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叶归离带着玄禾离开了玄武山庄，没走多远，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于是，暂避于途中的破庙里。

        还未想下一步怎么做，思绪被推门声打断。叶归离身体一瞬间绷紧，他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破庙。

        雨中的破庙，摇曳的灯烛，冰冷的尸骨，一片阴冷的和谐，被推门而入的落汤鸡打破。任子兮一脸苦相地进来，嘴里嘀嘀咕咕说着外族语，似是在抱怨这天气糟蹋了他的装扮。

        叶归离见是任子兮，没有出手也没躲。他本来就觉得这个花蝴蝶不简单，他不相信是再次偶遇，既然这样，不妨以不变应万变。

        任子兮抬头看了眼叶归离，扒拉了下湿淋淋的刘海，又看了眼平躺地上没了气的玄禾，不由分说小跑过来，蹲在叶归离身边，双眼发光地问：“你是阿卡纳西？！”

        叶归离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么句，太离谱了。

        “你默认了？”任子兮向叶归离身边靠近了些，“我刚在街上都听说了。外族第一高手阿卡纳西杀了玄武山庄的得意弟子玄禾还把人众目睽睽之下劫走。玄武山庄是中原武林第一把交椅，你也太厉害了吧。玄禾的画像我在街上看到了，跟地上这小伙子一模一样。现在外面很多人都想抓你拿赏金呢。”

        叶归离心里了然，阿卡纳西这种绝顶高手，岂是靠赏金就能抓到的。玄武山庄这一波操作，无非目的是广而告之让阿卡纳西本尊知晓自己蒙怨，有所反应才能捕捉到他的一丝踪迹。毕竟，他藏得太深了，见过他真容的人，世间不超过一个手掌的数。

        叶归离看任子兮说得这么认真，觉得有必要认真回答下：“我不是阿卡纳西。”

        “你是！”任子兮一口咬定。

        “我不是外族人，你有眼睛，应该看得出来。”叶归离觉得这是铁证，相比之下，外族人的五官会深邃立体一些，中原人相对柔和细腻。

        “两族早已在百年之前融合，你鼻子这么细挺，外族人不也这样吗？再说了，见过阿卡纳西的人没几个，没准外族第一高手是中原人和外族人所生，就像你这样，该立体的地方立体，该柔和的部位柔和。”任子兮一副你别想骗过我火眼金金的神情。

        “阿卡纳西是外族新王阿卡尼克的弟弟，王族会有中原血脉？”叶归离反问，“如果我是，我何必瞒你，外族第一高手的称号甚是光荣，我没有理由推拒。”

        “因为你低调，不愧是我崇拜的人，阿卡纳西，哎拉扶由。”任子兮狡黠一笑，似乎笃定于心，就差没拍着叶归离肩膀说我懂的你别再遮遮掩掩了。

        看着他一副万事明了的样子，叶归离真想一掌拍晕他，他知道个屁！

        “哎拉扶由是什么？”叶归离没想到跟他不但沟通思维上有障碍，连语言都有障碍了。

        任子兮咧嘴笑了笑，捧着脸羞涩道：“这种话，我不好意思再说一次。”

        叶归离没追问，想想算了，这种疯人疯语无需去深究，反而落得耳根清净。

        “任子兮，我不是阿卡纳西，你爱信不信。”叶归离无比认真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澄清。

        “可是你武功很厉害。”任子兮若有所思道。

        “你何以见得我武功厉害？”

        “你可以从玄武庄主手上夺走人，还不能说明你武功厉害？”任子兮顿了顿，随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嘴唇，又道，“白天我吃你豆腐的时候，偷偷搭了你脉门，没有感受到气脉。说明要么你不会武功，要么就是武功太高，气脉隐藏得毫无痕迹。”

        叶归离抿嘴，不愿解释，他不想让人知道他体质的特殊性。

        任子兮微眯双眼，晕染地不成样的黑色烟妆，很好地遮挡了眼神的变换。

        叶归离想了想，打破沉默：“那估计是你武功太弱了，所以白日没搭出我的脉门。”在摸不清对方底子的情况下，抬高自己的武功，也是变相对自己的保护。

        任子兮跟着笑了：“小坏蛋，我自然是不能听你花言巧语。”

        有了“离宝贝”的先例，叶归离觉得“小坏蛋”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无视就好。

        任子兮接着说：“只要你有一分的希望是阿卡纳西，我就该对你不离不弃。”

        叶归离一愣，赶紧道：“你要跟着我？任子兮，你这样是真对不起阿卡纳西，亏你崇拜他，却连人都认错。”

        “如果你是阿卡纳西，不就能见到我的诚意了吗？”任子兮笑嘻嘻道。

        叶归离第一次有了厌恶跟人说话的感觉。

        任子兮见叶归离闭口不言，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便不再咄咄逼人，转移话题道：“外头的雨怕是不会停了。”

        叶归离见他不再纠缠之前的话题，心里稍微轻松些：“嗯。今晚只能暂避于此。”

        任子兮眼睛亮了亮，幽幽道：“这么说我两今晚要独处一室，同床共枕？”

        叶归离皱了皱眉：“我本以为你中原话讲得不错。独处一室尚可，但同床共枕就完全不搭边了。”

        任子兮暧昧透着点羞涩道：“雨夜微凉，此处又无被褥，我两不靠近些睡，会冷的。”

        叶归离淡淡道：“你睡吧，我不困。”

        任子兮问道：“你能背过身去吗？”

        “怎么？”虽然好奇，但叶归离还是照做了，转身背对他。

        “我要洗漱。我不想你看到我卸妆后的样子。”任子兮总能语出惊人。

        叶归离心想，说不给看不是反而能勾起人去看的念头吗？

        一般男子，疯了才会去上妆。叶归离踌躇片刻，小心翼翼问出口：“你卸妆后，让人不忍直视？”

        “确实挺让人无法直视的。”任子兮点点头道。

        叶归离惊讶他居然承认自己面部有缺陷，心里有些不忍，于是说：“我小时候长得挺瘦弱的，没什么人愿意跟我玩。其实也没什么。”

        后面的声响一停，空气凝固了一瞬，接着恢复正常，传来任子兮的声音：“哦？你是在安慰我？”

        “没有。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叶归离觉得不该再谈这个话题，于是扯开话题问道，“对了，你是外族人，任子兮是你中原名，那你本名叫什么？”

        任子兮顿了顿，翘起嘴角道：“哎拉扶由。”

        “哎拉扶由？有点耳熟。”叶归离没有深究，“不过，听着挺特别。”

        身后没了动静：“我好了。”

        叶归离没想太多，正欲回头，被任子兮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住：“别转身！！”

        叶归离一下子僵住，保持不动。

        任子兮吹灭烛火，把黄花红底大外袍搭在身上，身体一点点往叶归离身边挪。

        “你做什么？”叶归离可以感觉到他在靠近。回答叶归离的是被抛来的半边衣袖。

        “我的衣服大，暖和，一人盖一半。”这是回答，软绵绵的回答。

        叶归离忍不住转过身，任子兮那张脸居然近在眼前，但一片黑暗中只见轮廓，不见眉目，只是轮廓，倒是无可挑剔。

        叶归离本能地缩后拉开距离：“我不用。我不困，不睡。”

        任子兮抿了抿嘴道：“人总是要睡觉的。”声音软糯无比，又带着点羞涩。

        叶归离觉得自己有点幻听，这不像是花蝴蝶说话的语气。

        “你先睡，我得想想玄禾的事。”叶归离说着把身上的半边衣袖裹回任子兮身上。

        任子兮眨了下眼睛道：“玄禾和朱雀宫的人，或许有一些关系。”

        “什么？”叶归离一头雾水。

        任子兮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点害羞道：“他们身上有一样的气味，只是玄禾身上淡了很多，可能是身死的缘故。”

        叶归离并没有察觉到这个。

        任子兮又补充道：“我鼻子打小就灵敏。我小时候跟各种动物玩，我嗅觉都不输它们。”

        叶归离对艳惊鸿是有一些了解的，朱雀宫是情报组织，必定有制约宫内人的手段。如果玄禾和朱雀宫的人有相似之处，而且是不易发觉的，那有必要去朱雀宫一探究竟。

        “那我明天去趟朱雀宫。”叶归离道。

        任子兮从盖着的衣服里伸出手，轻轻握住叶归离的手腕，期望又带着怯意道：“是我们，不是我，我们一起去。”

        叶归离觉得任子兮实在像是变了个人，此刻的人又乖又懂事，丝毫不像之前口无遮拦的花蝴蝶。不由得点头答应：“好。”

        “嗯。”任子兮听完这句话，裹着衣服满足得躺平在地上，乖乖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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