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

景桐看到，就在篮球场的旁边有个钟楼——这里是渝城十九中的篮球场。

        “走，我们进去。”楚辰一边说，一边带头翻了进去。

        景桐见他说得不容反驳，只能跟着他一起翻进去。

        翻进去后，楚辰直接跑走，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景桐没跟上他，只是绕到篮球架下，仰头看着崭新的球框。

        “接着——”楚辰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景桐回头，看见楚辰向他跑过来，看见他转身，立刻把手中抱着篮球扔给他。

        景桐下意识接住篮球，看见他接了，楚辰不跑了，抬起右手冲他勾了勾——“来一局？”

        景桐抱着篮球，缓慢摇头。

        在十九中打球吗……

        这个意义对他而言太重大了，他没做好准备。

        看他原地不动，楚辰没多劝说，直接向他跑过来。

        下一刻，楚辰就把他手上的球给直接打在地上了。

        “打啊，别说不会啊。”楚辰将拍在地上的球捞回手里，然后一个错身，直接越过景桐头顶，把篮球扔框里去了。

        楚辰落地，去把球拍回来，一边拍一边笑着对景桐说：“不过不会也好，我盖你帽。”

        ……欠打。

        是可忍孰不可忍。

        景桐这下再不打球那就也太废了，他警告地看了楚辰一眼，然后出手，直接将球从楚辰手心抢了出来。

        然后——景桐没有前进，而是拍着球后退，直到退到三分线，他才一个跃起，展臂将球扔进篮筐。

        三分球，空心进篮。

        “你说谁不会？”景桐给了楚辰一个警告的眼神。

        “哈哈哈。”楚辰一边笑，一边把他投下来的球抢走了，然后，带着球直接往另一个半场跑过去。

        景桐明白他的意思，跟过去，堵他，把球抢过来，又往自己刚才投过篮的另一个半场跑。

        两个人hold一个全场玩。

        与其说是打球，不如说是练习跑步。

        然而拉宽了比赛的距离，还真的打出来了一些竞技的意思，让本身不该有什么看点的比赛变得激烈起来。

        盛夏黄昏的球场，两个人运球抢球，不免有些肢体接触。

        滚烫的肩膀偶尔相撞，地上的汗水混在一起。

        终于，楚辰手机响了。

        景桐刚好一个篮球投出——进入篮筐，得到一分。

        景桐用眼神示意楚辰接电话，楚辰却举起手机给景桐看——是半场结束的闹钟。

        这半场结束后，景桐累计17分，楚辰16分。

        “不会打？”景桐把这三个字扔给楚辰。

        他眼神里带点挑衅，倒是比平时冷冰冰的样子看上去生动。

        楚辰欣赏了一下，最后笑道：“还有后半场呢，会不会打，还不能定。”

        景桐笑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等会儿知道那是等会儿的事。”楚辰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景桐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看——”楚辰手臂抬起，指向他们的左侧。

        景桐顺着楚辰手指看过去，然后，他瞳孔骤缩。

        他们打篮球的时候，天已经逐渐暗了下来，按照夏天的节奏，步入了夜晚。

        于是，江岸的灯光也亮起来了。

        渝城十九中位于渝中半岛的高点，对面，就是南滨路。

        如果说重庆的灯火夜景是全神州最美的话，那全重庆最璀璨的灯光，又都聚集在了南滨路上。

        万家灯火起伏，相当波澜壮阔。

        景桐看了一会儿，没忍住，缓缓向夜景走过去。

        站在篮球场边的铁丝网处，景桐仰着下巴，认真看着灯火。

        他的胸口上下起伏，感受到一种微微的震撼感觉。

        “嗤”的一声。

        楚辰在他旁边打开了一罐可乐。

        在这么鲜活的声音里面，楚辰把那罐可乐拎起来，放到他和景桐之间。

        “景桐。”江上的风轻柔地吹过来，卷起一阵热气。“从现在开始，我们重启你的人生吧。”

        “渝城十九中，欢迎你。”

        ·

        南滨路的灯火把他们的侧影变成了剪影一样美的东西。

        明明只不过是人造的灯光，景桐的心脏却像被点燃，或者是燃烧了那样。

        他想。

        他想，自己确实有勇气，再挑战一次孙向笛了。

        他也想要重启自己的人生。

        也想回到渝城十九中来。

        景桐转过身，仰头，看不远处的钟楼。

        在这里看钟楼，比他在汽修店看更近。

        似乎，他真的可以拥有那个钟楼。

        要不，就重来一次吧。

        向楚辰说出自己的真正的困境——并不是希望他非要卷进来帮忙，只是说出了，就代表自己有勇气去解决。

        解决了孙向笛的问题。

        走进十九中。

        和楚辰做同学。

        景桐刚准备说，他手中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一下。

        景桐下意识垂下头去看手机，这么一看，景桐忽然就僵住了。

        孙向笛的微信。

        【你那个朋友，叫楚辰是吧。】

        【挺有意思的，我想了解了解。】

        明明是盛夏，四十度的天气，但是景桐无缘无故出了一身冷汗。

        孙向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想对楚辰做什么？

        是自己太单纯了。

        不应该把楚辰牵扯进这件事情里面。

        楚辰已经帮他很多了。

        那几万块钱，帮他找到的陈少均的问题。

        但是今天这件事情就牵扯两个人进去坐了牢……

        他还要把楚辰拉下水吗？

        楚辰是有光明未来的啊。

        景桐把手机息屏，手机屏幕暗下去的刹那，他眼中的光芒，也渐渐弱了下去。

        景桐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钟塔，分针离15还差一格。

        4不是一个好数字。

        但是，却是一个适合现在的数字。

        景桐举起手，看向楚辰。

        他能看见，楚辰眼睛里面是期待，非常真诚。

        景桐把楚辰那杯饮料，给他推了回去。

        推回去的时候，过满的液体晃了晃，流出来一点，打湿景桐指尖。

        楚辰瞳孔骤缩，却看见景桐笑起来。

        说不好是绝望还是开心，但是景桐笑起来的时候，很漂亮。

        景桐笑了两下，把自己的身体往后仰，靠在篮球场边缘的铁丝网上。

        头发被铁丝网勾住，整个人像是葬身南滨路的风光。

        “楚辰。”景桐笑着说，“我跟你坦白一件事情吧。”

        “……”楚辰没说话。

        “我其实根本就不想走啊，读什么书啊，我不喜欢读书，就是耍你的。”

        “我这个人，挺坏的——否则陈少均为什么会那么讨厌我呢？他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你能看出来吧？能让他讨厌的人，至少真材实料，是个不怎么样的人。”

        “所以，我一开始，也就是想和你当个夏季限定的朋友。但是你这么认真，我觉得没意思了，还是不玩了吧。”

        景桐说得轻描淡写。

        刚才推开可乐，荡出在他指尖的液体，变成了一摊可以的粘腻。

        糖分融化在指尖，那种很难受，很恶心的粘腻。

        景桐忍着这种难受，挺直了背脊，面不改色地对着楚辰，嘴角还挂着那种笑容。

        楚辰看着他，看了很久，最后问：“你认真的？”

        楚辰一字一顿，声音里面压着怒气：“我带你来十九中篮球场，你就跟我说这些？”

        好难受啊。

        景桐整个人死死贴着钢丝网——他感觉自己头皮被铁丝网上面一些锐起的尖角给扎住了。

        但恰好是这种尖角，勾住了他，让他不至于下滑，不至于溃不成军。

        南滨路上的灯火投射过来，不知道能不能恰到好处地掩盖掉他眼角无力伪装的红痕。

        景桐忍着心脏的剧痛，轻描淡写点头。

        “对。”

        对。

        你把我当成这样一个人，然后离开，就很好了。

        楚辰胸口起伏，他狠狠闭了闭眼睛，然后举起手，向景桐挥舞过来。

        景桐猛地一闭眼睛，等着楚辰揍他。

        应该会挺疼的。

        就上次和楚辰一起对抗小混混的经验来说，楚辰打架也很凶。

        不过，痛一点，才好吧。

        想到这里，景桐又猛地把眼睛睁开了。

        他不敢看楚辰的脸，就侧过头眼睛，看铁丝网外的山城灯火。

        想永远记住这个漂亮到极点的南滨路。

        也记住楚辰打他的痛感。

        借由这些真实的触觉和视觉，他或许也会真实地记住。

        那些长长短短的，有人给他唱歌，有人带他看日出，有人陪他打篮球的。

        山城热夏。

        让这个夏天永远留在他心里。

        才能去走过未来无数年的寒风凛冽。

        景桐这么想着，楚辰的手掌已经挂了过来。

        然后，掌风从景桐耳侧刮过，楚辰手掌拐弯，垂下去，直接从景桐手中把他手机一把抢走了。

        景桐没有准备，被他夺走了手机还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却见楚辰站在他面前，拿着他的手机，两指夹着一转，长短边转顺了，大拇指搭在了home键上面。

        “夏季限定的朋友？”楚辰捏着手机，看着他，笑了笑，“你这词儿还一套一套的。”

        说完，楚辰又低下头去看手机了。

        他点亮了手机，低头看时城市灯火把他侧脸照亮，下颌线棱角分明。

        显山露水出一种颇为凌厉的帅感。

        楚辰不知道密码，所以点亮了手机也没有进度，于是他又抬头看景桐。

        “但是。”楚辰拿着手机说，“夏天又没结束，就算是夏季限定的朋友，现在也还是吧？”

        楚辰一边说，一边拿大拇指抵住景桐手机屏幕，画了个手势。

        一声轻响，解锁成功。

        楚辰看都不看解锁成功的手机，只是紧紧盯着景桐，对他说：“更何况，重庆的夏天，那可是很长很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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