不由开口问道:“不知隶公子有何应对之法？”
  隶持之却反问道：“你是如何找到我的？”虽不言明，目光却落在了叶伤槐手腕上的银镯。
  叶伤槐心虚一笑：“我就试试看这乾坤镯在人身上效果是不是比山野精怪好一些……”捏个诀就能感知到方位的，这么便利谁会不用？
  “此间事情一了，请叶姑娘及早回师门，找寻解咒之法。”隶持之淡声道。
  “当然，当然！”叶伤槐挠了挠头，陪着小心附和着，“隶公子，那这里的事……”
  隶持之双手结印：“六合之间，四海之内，妖孽匿踪，一剑寻迹。”话音刚落，一道银白剑影从隶持之袖中而出，然后擦着叶伤槐的身子飞蹿而过。
  叶伤槐惊得叫了一声，连连后退，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隶持之抬手虚扶，隔空止住了叶伤槐后仰趋势。
  叶伤槐讪笑。回过神，目光连忙去追寻那剑身。
  剑飞得极快，很快就飞蹿到高空中。它如有神识，在高空中自行飞行，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只一会儿功夫就留下交错的残影。
  但叶伤槐看明白了！这剑在画镇鬼符。
  果然！当剑终于在停下来的时候，天空中突然显现一道金光，方才剑身飞过的地方出现一个金色的符印。无数的亮光从符印上倾泻而下，犹如阳光普照这山顶。
  “啊！啊！”
  “啊啊！啊！”
  凄厉的哭叫声突然响起，似乎有人受了烈火烧、热油烹之类的酷刑。只是这叫声纷纷杂杂，居然不是一道，而是千道百道杂糅成的。
  叶伤槐蹙眉，这百鬼集聚，有点弱啊！只是一道寻常的镇鬼符罢了！
  “啊！啊啊……”
  叫得人头皮发麻。
  叶伤槐正准备开口，就见隶持之先一步抬手，将回旋剑收了回来。没有回旋剑加持，那符印顿时威力减弱，刺人耳膜的尖叫声也渐渐停了下来。
  叶伤槐看着符印金光笼罩下那一团逐渐显现的黑雾，开始头疼。“谁，刚才是谁想要我的命？”
  那团黑雾扭曲着、挣扎着，闻言一怔，下一瞬犹如千百只鸭子下了河，发出各式各样的声音来。
  “谁下毒手了？”细细的女声。
  “汪汪！汪！”
  “喵，喵喵喵！”
  “嗷呜，嗷呜！”
  “唧唧叽叽！”
  “……”叶伤槐翻了个白眼，比她想得还要弱！她一指点出，“派个说人话的做代表！”
  第一个出声的女声轻咳一声，顿时其他声音都停了下来。
  女声说道：“我们只想吓走你们，并不敢害你们的性命啊！”话音还隐隐带着颤抖，显然方才的加持镇鬼符让他们吃够了苦头！
  叶伤槐看眼隶持之，见他没有出声的打算，连忙开口，继续问道：“不想害我的性命，那带着我往山下滚？”
  “……”女鬼紧张地打了个嗝，忙解释道，“只想把你们缠住吓吓的。谁知这位天师道法高深，刚触碰到他我们就遭了天雷亟，吓得我们当场就跑了。没想到带着你一路滚了下去……”
  天雷亟？叶伤槐目光一闪，仔细回想了下，当时那触须一碰到隶持之，就跟人见了鬼一样，慌不择路跑了。
  原来是遭了天雷亟！叶伤槐对隶持之的身份好奇起来。天雷亟是道中之人即将登仙才能有的护体之法，这隶持之什么来头，竟这么厉害？！

  毕竟，她那师父都没有天雷亟护体！说他羽化登仙，不过是对他身死的婉转说法罢了！
  她叹了一口气，哎，但凡师父能有天雷亟，也不至于那天就……
  摇了摇头，叶伤槐继续问道：“你们都是何方妖鬼精怪？怎么团在一起？”
  天生地养，万物分明。妖是妖，鬼是鬼！很少有看见不同类的妖鬼精怪混在一体的。更何况，这一团，大大小小怕是得有几百个！之前绑住自己的藤蔓，应该也是这一团里的一种。
  女鬼幽幽然说道：“我是独自出游，在这棺材山失足落水而死的。死了之后，就有股力量将我吸纳到这山顶，和它们团在了一起，再也不能分开。”
  叶伤槐蹙眉：“不能分开？那不就不能投胎转世了？”
  “呜呜呜……”女鬼哭了起来，期期艾艾地说道：“我做梦都想投胎转世！可是不行，这座山里死了的草木花鸟、山猫豺狗，一个不少都被吸纳过来，变成这团黑雾模样。谁也脱不开身！”
  “这……”叶伤槐忍不住挠头，劝道，“先别哭了。遇上我们是你们的大造化！我身边这位天师，他道法高深得紧，定能超度你们！”说完，冲隶持之笑了笑。
  “……”隶持之别开眼。
  “咳咳！”叶伤槐假咳两声，继续看向黑雾，“你们这样，多久了？”
  “……我想想啊！”女鬼叽里咕噜数着，“我来的时候，老柏树是死了最久的，已经死了八年了，我来了以后到现在……也有七个年头了！前后十五年了！我们这里，团的时间最久的，竟然已经十五年了！呜呜……十五年啊！”
  被这十五年震惊到，女鬼又开始呜呜地哭起来。她这一哭，带的黑雾里的几百个妖鬼精怪全感伤起来，“呜呜”声渐盛，一时间妖风阵阵，吹得黑雾晃动起来。
  叶伤槐大惊失色，忙劝慰道：“别哭别哭！这不是你们的大造化来了嘛！”她最怕鬼哭狼嚎了，惹得人头疼！
  那黑雾仍在剧烈晃动，好似里面几百个死灵都在颤动肩头，丝毫没有把话听进去。
  叶伤槐劝说不成，当即捏诀：“天地无量，噤声！”
  嘈杂的声响一下子消失了，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黑雾仍在晃动，只是成了无声的晃动。
  叶伤槐满意地拍了拍手，头一转，见隶持之正定定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深沉，如古井般无波无澜。
  叶伤槐在他的注视下不自在起来，轻声问道：“隶公子，怎么了？你有话想要问吗？那我解开它们的噤声咒……”
  隶持之的目光在面前娇俏的小脸上顿住，一字一句，问道。
  “天地无量，和，噤声，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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