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

何拾恩穿过比肩继踵的队伍，来到教学楼前面。陈归坐在阶梯上，滔滔不绝的给吴掐子描述刚才的场景。

        “小归，你看上的那个女孩，刁蛮得很，伶牙俐齿的，一点亏都不吃。我估摸着有你受的。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蛋。”

        何拾恩坐到台阶上，气呼呼的说起来，而后，他绘声绘色的描绘了刚才的情况。陈归乐呵呵的笑起来。

        “比你还刁钻？”

        “过之而不及，我甘拜下风。”

        吴掐子神色飞扬，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微笑。

        陈归一把推开吴掐子，怒目而视，而后呵斥起来。

        “掐子，你别那副犯贱的模样。她是你二嫂，你不能瞎想。最起码的道德底线都没了。”

        吴掐子收住笑容，眼睛无辜得像犯了错的孩子。

        一层秋雨一层凉，晚上淅淅沥沥的小雨，顺着屋檐，滴落在阳台上。料峭的夜风袭来，何拾恩，披上外套，坐在窗前，奋笔疾书，很快将一张语文试卷做完。

        雨渐大，夜渐深，思绪渐浓。凝视着指头的银戒指，他开始想念汐约，无数种滋味夹杂着雨声，沉重的撞击在他的心上，五味杂陈的感觉，让他内心翻江倒海。

        他拿出信纸，提笔，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写起，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绪。

        他伏在桌子上，带着无尽绵绸睡去了，醒来的时候，天光微亮，雄鸡报晓。他才发现，整个信纸上竟没有留下一笔一字。

        何拾恩无精打采的坐在书桌前，思绪早已飞出了教室。陈归坐在他的身边，在纸上胡乱的描绘着姬尧的模样。

        “还别说，你还真有画画的天赋。挺像的。”

        何拾恩漫不经心的盯着陈归的杰作。此时，大宝带领一个新面孔走进了教室。

        “都安静一下。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借读生。大家以后多多照应新同学。”

        大宝一番喊叫之后，推攘着新同学坐到了座位边。

        吴掐子戳了一下何拾恩的后背，笑容诡异并且神秘。跳动的眉毛不断指向新来的借读生。何拾恩领会其意。

        “掐子，这明显跟你不是一路人。人家雪白干净，高挑妖娆。再看看你，还没她高呢！蓬头垢面的，脸上无形的挂着猥琐二字。你现实点，免得以后做绿毛龟。”

        “不去撩白雪公主，怎么知道自己就做不成白马王子？我相貌是差了点，但并非一无是处。或许，天上就掉馅饼了呢！也不知道他生辰八字、五行、星座，什么样？跟我合不合？我妈最讲究这个了。”

        吴掐子咽着唾沫，吧唧着嘴巴。眸子里的绵长情义，泛滥出来。

        “再完美的生辰八字，在咱妈眼里，跟你都不合。你想想，咱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的脾气以及品性跟任何生辰八字都犯冲突。除了她信奉的耶稣，没有她不敢怼的。有人打你门口路过，她不骂上两句，都感觉自己吃亏了。这样的性格，完全凌驾于五行之外，亦不在八卦之中。你找媳妇，千万别看这些，否则，真可能打一辈子光棍。”

        何拾恩一脸认真的分析着，陈归连连点头，吴掐子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哥这话说的通透，单凭咱妈那种上不服天，下不服渊的秉性，别说是生辰八字，就是十二星宫，她都能一个个给你扒拉下来怼一遍。掐子你别在乎这个。只要你喜欢就行，别顾及咱妈的看法，不然，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去民政局。”

        陈归附和着何拾恩分析起来。

        吴掐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他脸上洋溢着暖暖的幸福感，扒开一大堆，只有个位数得分的试卷，开始沉浸在幻想之中。

        吴掐子不时的侧目，笔直的凝视着那个女孩。凝脂般白皙的肌肤，圆润有神的双眸，每一个眼神都让吴掐子垂涎三尺。

        “大哥，确实好看。掐子，有没有触电的感觉？”

        吴掐子不停的整理衣着，不停的梳理着头发。

        “二哥，你看我的发型是不是好看了一点？是不是整齐了一点？有没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你说我换什么样的发型，才能让她一见倾心？”

        “想让她倾心很简单，不用换发型，换张脸就行了。谁能喜欢脏兮兮的冬瓜上散乱的披上一团麻绳。”

        陈归想起体检时何拾恩的话，继而重复起来。

        “你说得虽然不中听，但是也无可辩驳，估计靠我这张脸很难收服她。那就用我深厚的文学功底，寥寥几笔情话让她动容。我要好好琢磨，一定要写得声泪俱下，脉脉情深才行。你说我用古文写呢还是用白话文？哪个更能写得声情并茂？”

        “这是新的冷笑话吗？语文从不及格，数学十位数永远为零，英语二十六个字母认不全，化学只认识个二氧化碳，物理力学单位都不知道，生物连交感副交感神经都分不清，你用啥写出一封声情并茂的情书。靠你那张分不清五官的脸？还是靠你那极其猥琐的神态？”

        吴掐子一脸茫然，他阴郁着脸，眼神冷峻的盯着陈归。

        “好了，小归，你别在那讽刺掐子了。你比他强不了哪去？你没发现你俩对面而站，就像照镜子吗？镜子里外，分得清彼此吗？难得掐子有这份心，于情于理，我们应该鼓励他，帮助他。不就是一封情书吗？不就要求声情并茂吗？我来写，但是她要是阴差阳错的看上我了，我可不管啊！”

        吴掐子鼓足了勇气，拿着何拾恩替他写好的情书，颤颤巍巍的递给了那个女孩，然后趴在桌子上不敢抬头，不久，女孩回传了纸条。

        “我就是比别的男生白皙一点，眼睛大一点。我也是个男生。你给我写什么情书？你不光脑子不灵光，你眼睛也是问题很大啊。再说了，即使我是女孩，我也看不上你啊！你仔细掂量一下自己，你除了有一个人类的名字，其他的哪一点？还能证明你是个人？”

        吴掐子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脸颊憋得通红。他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纸条，发现纸条上竟然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字。而后，他把纸条递给陈归，并虚心的请教那几个看似熟悉，实则不认识的字。

        陈归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教，弄得哭笑不得。然后，本着诲人不倦的心态，他将吴掐子不认识的字，都一一标上了拼音。

        “你看，他这纸条写得怪有文采的。怪通顺的，还没有错别字，如果这是作文的话，估计也能得不少分。”

        吴掐子又端详了一遍纸条，赞不绝口的品评起来。

        陈归彻底控制不住情绪，他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将那张纸条递给了何拾恩。

        何拾恩看过纸条，忍不住瞄了一眼那个‘女孩’。然后又回过头看看陈归。继而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何拾恩，你怎么了？生病了？放学去医院看看。”

        大宝满脸不解，关切的问起来。

        “我没事，只是想起了木兰辞，安能辨我是雄雌？突然觉得这句写得很好，好得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别了。”

        大宝介绍完高三的课程安排，夹着一份报纸，晃出了教室。

        “大哥，泰国的泰怎么写？我一直分不清楚泰、秦、奏，这三个字。”

        吴掐子半趴在桌子上，凑到何拾恩耳边，细语轻声的请教。

        何拾恩信手写了一个‘泰’递给吴掐子，吴掐子仔细打量了一番，继而在纸条上描绘起来。而后，他将纸条传递给了那个‘女孩’。

        “你能去泰国吗？听说那边的手术做得不错。把自己变成女的，我还是能接受你的。”

        此时，那个‘女孩’冲吴掐子连啐几口唾沫，然后，扭曲着表情，小声的口吐芬芳。而后便将纸条撕得粉碎。

        “二哥，你看她撕纸条的动作都很优雅。吐唾沫的时候，更是性感无比啊。他看我的眼神也是那般幽怨绵长，他是不是也特别的喜欢我？只是碍于羞涩的内心，无法直观的表达出来。但是，他不去泰国做手术，我不可能接纳他的。”

        吴掐子的话惊出陈归一身冷汗，他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番吴掐子，然后刻意的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二哥，这是干啥呢？我肯定不是同性恋啊！有必要这么疏远我吗？”

        吴掐子一脸嫌弃，盯着陈归说道起来。这是同桌递过了一张纸条，吴掐子满脸欢喜的打开纸条。

        “大哥，二哥，可能有点麻烦。这小子，放学要找人揍我。他还来劲了，咋整？”

        “你怕啥啊？他揍你？你也是的，你怕啥？你忘记你姑是干啥的了？”

        何拾恩的一通话，让吴掐子与陈归瞬间懵了，两人面面相觑，皆不解其意。

        “你放心，你姑是外科医生，即使他把你打伤，你去医院看病也不花钱。你怕啥？”

        何拾恩一本正经的说起来，陈归笑得前俯后仰。然而，吴掐子却有些慌神。

        “大哥，花不花钱暂且不说。挨打的时候，不疼啊？玩意破了相，我以后还咋找媳妇？”

        吴掐子思来想去，愤愤的写下了道歉信，这不仅是一封道歉信，也是他，还未开始，就以破灭的爱情的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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