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昔日

最近，南陵开始垃圾分类，夏叶穿着家居服，随意扎了头发，拎着两袋垃圾下楼。

        等电梯时，隔壁邻居是晚她两届的学弟，刚好也下楼倒垃圾，见到夏叶，礼貌打招呼。

        两人一齐乘电梯下楼，为避免尴尬，“社牛”的夏叶主动询问对方毕业后工作，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出了电梯，天色暗了，外面路灯不打亮，学弟拿出手机打开灯光，夏叶谢过。

        刚走迎面站着一人挡了路，夏叶从聊天里回神，是向卫。

        三人都站住，夏叶刚要问他怎么来了，学弟先开了口，态度很是尊敬，“向卫学长，好久不见，来找夏叶学姐吗？”

        夏叶一惊，微微瞥了眼学弟，学弟全程目光落在对面向卫身上。

        向卫翘起嘴角，应了声。

        学弟很是识趣，说：“那我就不打扰了，学姐，我帮你把垃圾拎去垃圾回收站吧。”

        夏叶拒绝，“没关系，我自己就当散步。”

        学弟：“那我先走了。学长再见。”

        最后居然先和向卫告别，学弟一走，周围又暗下来。

        向卫自己开了手机灯光，从夏叶手中拎过垃圾。

        “怎么自己拎下来，这不是有学弟可以帮忙嘛。真是浪费。”

        夏叶讪笑一声，“我有手有脚，需要别人帮忙吗？”

        见向卫不回，又转移话题，“来了多久？”

        向卫闲庭信步，“刚到。”

        夏叶却嗅到他周身烟草味，怎么可能刚到？过去，他也这么说，他说刚到她就信了，可前日才知道，他会等她，几小时都是常态。

        他总是在等她。

        又固执，又倔强。

        甚至，连晚饭都会忘。

        “你不是说要吃牛肉煎包？”

        “嗯，刚好饿了。”

        “那……刚好从侧门过去吧。”

        并肩走在狭窄小路上，时不时有树叶剐蹭二人腿肚，又痒又酥，夏叶忍不住往向卫边上靠了靠。

        向卫也往她方向靠了。

        “夏季，蚊虫多。”夏叶似要为自己辩解，向卫语气轻松，回：“不能让小蚊虫占你便宜。”

        夏叶伸腿轻提了他下，向卫拉过夏叶手腕，拖着她走。

        “被你踢伤了，请我吃煎包当还债。”

        手腕传来向卫掌心温度，灼热的像是火山熔岩，轻易能将她融化。

        夏叶“真脆弱。”

        向卫：“我一直很‘脆弱’，你不知道吗？”

        夏叶不屑：“嗯，脆弱，真脆弱，一打五的‘脆弱’。”

        向卫没回她，夏叶说出口却自己愣了下，原本是只是吐槽，却不觉想起过去。

        很久以前的过去。

        向卫为了她……被人围殴。

        她爱过的少年，曾经坐在书桌上，被她拿书本拍了后脑勺，两人争论起来。

        名列前茅的前90名学生，高一开学就分在了两个优生班，夏叶和陈之影、向卫自然分在同一班。

        高一开学，向卫坐在书桌上，脚尖勾着椅子晃悠，同身旁的陈之影讨论报到完后去哪玩，夏叶背着包就见少年高大身影，出类拔萃的惹人眼。

        周围的学生忍不住瞧着向卫和陈之影，少年叼着未化的小卖部冷饮，张扬又嚣张。

        她卷了手里的书，上前两步，轻敲少年后脑勺。

        少年向卫转头，晃着手指不满道：“夏一叶，你怎么又动手呢，文明，素质，注意形象。”

        夏叶顺势对着他脑瓜又是一巴掌，“坐桌子，违反校规！”

        向卫往后仰了些，双手撑住后脑勺，一副玩世不恭模样，“你现在又不是纪律委员，怎么，还想管我？用什么身份管我？”突然靠近夏叶，咧着嘴角，不怀好意道：“女友身份吗？”

        夏叶内心一紧，瞬间羞红耳廓。

        往后半步，伸手推开向卫，“少胡说八道！”

        边上陈之影看在眼中，一脸冷漠，转着笔，接话道：“我倒是很想知道，说的是什么胡话。”

        向卫神秘莫测比了禁声手势，“少儿不宜。”

        陈之影冷哼一声，“狗嘴吐不出象牙。”

        夏叶拉开座椅，不理向卫，向卫仍旧仰身，凑近夏叶。

        调侃又玩闹语气说：“夏一叶，我发现，你有点排斥我？”

        夏叶拿书拍上他脑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怕人家以为我也不是好人。”

        话音刚落，边上陈之影往另一边挪了挪椅子，见两人看向自己，陈之影闷声道：“我不想与野兽为伍。”

        向卫：……

        夏叶：……

        另一个班的江南路过，扒在窗口同他们三人打招呼，夏叶起身要去找江南，被向卫拉住，她回头。

        向卫嬉笑，说道：“夏叶，什么时候咱两比一比考试成绩，敢不敢打赌？”

        夏叶视线下垂，落在他握着她的手腕上。

        又好气又好笑，甩开向卫手，“幼稚。”

        出教室门和江南攀谈，特意换了个位置，余光能看见向卫，果然，他方才像是玩笑，这会儿又同陈之影玩闹起来。

        夏叶想，要是向卫有一天正经和她说话，大约她会信他。

        心思皆付与玩笑。

        他的试探愈加明显，终于高二圣诞节前，向卫穿着羽绒服坐在空调下吹暖风，手里却接过别人递来的雪糕，咬了一口，冻得自己牙疼。

        夏叶将学业本放在他头顶，敲了两下，向卫仰头。

        少年眉目已然趋于凌厉，鼻梁高挺，愈加显得整个人冷漠。

        “物理作业，错了一题。”夏叶丢作业本到他身上，向卫接过，翻开看。

        “哦，我故意做错的。”

        大言不惭说鬼话。

        夏叶哭笑不得，“那麻烦你，下次，千万要认真点。”

        向卫不经意瞟了眼夏叶，若有所思，继而笑道：“我说是故意就是故意，不然我们打个赌，如何？”

        夏叶不屑：“赌什么？”

        向卫：“你可以选择不赌，就赌圣诞节后的月考。赌我分数比你高。”

        夏叶：“很有自信嘛？”

        向卫懒散咬了口雪糕，冻得嘴唇抖了抖，慢条斯理说：“你好像也没干劲模样，那玩点大的，就赌这次我考试比陈之影分数高，怎么样？”

        陈之影瞧了眼向卫，没说话。

        向卫：“要是我赢了，你答应帮我做件事。”

        夏叶：“什么事？”

        向卫：“其实，我最近收到不少情书，你帮我读一下怎么样？”

        这么不要脸又私密的事，夏叶刚准备拒绝，却被陈之影打断话。

        陈之影放下作业本，冷淡地说：“你们两个仿佛在瞧不起我？”

        向卫嘻哈一笑，“怎么会呢？你是非人类组，我这不是拿你做比较，才像不可逾越的高山吗？”

        陈之影歪头冷笑，“那这次考试我要是‘放水’，岂不是显得我这山峰不够高？”

        向卫：“这话说的，对自己没信心啊？”

        陈之影：“大可一试。”

        扭头，陈之影拍了拍夏叶肩，“放心，跟他赌，我一定帮你把他这朵‘浪’拍死在‘沙滩’上。”

        夏叶应了声，就算是答应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自然未察觉陈之影和向卫四目相对时，瞬间的心有灵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回了座位，夏叶愣在原地，有一种被坑的错觉。

        此后的几天，向卫果真一副认真模样，当然陈之影冷言冷语也不少。

        大约是向卫模样太过认真，连出早操都揣着英语单词卡片，夏叶居然默默帮他加油，全然不记得自己也是赌约的一部分。

        考试后的第二天，成绩榜贴在了教室里。

        向卫和陈之影、夏叶挤开人群，站在榜单前，手指滑在学号前，忍不住读出声。

        夏叶：“陈之影，语文142分，数学144分……总分688，年级第二；向卫，语文140分，数学146分，英语……总分689！年级第一？！”

        夏叶一声惊呼：“一分！差一分！”

        向卫，有史以来，第一次考了年级第一。

        一分之差险胜常年霸榜的陈之影。

        夏叶站在分数榜单前，不自觉身影晃了晃。

        身后传来向卫暗自庆幸笑声。

        她更觉火大。

        怒目而视向卫。

        向卫怂得直往后退，解释的嘴都结巴起来。

        向卫：“真真真不是我作弊……我没……没干坏事……”

        夏叶瞥了眼陈之影，见陈之影面如死灰，身影都薄凉起来，静静自己走回座位发呆。

        向卫趁机撒腿就跑，“我都说我之前让着你嘛，我很会控分的！”

        放学时，夏叶推着车在校门口路灯下堵向卫。

        自习课他找借口去老师办公室，一蹲就是三节课，她就不相信他放学不回家！

        12月底的冷彻骨，夏叶围着围巾，小脸冻得有些僵，戴着帽子站在灯下，整个人泛着暖光，犹如初生蝴蝶，华美又圣洁。

        向卫见到被冻得直哈气的夏叶，忍不住心中痒痒，不忍心走过去。

        夏叶也见到向卫，骑车到他面前，一把抓了他衣袖。

        夏叶怒道：“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愿赌服输，拿来吧！”

        向卫无奈一笑，打开书包，摸了半天，期间还问夏叶：“你确定要帮我读情书啊？你可别吃醋。”

        夏叶嗤笑，他在说什么天方夜谭，吃醋？她才不会！

        她跟他从来就没那种暧昧关系！

        从来就没有！

        可，泛着暖气的信纸放在她手里时，她又犹豫，心中酸涩，堵得很，嘴上却照旧逞强。

        夏叶：“谁眼瞎写给你，我倒是好奇，能写什么。”

        虽然，这么私密东西，给她看不好，但……她也想知道。

        到底是谁……

        他和她在校期间几乎都在一起，谁会有机会靠近他呢？

        夏叶打开信纸，短短几行。

        “不知宇宙之浩瀚，世间之喧闹，

        但我知道，星河在上，波光在下，

        我在你身边，等着你的回答：

        要不要余生一起看旭日、冬雪、星辰、和月夜？”

        夏叶拿着信纸，喉间干涩，短短几句却能感觉写信人的心情。

        苦涩又甜蜜，卑微又深情。

        她比不过。

        捏着信的手紧了又紧，不知为何，字里行间的温柔令她措手不及，原本她以为会更煽情，连酸向卫的词语都准备好了，现在却愣在原地，看着信，有些恍惚。

        她抬头，将信折好，放进向卫手中。

        准备收回手时却被向卫拉住。

        向卫面色难测，瞧着她，问：“你觉得我该不该答应？”

        夏叶不知为何有些委屈，逞强不肯承认，“你答不答应是你的事。”

        向卫：“夏叶，你这是什么表情？”

        夏叶不说话，下一秒就想落泪。

        他一直逗她玩的是吗？

        她比不过别人，不如旁人温柔是吗？

        向卫轻笑一声，缓缓道：“真是怕了你了，好吧，既然你这样了，那……我就答应吧。”

        话音刚落，夏叶嘴角僵住，试图将眼泪憋回去。

        声音夹了一丝颤音，“你答应什么……你怎么就答应了？”

        那我呢？

        算什么？

        向卫伸出另一只手，托住夏叶脸。

        她鼻尖红红，像小猫可爱，睫毛染了水雾，不可置信看向他，又像小鹿迷失在丛林，忽见路的尽头，是旭日朝生。

        向卫笑道：“你情真意切，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和你交往吧。”

        夏叶一脸迷茫，什么叫她情真意切，什么叫他勉为其难，什么叫答应同她交往？

        夏叶：“这不是别人写给你的情书……吗？”

        向卫打开信纸，看了看，懒散道：“哦，拿错了，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给你用来对我告白的情书，既然你对我告白了，现在又这么难过，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夏叶大脑宕机几秒，眼见向卫温柔笑着，愈发人畜无害，夏叶拿过信，仔细一看，果然是向卫字迹。

        下一秒，夏叶将信揉成团，砸向向卫，向卫顺势接住揣进口袋中。

        夏叶怒吼：“向卫，你耍我是不是！”

        向卫：“我就是帮你一把，是因为爱！”

        夏叶踢了向卫一脚，骑上自行车就跑，向卫追上她，笑得更放肆。

        向卫：“一叶，夏一叶，你别害羞，我这不都答应你了吗？”

        向卫：“怎么脸这么红？”

        向卫：“喂，夏叶，愿赌服输啊！”

        向卫：“夏叶！”

        你的名字，牵动我每一次心跳。

        从日到夜，晨昏交叠，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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