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哄我

电视机放着纪录片，讲的是流浪动物收治救助，播放纪录片的是向卫。

        他歪在沙发上，手臂搭在扶手上，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似的，眸色淡淡，盯住电视机。

        夏叶端着装盘的菜，忍不住放下碗碟声轻了几分，又不是她做了什么事，怎么搞得客户送她回家，顺便攀谈两句而已，怎么就像她脚踏两条船似的？

        她何罪之有？

        心里是这么想的，手上动作却柔了两分。

        “过来吃饭。”

        沙发上的人影却不动，电视还放着纪录片，夏叶瞄了一眼，轻叹一口气。

        “不吃我就倒了。”夏叶坐下，拿了筷子，准备自己先吃。

        费了一天脑子，她实在没精力同向卫纠缠。

        听闻她要倒了饭菜，沙发上的人才终于动了动，转头看着她自顾自吃，向卫拧眉一脸埋怨。

        “我这时候心绪欠佳，你不应该多安慰两句吗？”

        夏叶停住动作，对着他一脸不屑，“我忙了一天，你还跟我闹脾气，不是无理取闹吗？”

        向卫一个激动站起来，走到桌边，盯住夏叶，认真问：“我哪里无理取闹？”

        他还委屈上了？

        她冤不冤呢？好像她欺负他似的。

        “哪里都无理取闹，哪里都莫名其妙。”

        电视剧里才出现的吵架对话，俨然小情侣闹别扭。

        夏叶忍不住嗤笑一声。

        “你没看出来，那人对你别有用心吗？”和他是同类人，一颦一笑，他都太熟，就像看到有兴趣的事物，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可，那是夏叶，他不愿与人分享的夏叶。

        夏叶被他气笑，什么别有用心，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说到底也只是为了利益，她有自知之明，李熙和那样的贵公子，能入他们豪门的，必然是财阀千金大小姐，绝不会是她。

        哪怕，李熙和对她有兴趣，她也没兴趣。

        因为——

        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此刻正一脸受伤的盯住她。

        一个向卫，已经让她头大如气球，大脑随时会罢工。

        “他什么心，我没兴趣。”夏叶夹了一块豉油鸡，将烤乳猪推了推，“今天不想吃太油，这菜，你摆平。”

        向卫执筷，夹了菜，眼神不时往夏叶脸上瞟，夏叶放下碗，叹了口气，拽过向卫衣领。

        “好好吃饭，别乱看，别给我没事找事！再看，小心挖出你眼珠。”

        向卫受伤的点了点头，一副泪汪汪水眼。

        “你能不能正常点？”要不是豉油鸡太好吃，她就停下筷子假装倒胃口，但此刻，她却没办法停下筷子。

        向卫打包的菜太好吃，含泪她也要吃完。

        向卫觉得现在是夏叶在无理取闹，他明显在吃醋，她就不会哄一下吗？

        她不知道她一句话就弄哄好他吗？

        如果用说的不行，行动也行啊！

        哄人的事还用他教吗？他以前哄她少吗？她怎么就没学会呢？

        还是她没看出他在吃醋？

        向卫怀疑自己表现不明显，下一秒又否决。

        以夏叶的智商情商，怎么会不知道他吃醋？不过是不在意罢了。

        他有点受伤。

        过去，他哄她也算是用心，算是给她打烊，甚至直白同她说了，“要是我生气了，夏叶，你哄我一下就好，实在不行，亲我一下也行。”

        “那，要是我没发现，或者我不想呢？要做什么，才算和好的‘暗号’？”她跑着步，气喘吁吁，努力调整呼吸。

        中考体育长跑，她学习很好，一点就通，但体育着实不擅长，尤其跑步。

        晚自习下课后，夏叶会抽一点时间，去操场上跑几圈，增加运动。

        和她一样体育很弱的江南，偶尔也会跟她一起跑步，但江南住得太远，不敢久待，经常跑两三圈就提前回家，留夏叶一人跑步。

        向卫自然而然就陪着她一起锻炼。

        少年人精力过剩，多跑几圈他都不怎么喘，轻松自在的像在散步。

        此刻，操场昏暗，操场周围的灯都熄了一半，塑胶跑道看起来无限长，褪去白天的热闹，现在的操场静得只剩脚步声。

        孤寂。

        原本单调的锻炼，却因为向卫的多话而显得热闹。

        “如果你想和好，那——你就牵我小拇指怎么样？”

        向卫抬起自己左手，竖起自己小拇指弯了弯。

        夏叶：“你要是握拳，我还牵什么。”

        向卫轻轻一跳，反过来倒着跑，“那你就看准时机，我不可能一直和你闹脾气吧？”

        初夏微风，一丝暖意，风中有淡淡甜味，夹杂着汗水味。

        少女瞥了眼嬉皮笑脸的少年，心脏疯狂跳动，她分不清，是运动造成的心脏剧烈跳动，还是因为他的话。

        “要是，一直闹脾气呢？”

        少年转身，伸手拉过她，加速跑起来。

        “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你气的。”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能原谅你，一遍又一遍，所以，希望你——也能原谅我。

        如果我做了什么……

        “我可不会回头。”少女很是倔强。

        即便，只是逞能，她也高昂着骄傲的头颅，对着少年不屑一顾。

        多年后，夹着菜的女人低着头，不知男人闹什么脾气。

        饭菜可口，夏叶有点渴，起身去厨房倒水，探头问向卫要不要添点水，向卫冷冷回绝。

        “咕嘟咕嘟”，饮水机冒着泡，发出“孤独孤独”助威，夏叶更觉猜不透向卫。

        难道，他真的吃醋了？

        不会吧……

        就因为别人送了她一程？

        他怎么还作上了？

        夏叶头疼，拿出手机，悄悄给江南发消息。

        夏叶：【你和老陈吵架，怎么哄好他的？】

        江南回的倒是快，夏叶点开却心梗一下。

        江南：【我哪有机会和他吵架？】

        隔着时差，确实吵架不容易，何况，江南和陈之影也没吵架的资格……

        她和向卫，何尝有资格论及“吃醋”？

        他们并非“男女朋友”，只是，朋友。

        是羁绊很深的，“朋友”。

        可她这次出差去南陵就想好了，她想往前走一步。

        她和向卫之间，剪不断理还乱。

        “叮”，有一条信息。

        江南：【所以，你和谁吵架了？】

        还能是谁？夏叶几乎要翻白眼翻上天，“伟大的江主编”是傻子吗？她怎么考上的东申大学？第二人格参加的高考吗？

        江南：【肯定不是向卫，他可没胆和你闹别扭，他恨不得一颗心掏出来给你，就怕你扔了还踩上几脚不够解气，煎炸煮烤一遍他心才算满意。所以，到底是谁和你吵架了？】

        江南不是笨，是她从未想到，向卫会同她置气。

        吃饭时间谈什么“煎炸煮烤”心脏，实在倒胃口，可，江南这个局外人，只是说出了她的感想。

        在江南眼中，向卫对她，从来只是怕她不高兴，宁肯自己伤了也乐意。

        是这样吗？

        一直是她选择了无视吗？

        是她的错吗？

        伸手撑住台面，力道重了些，小指骨节撞上大理石台面，疼的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听到动静，向卫起身来到厨房，见她捂了自己左手。

        “烫到了？”

        “没有，撞到了。”

        没有外伤，疼是真的疼。向卫小心替她揉着手指，“还疼？”

        疼的小拇指一点没揉到，不疼的手掌倒是被他揉了个遍。

        “身为‘程序民工’，你是怎么做到如此清闲的？”

        有时夏叶忍不住想，向卫是不是被逼回家“继承王位”了，写“代码”只是兴趣爱好。

        向卫一言不发，只管揉着掌中女人手。

        他哪里清闲，不过是挤了时间，日日睡眠不足的加班加点，别人996，他007。

        不说就认为他清闲，向卫倍感委屈。

        “默认是承认了吗？”夏叶语带挑衅，眉尾轻翘。

        向卫脸色沉了些，“夏一叶，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哦？我冷心冷肺你第一天知道吗？”

        夏叶要抽出自己手，向卫紧紧攥住她手，任她无处可逃。

        向卫有些急，说：“你就不会哄我一下吗？”

        夏叶：“你这人难哄，我不会。”

        向卫更急了，“你怎么知道我难哄？你试试啊！”

        夏叶：“试什么？”

        向卫凑近，认认真真说：“哄我。”

        夏叶噗嗤一声笑了，一把年纪，怎的还这般孩子气？

        被偏爱所以有恃无恐，心知肚明彼此情谊，所以任性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伸了伸小拇指，夏叶举到向卫面前，“这里，撞到了，还疼，揉一下。”

        “你可真是——”

        话音落在地上，其余音吞进肚中。

        顺着视线，掌心的玉手在他掌心缓慢转了转，撑开他手，面前的女人细细端详。

        一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纤长如玉笔，撩得人见之如狂，若是握了毛笔，下一刻就能汇出千里江山，君子人如玉。

        夏叶还记得，初中计算机课，向卫在电脑前制作网页，敲着键盘编辑文字，甚至自学了编程，一行行敲着代码，夏叶回头，看他背影，方才有几分传说中的“学霸”影子。

        在键盘上飞舞的指尖，按着键盘，也敲在夏叶心上。

        鲜衣怒马少年时，意气风发。

        若是古时，向卫就像春风得意少年将军，那时，夏叶注意到向卫的手，生得极为苍劲。

        明明是少年人，握笔自成风流玉手，握紧后却骨节分明，青玉色血管在白皙皮下蜿蜒，如水墨苍劲独白，总让人想到茫茫戈壁上，跨马而上，身披金甲握剑的少年英雄。

        十多年后，这双手，依旧悄悄敲开她心扉。

        夏叶掰开向卫掌心，细细摩挲他掌心纹路，这双手，轻抚她无数次，她很是熟悉。

        如今细巧，更觉怦然心动。

        伸出食指，在向卫掌心轻轻书写。

        -还气吗？

        问号最后一个点，落在向卫掌心中间。

        重了点力气。

        发丝垂下，夏叶伸出一只手捋了发丝至耳后，微微抬眸。

        青年白皙面上多了一片绯红。

        两两无声，唯剩轻微鼻息。

        向卫呼吸一滞。

        万千埋怨醋意皆化为绕指柔，再无其他心思。

        夏叶捋完头发，见向卫呆立，一时发笑，她嘴角满含笑意，伸出小指，微微弯曲，勾住他小指。

        勾住的是我与你的回忆，是我们说好的曾经，不见不散。

        向卫：如果你想和好，那——你就牵我小拇指怎么样？

        夏叶：你要是握拳，我还牵什么。

        向卫：那你就看准时机，我不可能一直和你闹脾气吧？

        夏叶：要是，一直闹脾气呢？

        向卫：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你气的。

        只要你哄哄我，我就甘愿做你的不二之臣。

        今生今世，独独钟情于你的，只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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