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回公寓之后关玥就发起了烧。

        先是嚷着头痛，逼卫明宇自己用手给她揉。揉了一会儿没见效，她又说觉得背很疼。

        卫明宇先时还不耐烦，骂她多事，过了一会儿用手去探她的额头，才发现烫得吓人。

        “我说了我不舒服了吧？”关玥在大病中仍旧不安分，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又命令道，“快点抱我去床上躺好。”

        卫明宇骂了一声，看这女人生病了不跟她计较，把她拎到床上，盖好被子，坐在床边守了一会儿。

        关玥撇头看他，“你坐着干嘛？下去买药啊。”

        卫明宇叹了口气，重新站起来，警告她说：“别给我乱动，不然回来揍你。”

        关玥烧得满脸都是通红的，仍旧笑嘻嘻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和他闹：“你现在就可以揍我，我们弟弟想要哪种揍法呀？”

        “……”卫明宇深呼吸几次，咬着牙说，“算了。”

        他俯身把关玥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不放心，又把她连人带被子卷成一个球：“不想烧坏脑子就安分点。”

        这回关玥果真安静了下来，也许是她累坏了，无力地倒在卫明宇怀里，抓着他领口说：“卫明宇，姐姐好难受。”

        如果要给这荒芜的生命划定一个界限，关玥想也许她人生的转折点就是在二十二岁。

        就在这年她遇见了卫明宇，此后所有一切都被照亮，她以前有一个黯淡无光的灵魂，像缺了条腿的洋娃娃，卫明宇出现之后任何烦恼都没有了。

        只要他在身边就能安心，不是节日也感到特别，关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没必要再去找意义。

        因为卫明宇就是。

        就是她全部的意义。

        ……

        关玥睡着了，卫明宇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枕上，走出了公寓。

        他乘电梯下到底层，公寓大楼附近正好有个药店。关玥这个女人病得这么严重，卫明宇刚才本想打电话叫救护车的，关玥却死活不肯去，在他怀里哭得声嘶力竭说去医院还不如去死，他只好作罢。

        楼下停着一辆熟悉的私家车，门前站着刚才负责送他们回来的李叔。

        卫明宇见到他愣了愣，神态略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在李叔面前站定，有些僵硬地说：“您好。”

        “卫先生，”李叔客气地向他点点头，“有空么？我想跟你聊聊。”

        卫明宇本来想说关玥还在等着他买药回去，但李叔一脸恳求地看着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李叔拿出一支烟咬在嘴里，又从烟盒抽出一支递给他。

        卫明宇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拒绝了。

        “卫先生不抽烟么？”李叔看起来有些意外，“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烟瘾会很大。”

        卫明宇微微颔首，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知道自己在关玥这个圈子的人眼里，身份是卑贱的，辍学打工，父亲欠债，连个本科学历都没有，和早上会议室见到的那个叫做方嘉豪的总裁相比，就是关玥捡来的一只野狗。

        邢磊是关玥的保镖，他一遇见方嘉豪对他毕恭毕敬，在卫明宇面前就和他以兄弟相称，虽然关玥说过喜欢卫明宇，无论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在即将要和关玥结婚的那个人面前，卫明宇什么都不是。

        但卫明宇不甘心。

        他的确不够优秀。

        命运作祟他根本没办法从原来的那个泥潭中爬出来，他被一点一点地拖着下陷，大家都觉得他不可救药了。

        可他还是不甘心。

        所以关玥这段时间逼他准备成人自考，逼他学英语，他嘴上说着不耐烦，但晚上回自己房间还是偷偷学到了凌晨。

        所以他面对李叔递上来的烟，说“不用了”。

        尽管卫明宇自己不愿意承认，但他之所以想要成为一个好人，只是因为关玥。

        ……

        烟味弥散，被风吹去，天色重新变得晴朗。

        李叔抽完了一整支烟，叹了口气：“卫先生和大小姐刚认识不久，可能还不太了解她。”

        “大小姐其实是个很需要关爱的人哪，”李叔这样对卫明宇说，“我是看着她长大的，知道她受过怎样的苦。”

        “大小姐三岁的时候，夫人就去世了。夫人没和致远总结婚以前，是当红一时的女歌星，那个时候全城的男人排着队都想要见她一面，可惜……”

        “夫人和致远总结婚后生下了大小姐，然而没过多久就失去了致远总的宠爱。致远总在外面养很多女人，在全国各地都有别墅，里面藏着各种各样的美女。夫人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大受打击，患上了重度抑郁，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她是当着大小姐的面死的。”

        “从关氏集团大楼的最高处跳下来，胳膊腿全都摔断了，脑浆溅了一地，正好被大小姐看见了。”

        “那个时候……大小姐才三岁啊。”

        卫明宇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声不吭地听李叔继续说。

        李叔遥遥地看天，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过了一会儿，他道：“我也不知道大小姐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可能是发现致远总并不在意她的时候吧。”

        “大小姐成年后致远总就开始算计她，很多次都给她使过绊子。最严重的那次，致远总趁着董事长病重，差点把大小姐赶出了董事会，好在最后董事长及时醒来了，保住了大小姐的地位。”

        “从那以后，大小姐的性格就变得阴晴不定。有时候我看着大小姐在那里笑，就会想她是不是真的开心，大小姐不是个容易开心的人，我和邢队长每天提心吊胆，怕她哪天想不开，也像夫人一样，悄无生息地就从楼上跳下去了。”

        李叔看着卫明宇，拍了拍他的肩：“好在有你，卫先生。”

        卫明宇：“……我？”

        “是啊，”李叔感慨地说，“我从来没见过大小姐露出过那种眼神，你出现之后，大小姐变得开朗了很多。”

        “可能你看不出来，”李叔笑笑，“但我跟在大小姐身边这么多年，已经很确定了。”

        “你真的是大小姐身边最重要的人啊。”

        ……

        卫明宇和李叔告别之后，去药店买齐了药，提着袋子上了电梯，回到公寓。

        关玥已经睡着了，因为高热出汗，脸上的妆全都花了。

        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看起来很乖。

        卫明宇站在她床前看了几分钟，去打了盆热水，浸湿毛巾，把关玥扶起来，揽住她的肩给她擦脸。

        残妆被擦干净，露出原先那个天然的关玥，有最原始的美丽，她毫无意识地睡在卫明宇怀中，像一个人畜无害的冰美人。

        没过多久，她似乎在睡梦中感受到卫明宇的存在，眼睛还闭着，手却不安分地伸过去握住了卫明宇的手，和他食指相扣。

        在空空荡荡的豪华公寓内，她半梦半醒，对卫明宇说了很多话。

        她说“卫明宇”，“我好难受”，“可不可以抱一下我。”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抱一下我就不难受了”。

        也许是被刚才李叔说的话触动，卫明宇鬼使神差下居然真的抱住了她，像个被美色迷惑的傻瓜一样轻吻她的头发。

        不过卫明宇还是那个卫明宇，他像一匹孤狼，对所有人都有戒备。

        就算是关玥也一样。

        所以当关玥睁开眼睛，搂住他的脖子想要吻他时，他偏了偏头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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