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烈焰少年

时间推着往前走，很快就迎来崭新的一年。

        江泠回了宜州。

        回家后的日子很平静，大多数时候，她都待在房间里练舞，一跳就是一整天。

        沈烈没有给她发消息，也没有打过电话，安安静静地躺在列表里，好像那个热烈狂妄的少年是一场梦，只要她离开北川，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也好。

        家里很冷清，他们总是很忙，一见到晚都见不到面。

        跨年夜这天，他们坐在一起吃饭，桌子摆满各色的佳肴，过年该有的，一样不差。而她的父母，相敬如宾，说着些客套的体面话，不像家人，全然像是三个陌生人。

        说来可笑，他们唯一聚在一起的机会，却偏偏让江泠感到窒息，狼狈地想要逃离。

        江泠受不了这样的场合，尽管这么多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江泠不知道她的母亲是怎么忍受这样死气沉沉的生活，并且忍受了几十年，他们之间好像没有爱情，却还是维持着平静美好的假象。

        她回房，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窗户开着，有风进来，有些冷，月亮从云层探出头来。

        红灯笼亮起，是新年的象征，孩子的嬉笑打闹声，忽远忽近。

        江泠有些恍惚。

        以前的跨年夜，她都是和云烟一起过的，两人会跑到宜江的桥上看烟花，倒计时，一起迎接新年。

        可今年，云烟没有回来。

        她说工作忙，没有时间，江泠只说让她注意休息。

        江泠清楚地知道，她们之间，在渐行渐远，从她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开始。

        她们不在彼此的身边，不了解彼此的生活，没有了当初的肆无忌惮。她们也很默契，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怕对方担心。

        曾经无话不说的人，现在却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护这段友情，说些场面话，但不假，所有的关心都是真的。

        那次的晚会独舞，在上台前的半小时，她忍不住分享了一张带妆的自拍给云烟，告诉她自己迎来了第一个独舞的舞台。

        无论距离多远，云烟依然是她在特别的时刻，第一时间想要分享的朋友。

        直到那天的深夜收到了回复。

        “我早就说过啦，你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舞台。”

        “今天的妆好美，我们江泠就是最漂亮的，只是有点遗憾，我见不到。”

        “即使我不在你身边，可你知道的，我会为你骄傲。”

        那天结束后，她受伤了，但没告诉她，舞蹈失误，有些自我怀疑，收到她的消息时，却一瞬间红了眼眶。

        她一直是给她力量的人，总是能无条件相信她。

        只不过今年，她不在身边，很不习惯。

        北川正阳街道，豪华包厢里。

        宋向南怀里搂着一个女生，他和旁边的人喝酒，时不时低头凑近她的耳边，说些什么，眼神玩味。

        纪远清看他一眼，淡淡地问了一句：“第几个了？”

        宋向南闻言笑了出来，“兄弟，你这还真把我问住了。不过呢，这不重要，她们只需要拿着爱的号码牌等着就行了。”

        这是什么无耻的言论？

        不过宋向南本来就无耻，纪远清早就习惯了，他轻描淡写地评价了一句：“渣得明明白白。”

        宋向南抬了抬下巴，“兄弟，过奖了。”

        过了一会，纪远清问他：“沈哥来了吗？”

        宋向南半开玩笑：“别是死路上了吧。”他打开手机，“别急，等我问问。”

        “兄弟，你人呢？”

        沈烈正在车上，路到一半就收到了这条消息。

        今晚堵车堵得厉害，他看了一眼外面，亮起的红灯蜿蜒出一条很长的路，鸣笛声不断，四周嘈杂。

        他忽然有些烦躁。

        想起江泠，那个高傲又倔强的女孩，她回去之后，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却越发地让他想念。

        想到这，他忽地调转车头，开往另一个方向。

        现在八点，距离零点还有四个小时，应该来得及。

        换了一条路，通畅无比，他几乎是一路超速前行，心情有些按耐不住。

        半小时后，宋向南打来电话追问：“来了没？”

        沈烈笑了一声，慢悠悠地回他：“对不住了兄弟，在去宜州的路上。”

        宋向南：？

        他漫不经心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愉悦：“大过年的，老和你们待一起有几个意思，爷不奉陪了。”

        说完，也没等宋向南回复，直接挂了电话。

        宋向南气得直接骂出来：“我去你大爷。”

        江泠在睡梦中被一通陌生电话吵醒，她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地直接挂掉，然而对方锲而不舍。

        电话接通。

        她语气比平常还冷一个度：“谁？”

        沈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今天这么凶啊？”

        江泠的意识一下清醒了。

        他又说：“下来。”

        “你在哪？”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家楼下。”

        “……”

        “下来。”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下。”

        消失了那么久，还是来了。

        “那我上去？”他知道怎么样她会妥协。

        江泠骂他：“无耻。”

        三分钟后，江泠下楼，一眼就看到了门前的沈烈，他站在黑暗里，看不太清样子。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款羊羔毛厚外套，里面一件浅色的贴身长裙，曲线勾人，衣领不高，头发随意披散，脸上还有些不耐烦的小情绪，可还是让他无比心动，完全沦陷。

        “过年都这么早睡？”

        她懒得解释，于是敷衍道：“嗯。”

        他不容置否，“跟我去个地方。”

        “沈烈，很晚了。”她抿唇。

        他高大的身影靠过来，弯腰看她：“只是一起跨个年，零点一过就送你回来，行不行？”

        她没点头，有些防备地看着他。

        “喂，我从北川过来，开了快四个小时的车。”

        就只是为了来见你。

        江泠闻言微愣，睫毛颤动，终于看向他。

        沈烈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又痞又坏，眼里的光却炙热地发烫，看得她心一颤，让她不敢直视。

        她偏过头，半响才冷不丁地问了句去哪。

        直到十分钟后，沈烈的车停在了宜江大桥。

        两人下了车，穿过人群，一路走到桥的中间，底下是潺潺的流水，水面浮着万千盏花灯，天空之上，烟花不断，犹如耀眼的流星。

        所有人都为了这场盛大的烟花而来。

        周围人多，互相推搡，沈烈伸出一只手护住她，避免别人推挤到她：“准备好了吗？”

        然而江泠还没来得及问他，准备什么，下一秒，就听到人群雀跃，迎接新年的喜悦和激动响破天空，所有人都在舞动双手，齐声倒数。

        “十。”

        “九。”

        “……”

        也许是被这热烈的氛围感染到了，江泠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忽然有些期待零点的到来。

        沈烈的眼神越发热烈。

        “三。”

        “二。”

        “一。”

        零点时分，江泠猝不及防地被拥入了一个人的怀抱，沈烈搂紧她的腰，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他低下头，埋首在她的肩膀处，炙热的呼吸在她的耳边无比清晰。

        那晚的风很大，也冷。

        在人山人海里，沈烈的声音透着冷风清晰地传了过来，呼吸滚烫。

        她听见沈烈说，新年快乐。

        有那么一刻，江泠是恍惚的，以至于她忘记了去推开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风，明明他衣着单薄，可是他的怀抱却是温暖得滚烫，甚至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仿佛可以驱散一切的寒冷。

        头顶上传来一声低笑。

        江泠很快回神，一把推开他，退出他的怀抱。

        她冷声道：“不许抱我。”

        他笑得更灿烂：“喂，我已经很克制了。”

        她出声制止：“闭嘴。”

        她越是这样冷冷地说这种话，越是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靠过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欲望不掩：“老子想亲你。”

        她抬头看着烟花笑的时候，就想亲她了。

        江泠不可置信，连骂也不想骂了，转身就走。

        沈烈好笑地看着她，跟在她的后面。

        这时人群散去，所有人都在同一个方向走，江泠冷不防被一个推了一把，又被一双手稳稳地扶住，回头发现是他，走得更快。

        沈烈一把抓住她的手牢牢地握着，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放，就这样一路牵着她出去。

        一到桥边，他就很自觉地放开了。

        江泠直接越过他，也越过他的车。

        沈烈追了上去，一把挡住她的去路，把她堵得死死的。

        她冷着脸，一言不发。

        他低眸去看她，“生气了？”

        她无动于衷。

        其实江泠也不是生气，他的无赖她早就清楚，只不过，她有些无措。

        半天，她才很平静地冒出一句：“零点过了。”

        沈烈懂了，“上车，送你回去。”

        一路无言。

        车子抵达她家楼下，她一秒都不停留，走到一半，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懒散的声音。

        “晚安。”

        江泠脚步一顿，下一秒直接把门关上，沈烈望着她的背影，无声地笑了。

        沈烈没留在宜州，又开车回去，到家已经是凌晨四点，天将破晓，黑暗中带着微微的光。

        他站在窗前，手里夹着一根南京，烟雾缭绕，嘴角却是上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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