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我不同意

村子里的闲言碎语，一下子聚焦在陈二嫂的身上。有同情她的人，有担心她的人，也不乏冷眼嘲笑之辈。

        汐约走了几天，除了陈福生日夜挂怀。何拾恩也是甚是想念。

        “小恩啊，你听说了吧！陈二嫂因陈福生挂记汐约，喝药自杀了。寡妇本就是非多，你自己琢磨琢磨，现在还可以重新抉择。”

        陈满仓蹲在地上，修理农具，不时的唠叨上两句。

        “咱爸，我的选择不会改变，哪怕我再跪下求你一次，也心甘情愿。我也相信我的选择没错。”

        “你就犟吧！早晚会有撞南墙的一天。你爹那关，你还没过呢！”

        “我下午就去找我爸。”

        吃过午饭，陈满仓稍作休息，而后，扛着锄头便去了田里。

        何拾恩打了一斤酒，怀揣着两盒烟，回家了。

        何老二背靠着老槐树，醉意甚浓，指间还夹着香烟。蓬乱的头发，脏兮兮的衬衫，嘴角胡成一片的粘液，看到儿子回来，何老二歪歪斜斜的站起来，嘴角胡乱的抽动着。他迎了上去，喜笑颜开的对儿子嘘寒问暖。

        何拾恩并没有理会他，径直走进房间，唉声叹气的掸着桌子上的灰土。

        “你就这样喝吧！喝出肝癌，有你受罪的。你不是怕进医院吗？那你大可放心，我们家穷得叮当响，没钱送你去医院的。”

        何老二夺过儿子手里的酒，抢过儿子怀里的烟，拿着儿子的孝敬，不停的比划着，继而，开心得像个孩子。

        “还算孝顺，知道你爹好这两口。没白养你这儿子。”

        何老二打开瓶盖，美滋滋的喝起来。

        何拾恩一把夺过酒瓶，顿时火冒三丈。

        “还喝，真想喝死啊！那你也得等我挣够了买管材的钱再死。”

        “你买酒不就会给我喝的吗？你做事不讲究，上次村里都说你死了，我还给你张罗了丧事，后来，听说你没死。既然没死，怎么不回来看看你爹？害我白担心一场。”

        何老二借着酒劲，又开始没完没了的数落儿子。

        “我来是告诉你一件事的。我跟汐约看对眼了，我打算毕业就娶她。”

        何拾恩说这话的时候，细语轻声，看得出来，他心里也没底，他知道父亲若不同意，一旦闹起来，一定是惊天地，泣鬼神。

        “不行，我不同意。我们老何家虽然不富裕，也算个正儿八家的好人家，凭什么非得娶一个寡妇，你这不成心让别人笑话咱家吗？将来我死了，怎么去见你爷爷。笑话。”

        何老二一本正经，风轻云淡的说着。

        “你逼我娶寡妇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那时你多神气，你怎么不怕面对我爷爷了。我今天跟你说这个，不是跟你商量，是来告知你的，让你知道这么回事。”

        何拾恩说完，准备赶回前桅村，却被何老二死死的拦住。

        “事没说清楚就像走。你也扫听一下，哪个好后生，上赶着去娶一个寡妇。你这不是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吗？汐约有什么好？克夫的命，你也要。吴老大家小子被他克死了，今儿又害了陈二嫂，你打算哪天死，等你想死的时候，你再娶她。”

        何老二暴跳如雷，嘴里还叫嚷着：

        “别看我喝多了酒，我一点都不糊涂，想娶一个寡妇，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你爹娶的呢！我没指望你光宗耀祖，但你也别败坏门庭，往自家门上糊屎。”

        何拾恩无言以对，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他满腹淤积爆发了出来：

        “这个寡妇我娶定了。老何家被你糟蹋成了这样，还有什么门庭，老何家的门庭就是毫无节制的喝酒抽烟，就是好吃懒做，不务正业。你还好意思提门庭。我爷爷都能从棺材里出来，扇你几巴掌。”

        “我不务正业，我好吃懒做，你是谁养活的？你别吃完了饭就往锅里撒尿。娶个寡妇，你不在乎，老子还讲究这张脸呢！”

        “你不是最怕绝嗣吗？如果断子绝孙，你死了，就没人给你烧纸了，在那边，你就没有钱买酒买烟，那时，连龙王爷也不会待见你。”

        何拾恩的一席话，足足让何老二愣了几分钟。他不停的拍打着晕乎乎的脑袋。

        “麻仙前几天来跟我说，龙王爷不允许你娶一个寡妇。”

        何老二放低音量，语气轻缓起来。

        “爸，我以前觉得你不靠谱，听风就是雨，你起初让我娶个寡妇，我更加埋怨你。现在想起来，你做事，一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得体。你想啊，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你啥德行，咱家又穷成这样，谁愿意把闺女嫁过来。当时候真断了香火，那可是大罪，你也不希望死后，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吧！”

        何拾恩蹲到他爸面前，条理清晰的说着。何老二连串点头。

        “你放心，将来，我一定给你生个大胖孙子，百年之后，咱爷俩都死了，清明、年关，总有个给咱爷俩上坟的不是。真要是见到了我爷爷，你也有得说了。再说了，汐约也是个孝顺的孩子，等我们俩把日子过好了，好烟好酒还能送给别人？”

        何老二大梦初醒一般，点头之余，脸颊还挂上了欣慰的笑容。

        “儿子，爸本来没喝多，又整了两口你带回来的酒，多了。不是你这么一说，我差点上了麻仙的当。汐约这孩子不仅孝顺，手脚也麻利，来了以后，家里田里肯定是一把好手，咱家的地也不用撂荒了，也不要担心缺吃少穿了。这事，我看成。”

        何老二咯咯的乐出了声音，他目光深长，仿佛看到好日子在向他招手。

        何拾恩见父亲这般模样，他乘胜追击，拿出十块钱递给父亲。而后，陪着笑脸说道：

        “这五十块钱是汐约让给你。他说你老去大伯那蹭烟蹭酒，不好，自己也买点。”

        “这孩子果然有心。既然是我儿媳妇给我的，那我就拿着了。”

        何老二哼着小曲，晃晃悠悠的溜达出去了。

        看着父亲状态，何拾恩感觉好笑，心里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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