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幸免

“gameover”

        脑门砸在游戏机上，夏叶哀嚎：“第五次了，这关是过不去了！”

        头顶一沉，趴在游戏机上，她微微侧脸，阴沉的看向举着饮料的向卫。

        “不要橘子汽水，说了八百遍。”夏叶伸手，拿过雪碧，玻璃瓶一身水雾，顺着夏叶手背滑下。

        刚要喝，停下动作，问：“瓶盖，不会又是你咬开的吧？”

        向卫瞥了眼夏叶，嫌弃轻哼一声，“我牙很矜贵的。”

        夏叶翻了个白眼。

        “没有我帮忙，是不是‘死状惨烈’？”

        向卫喝了一口汽水，放下瓶子，拉过椅子坐到夏叶边上。

        “让小爷给你炫一把，看好了。”向卫投了四个游戏币，按了自己准备键，又伸手按了夏叶的游戏键。

        “你也就能在陈之影面前嘚瑟了。”夏叶干了一口雪碧，一手水擦在向卫短袖衫上。

        向卫视若无睹，忙着选游戏人物。

        “现在到高一开学还有1个多月，自从陈之影上次输我，按他性子，估计躲哪个角落练游戏呢，他就这么不服输。幼稚。难道小爷我就不会练吗！”

        “你一口一个‘爷’，不知道的，以为你儿孙满堂了。”

        “和你吗？”

        “啧，恶心、变态、色狼。”

        “不废话，开始了，你去上面吸引飞机火力，我在下面清兵线！”

        ……

        夏季即将宣告结束，烈阳晒得肌肤灼热，夏叶接过向卫递来的雪糕，“陈之影说下午要去买茶，你去吗？”

        向卫关上冰柜门，叼着雪糕，摸索背包里零钱，“不去，反正有江南在，别管他，我们去书店买高一参考书吧，陈之影肯定早就买了。”

        咬着雪糕，说话含含糊糊，夏叶抬手，抓住雪糕棍，“你先付款，我帮你拿。”

        “哦，好……”向卫一手拿包，一手拿钱包，走到店里，付好钱，出来，见夏叶举着雪糕，模样乖巧，突然笑了。

        “干嘛？”剥了雪糕纸，递给向卫，向卫接过，咬了一口。

        天真道：“像在等哥哥的小妹妹。”

        伸手比划了下身高，“才到我下巴。”

        夏叶不满瞪了他一眼，“我还会长高的。”

        向卫微微弯腰，靠近她，捏住夏叶脸，一脸戏谑，“可是，我会长更高。”

        无法反驳，夏叶不满轻踢向卫小腿，“最好长高点，天塌了还有你顶着。”

        向卫笑着取下鸭舌帽，扣在夏叶头顶。

        “哎呦，我们夏一叶的小脸可不能晒黑了，还得靠这张脸继续称霸高中呢。”

        “我是秀外慧中、才貌兼备！雪糕都冻不住你这张‘狗嘴’！”

        夏叶握住向卫手，将他手中的雪糕塞进他口中。

        掌心燥热，煎熬着向卫。

        向卫扭了头，耳根微红，走向路边小餐馆。

        “快走，随便吃点，电影还有半个小时。”

        老旧的小店，门口连招牌都没有，他们几人却是常客。

        初中三年，门口的小桌子、小椅子一年年不变，他们却变了。

        座位越来越局促，他们都在成长。

        点了两份炒面，向卫从自己碗里夹了牛肉给她，“多吃点，长快点。”

        夏叶并不同他客气，夹了牛肉送进口中。

        “长大后……”夏叶没接下去。

        长大后，我们可能就会各奔东西。

        也可能，从此萧郎是路人。

        相逢不相识。

        向卫却翘着二郎腿，“长大后，要是性格依旧恶劣，估计难嫁人，实在不行，我可以勉为其难，做你的另一半。”

        “啧，”夏叶砸了下嘴，“你哪来的自信，就认定自己能行？”

        “怎么不行？”向卫叼着炒面，吸溜一口，摸了摸自己下巴，“如此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你这是赚到好吗？”

        “满脸写着自大，像我这么聪明漂亮的姑娘，万里挑一，你就别痴心妄想。”

        三言两语，不正经的胡侃，互相打趣，谁都未曾当真。

        果然争到电影开场，两人才姗姗来迟，弯着腰进场，向卫在前，夏叶在后，一路说“抱歉”。

        座位紧挨着，向卫先坐下，留了身边位置，指了指，说：“你坐我左边，这个位置好。”

        夏叶点头，跨过向卫长腿，刚走一步，手臂却被扯住，一时没站稳，往一边倒去。

        下一刻，就被一股力量带向另一边，她刚要惊呼，却猛然坐下。

        稳稳坐到向卫腿上。

        电影放映的光，越过漆黑环境，在布幕上播放世间离奇爱恨离愁。

        黑暗中，少女瞧见少年眼中的光，熠熠生辉，星波流转，转了一圈，最后归于沉寂，幽暗中的惊愕。

        林间小鹿的惊慌，以及罅隙间的晨光，蒸腾挥发的露光，转瞬即逝的一抹嫣红，悄悄藏匿的温柔——像此刻的他们。

        挣扎要站起，少女被少年钳住手腕。

        少年靠在椅上，目若秋水，荡了一荡，“刚才我就是玩笑，夏一叶，你倒也不必如此急着确认我们关系。我们，还小呢。”

        幸而没于黑暗，瞧不见她红如朝霞的脸颊。

        “明明是你占我便宜。”夏叶抬起手腕，在向卫手背留下浅浅牙印。

        跳起，坐回自己位置，夏叶盯着电影屏幕，不敢看向卫。

        “得寸进尺。”

        向卫轻笑一声，靠近夏叶，手臂托了脸颊，目视前方，道：“占你便宜？”

        隐隐有笑意，“那……你岂不是很吃亏？”手肘轻碰夏叶臂膀，冰凉，细滑的少女肌肤，向卫不记得电影在放什么，只记得自己说：“你这么吃亏不好，要不，我不动，你随便占我便宜，如何？给你个报仇机会。”

        天知道她心跳有多狂乱，震耳欲聋的鼓噪着，她全身紧绷。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动为何。

        少年的不羁和少女的骄纵，他们天生一对，谁都不肯服输，非要彼此分个输赢不可。

        她不会知道，年少时的向卫，再遇见她后，早已一败涂地。

        甘愿为她屈就，永远在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电影放到一半，夏叶躁动不已的心才平静。

        向卫久不言语，安静如磐石，实属难得，夏叶却不习惯，借着看姿势的空隙，快速瞥了一眼，却见向卫歪倒在座位上，早已睡得没了知觉。

        有这么无聊吗？明明是惊悚片，他倒睡得香。

        借着微光，夏叶看向卫的目光却热辣起来。

        少年人的发丝微短，露出好看的锋利眉形，不用修饰的英气，随着年岁的增加，愈加锐利，透着威压。

        羽睫不算长，却刚好投下一点阴影，如棕榈在烈日下摇晃，慵懒却自由。

        夏叶却知道，认真的向卫，有多认真，有多睿智。

        懒散的躯壳里，装着猛兽。

        他五官利落，清朗，任谁看了都会夸的帅气。

        向卫，是有资本骄傲的。

        看着看着，夏叶凑近了些，甚至想伸手试他鼻息。

        过于安静的向卫，宛若大号精美“娃娃”。

        藏于黑暗中，只会令他更添神秘气质。

        夏叶想，以后，他又会属于谁呢？真是令人嫉妒。

        如果，如果，是她的话……

        “有这么好看吗？看了这么久。”

        少年睁开一只眼，带着笑意，看向相距不过二十公分的少女。

        转了头，面对面，向卫笑意渐浓，“夏一叶，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坦白吧，我肯定答应你。”

        响彻影院中的尖叫声，回荡在两人耳边，电影里的主人公发疯般驱散鬼魂，血腥画面一幕接一幕，影院座位上，少年问少女，“你要是告白，我肯定不会犹豫，夏一叶。”

        违和感太重，毫无气氛可言。

        满怀期待的向卫，又玩笑起来，“怎么？在组织语言吗？”

        少女愣了下，往后缩了缩，内心如擂鼓，面上却平静，只有指尖微抖出卖她。

        “哦，我听到了鼾声，想看是不是你。”

        向卫：……

        “我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不是鼾声，是屁声，还会转音。”

        “！卧槽，夏一叶，你冤枉老子！”

        “是是是，不是你。”

        “你这是什么态度！肯定不是我啊！”

        “嗨嗨嗨。”

        “夏一叶！”

        ……

        年少不懂笔墨清淡，以为每一天都如泉水不断，全然不知生活无情摧残。

        铺纸落笔，写出三行酸诗，只怨笔轻墨淡，无灵感。

        少不更事后，只留泪千行。

        总会长大，总会面对，总会妥协，或者云淡风轻，或者头破血流。

        多年后，不再莽撞的向卫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指尖绕着夏叶发丝，黑暗中，不知为何想起年少的那次“亲密”，五味杂陈。

        “一叶，”他轻唤，对方只哼唧一声，算是应了他。

        李熙和也好，顾氏也罢，你想做就做吧，我只是和你玩笑，不用当真。

        我对你，从来不希望你用妥协换取，我的小情绪，你只要哄一下，我就不会闹了，我只是——没自信。

        世上有那么多人，比我优秀，比我好的人多的是，可他们都不会比我爱你。

        我一遍一遍告诉你，希望你永远不要忘了，不要忘了我有多爱你。

        为你，在所不辞。

        心甘情愿。

        不再年少，不再让你为难。

        “是我不好，可，我就是想要你哄我。”向卫鼻尖蹭了蹭夏叶额头，怀中的女人没有应。

        良久，向卫快要入睡时，忽闻女声，似有若无，像很多年前，电影院里，昏昏欲睡间，一缕洗护清香钻入心肺，他微微睁开眼，瞥见少女的目光。

        瞬间沉沦，无法幸免。

        “知道了。真是——难缠。”

        伴着尾音消失的，还有一丝浅笑。

        向卫想：此生，果然难以幸免。

        她是他的毒，也是他的药，是他此生的“非她不可”。

        是他的意义，是他的欲罢不能。

        一定是梦，向卫想，不然夏叶怎么会亲他呢？

        温温柔柔，落于他唇角。

        她一定是爱他的。

        兜兜转转间，他们各自的一半，合成了圆满。

        他年少的戏谑之言，成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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