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礼物

对于温暖来说，温霆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对于这时的温暖来说，比起父亲，温霆像是陪她一起玩儿的同龄朋友，更像是一个几乎会满足她一切要求，只要她开心的哆啦a梦。他从不像于阿姨、二胖妈妈或是其他家长那样过问在自己孩子的学习，也不会干涉她交朋友。他也不会像程筱云一样，每天对她有说不完的叮嘱和唠叨。

        从小到大，周围孩子最羡慕的就是她有温霆这么一位爸爸。

        温暖虽然不说什么，但每次被他们用充满艳羡的眼神望着的时候，心里满是得意。

        在韩阳阳家里，温暖手里拿着最新一册的《冒险小虎队》，觉得温霆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冒险小虎队》去年在国内发行，一下子就风靡了全国中小学校。温暖也成为了其中一员，并且很快就在温霆的支持下，拥有了市面上已经出版的所有册子。甚至还举一反三，不用她说，就在逛书店的时候给她买了同样大热的《奥林匹斯星传》。

        这两个月，温暖和韩阳阳每天放学都会凑在一起，讨论里面的情节。

        不过今天她跟之前相比有点心不在焉。

        韩冰抓了一把东西递到她跟前，“温暖，开始吧。”

        温暖挣扎着不想接，内心一番天人交战后，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韩阳阳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彩色玻璃丝和棉线，用来编手绳的，还有一把用来叠星星的彩色塑料管，这些小玩意儿最近在女生们之间非常流行。甚至上课都在偷偷地编或叠，有时候老师一节课能收上一大把半成品。

        温暖对这些东西向来不感兴趣，但是朱颜生日要到了，她问她想要什么礼物的时候，朱颜指名想要一条“友情手链”，还有一小罐星星。

        这可难坏了温暖，她对怎么摆弄这些小玩意儿一向不在行。只能一边跟朱颜打包票，一边寄希望于韩阳阳。没办法，谁叫这是朱颜第一次主动要求要什么样的礼物呢。

        她把学习任务交给了韩阳阳，让他学会之后再教她。

        韩冰一向对温暖唯命是从，尤其是之前经过了“被打事件”之后。温暖生完气，又一个人替他们“报了仇”，韩冰听她佯装无所谓地走到他面前，说了“冷战”以来的第一句话，“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知道。这次就先原谅你了，下次看你还敢不敢。”

        韩阳阳看见她里掩藏不住的得意，就猜出她可能做了什么。心里却只有一分感动、两分震惊，剩下的七分全是后怕。也是通过这次，他彻彻底底认识到了，他家大王的天不怕地不怕不是小时候小孩子的无知者无畏，而是真的。

        韩冰一连几天，课间都在向班里女生请教。他在班里平时话并不算多，女生们想跟他说话也找不到什么话题，这回总算抓住了机会，教得都很细致认真，更没人嘲笑一个男生学编绳。甚至在猜测他可能是为了哪个女生学的时候，还有点小小激动。

        倒是去找韩冰玩儿的徐瑞跑过来专门找到温暖，告诉她这件“丢人”的事，然后被温暖一个眼神吓得灰溜溜回到座位上了。

        叠星星倒是不难，温暖很快就上手了，折得像模像样的，两个人没用多长时间就把一个玻璃瓶填满了。

        马不停蹄进行下一项任务：编手绳。

        温暖一边伸手帮韩阳阳拽着线的一头固定，一边听他讲怎么编，看着好像也不难。

        可是一上手，那些线就好像活了一样，怎么也不听她使唤。几次线头从她指尖溜走，又几次编错了不得不拆开重新编之后，温暖终于抓狂了。

        韩冰在一旁看她越来越急的动作，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他感觉下一秒手上的线就要被温暖扯断了。

        “要不，我再教你一遍？”韩阳阳小心征求着她的意见，生怕她一气之下撂挑子不干了。

        温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尝试，终于成功后，她看着卖相比韩冰差不少的手链，半放弃半威胁地对韩阳阳说：“以后你要是敢找我要这种礼物，我绝对把这些绳子连起来，把你绑在树上，听到没？”

        ……

        温霆和程筱云之间第二次争执或者说矛盾，发生在半年后。

        程筱云回家正好看到正在收拾东西的温霆，地上放着一个只有平时出门旅行才会拎的包，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装了不少东西。

        “你这是去干嘛？”

        “隔壁市新开了家靶场，张峰、魏宇还有几个哥们儿，我们打算过去玩儿几天。”

        程筱云听过这几个名字，张峰和魏宇是温霆在北郊射击场认识的，算起来也有十多年了。几个人的关系慢慢从靶场发展到了生活中，成了朋友，经常会聚在一起吃饭。程筱云见过他们，但也不是很熟。温霆知道她喜静，所以很少把朋友带到家里来。

        一听说是跟他们一起出去，她不自觉皱了皱眉。虽然跟那些人不熟，但是从温霆嘴里听了十几年的名字，对他们每个人的人品也好、事业也好都有耳闻。这些人有一说一，即便不算“狐朋狗友”，也只能算是“玩友”，算不得什么真朋友。

        “能不去吗？”程筱云站在门边没有进去。

        “怎么了？”温霆边收拾边问，还以为她有事。

        “没什么，就是觉得还是不要跟他们来往那么频繁比较好。”

        “什么意思？”温霆不懂，程筱云怎么突然说了这种话。

        其实也不算突然，这些话程筱云一直想说，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开口，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从交往到结婚生子，这么多年来，她从不过多干涉他的交友和业余生活，是因为她知道这就是他。

        “你不觉得你们在这方面花的时间精力也好，钱也好，都太多了吗？”程筱云的话说得委婉，但也算明白。起码温霆听明白了，不然脸色也不会突然变了。

        “我有钱有时间，花点儿在个人爱好上没什么吧。”温霆一脸莫名其妙，“都这么多年了，我就这一点儿爱好，现在也不行了？”

        他说得时候语气不是很好，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程筱云没有说话。

        这惹得温霆有些不快，看着她说：“你不是吧，这么多年你都没说什么，现在突然不同意了？”

        程筱云看着他一脸像是在说她不可理喻的表情，有些恍惚。温霆这副语气和模样，像极了他们年轻时刚认识的时候，挥金如土，贪玩享乐，任性妄为。十几年过去了，这个男人还是这样。

        温霆说的没错，他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的，为什么现在才说？

        程筱云也不太清楚，只是就这么脱口而出了，或许是憋了太久了。又或许，是希望他能自己醒悟、自己改变吧。

        “你已经四十岁了，不是二十四岁，也不是三十四岁。”可为什么，还是跟个孩子一样，沉迷游戏，不思进取。

        这下温霆明白了，这话他这几年已经听了无数遍，从他父母温家二老嘴里，从他大哥温雷嘴里，从吴镇、温慧嘴里，从他岳父嘴里，从他几个发小嘴里都曾经听过。只是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会从程筱云嘴里听到。

        下一句就应该是：“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的事业，没有想过将来吗？从来没有想过？”

        这些问题其实很好回答。

        温霆也回答过无数次。

        他确实没有想过，因为他不觉得有什么想的必要。一个男人活在世上的追求是什么？无外乎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而他现在：有大房、有豪车、有工作，老婆贤惠漂亮、女儿机灵可爱，多少人奋斗几十年甚至几代才拥有的，他现在全都有了，还有什么可想的？还能怎么想？

        “所以，你真的打算一辈子就待在爸的公司，靠爸生活？”然而他的这种想法程筱云却不理解，也不认同。

        “有什么问题吗？”温霆一脸理所应当，“爸的公司，大哥不要，温慧我们俩，不管怎么分，反正咱们一家人过一辈子富足生活绰绰有余。”

        程筱云被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弄得一时无言，她说不出什么重话来，搬出了温向荣说过的话，“爸说，这么多年你从来没管过公司的事情，甚至从来没问过。想什么时候去就去，想什么时候走就走，从来不顾及别人。”这样以后怎么能把公司经营下去？

        温霆几十年的潇洒肆意不过是建立在所有人的辛苦和包容之上，可这些人会永远包容他吗？

        温家二老会，她或许也会。可除了他们之外，谁会无限容忍他的幼稚和自私？

        大哥温雷会吗？妹妹温慧会吗？他那些真朋友和所谓的朋友会吗？

        这回换温霆不说话了，程筱云单手扶着门框。她站在那里，看着他，眼神和语气都带着一丝期盼和乞求：“你就不能替爸妈想一想，替温暖想一想。他们不只想要一个只会甜言蜜语，带他们吃喝玩乐的儿子和父亲，他们更想要一个有责任和担当的儿子和父亲。你能不能，也替我，替我们的以后想一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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