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不就是个女人吗，老子他妈的不找了不就行了。”

        说完他抢过何榕舫手里的钱，朝着路旁看戏的人“呸”了一声就走了。

        何榕舫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老流氓慢慢从他视野里消失，他吸了口气，之后想要从烟盒里再抽出根烟来。

        桃之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将烟放进嘴里，狠狠的吸了一口。

        弥散的烟雾，像是在诉说着他的未来，迷茫而不知所措。

        ……

        很快天就黑下来了，桃之背着书包，回到了大娘家里。

        “我回来了。”

        小院里鸡咯咯的叫着，桃之提着书包，正奇怪怎么没有人理她的时候，一声哭叫从屋里传了出来。

        “哎呦，没天理了……”

        桃之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她听得出这个声音——是她二娘！

        她几步走进屋里，一进门，就看见二娘坐在大娘家的地上，拍着自己的腿喊道：“老三，你女儿欺负我，你也欺负我，老爷子的祖宅可不仅仅都是你一个人的，还有你大哥二哥呢！”

        “你想一个人独吞了老爷子的家产，哎呦，都来看看啊……”

        “够了，这么哭啼啼的干什么，让外人来看咱的笑话是吧？”说话的是桃之的二伯，他先是呵斥了二娘一句，随后转身对着桃之她爹说道，“那个虽然你嫂子说的不那么中听，但理却是这个理，三弟，咱们这条件也不好，挣点钱更是不容易，不能因为你从大城市回来，就独吞了老爷子的祖宅吧，这样——说不过去啊。”

        二伯抽着烟，吞云吐雾间向着靠在床上咳嗽的老三说道。

        “老二，当年爹已经帮咱们盖宅子了，小弟拿着这套祖宅也没什么。”

        大伯的话说到一半，坐在地上的二娘就不干了。

        她拍着腿，嘴里直嚷嚷，“哎呦，那可不行呀，大哥你家大业大的不在乎这点小钱，但是我和你和二弟穷啊，你可不能只顾着你们两个有钱的，欺负我和你二弟这个没钱的。”

        她光打雷不下雨，哭嚎了半天，就是一滴泪，也没有落下来。

        大娘听到门口的动静，回过头看见桃之正一脸错愕的站在门口，朝着他们看来，大娘回过头，冲着屋里的人急促地说道：“吵什么吵，有什么好吵的？没看见孩子就进来了。”

        “怎么啦？怎么啦？孩子进来又怎么啦？就让她听听，他爹是怎么不要脸，想要抢我们的老宅，就让她听听。”随着大娘说完那句话，二娘非但不闭嘴，反而是嚷的更大声了。

        二伯就在那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也不管二娘发不发疯，似乎就这样破罐子破摔，把事情闹大算了。

        看起来他们这次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想从桃之她爹那里要到钱。

        大伯怒斥着二伯，说他管不了媳妇，要这么想要钱怎么不干脆去外面抢？

        二娘坐在地上，赖着不起来，说是大哥帮着三弟欺负他们一家，所有人都欺负他们，大娘和母亲去拉她，却被她带了一个趔趄。

        一时间，屋子里乱极了，里面的人在闹，外面的鸡在叫，门口看门的大黄狗，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叫了起来，嗷呜嗷呜的，一副鸡飞狗跳的景象。

        桃之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在说爷爷房子的归属权问题。

        大伯，二伯的房子都是爷爷生前出力建的，父亲从这离开的时候又几乎没有从家里拿钱，按照一家人一套房平均分的话，那个没人要的老宅子，怎么也得落到父亲的头上。

        现在二娘来要，无非就是想要从父亲这里再掏出几个钱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拿出钱来，一切都好说。

        可是她们就是没钱呀，之前父亲看病已经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他将城里的房子卖掉，还了欠下的债，才搬回这里的，他们怎么可以，怎么会这样……

        “这样吧，小弟，大哥也知道你不容易，这样吧，你多少给一点，我也好跟你二哥有个交代。”

        沉思了良久，大伯这样说道。

        “就是啊，三弟，多多少少给点呗，你那么有钱，根本就不在乎这点的，”

        听到大伯发话，二娘也赶紧说道。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转到了桃之父亲身上，他叹了口气，随后说道：“柜子里有2000块钱，你们一人1000，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三弟啊，1000是不是太少了？怎么不也得两三千吗？”

        二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桃之的父亲打断道：“就这1000块钱，多了没有？大哥，二哥，我是个病人，癌症，绝症，这辈子都不可能治好了，我不指望着你们会给我多少钱，也不指望你们会替我照顾桃之。”

        “我自己会养桃之和她娘，但是这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事，和你们没有关系，该是你们的，你们拿着，不该是你们拿的——你们一毛都拿不到，都是这一片长大的，这里的人是怎么样的，大家心里都清楚。”

        见桃之父亲态度如此坚决，大娘左右看了看，随后打着圆场道：“老三，你放心吧，我们怎么可能会那样呢，1000块就行，1000块就不少了，她二娘，不是我说你啊，俗话说——知足常乐，你怎么就这么贪心呢？”

        “可是……”

        二娘还是不死心，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没什么可是了，”大伯说道，“就按三弟说的那样办吧。”

        “明天我会找来村支书，让他来当个见证，咱们把这件事给办了，”说完，他转身向外走去，“二弟，弟妹，你们也早点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就是啊二弟妹，你家孩子不是今年高考吗？你还不回去多看着点吗？”

        听见大伯发话，大娘也赶紧说道，想要将这两位老神仙给请走。

        “我儿子，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二娘骄傲的说道，“像老三这过的都能出去了，我儿子肯定也可以，我儿子可聪明了，在学校那些老师都得夸他。”

        说完，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跨出院门，仿佛刚才坐在地上撒泼的那个疯女人不是她一样。

        桃之被他妈推着，几步进了里屋，屋里插着盏台灯，但是灯管似乎有些坏了，看上去十分的昏暗。

        屋子里有股淡淡的潮湿气味，像是刚刚拖了地一样。

        桃之将书包放到床上，从里面拿出作业，随后坐到了桌子前面。

        这个桌子不知道从哪搬来的，四个桌子腿，瘸了三个。

        那三个还是大娘帮桃之垫的，写起字来勉强不会晃荡。

        搬来的时候桌子很脏，桃之打水擦了三遍才勉强擦出来。

        她打开演草本，将它放在试卷上面。

        笔尖停留在题上，留下了一个黑黑的点。

        她的脑子里还是很乱，有些静不下心来，看不进去题。

        何榕舫的日记本，放学后在街角的打架，二伯大伯吵架的样子……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手撑着头，感觉好像有无数只小蜜蜂在她耳边嗡嗡的飞着？

        一种烦躁无力的感觉，充斥了她的全身。

        这使得她忽然想起，刻在她桌子上的那句话。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句话是何榕舫刻的，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句话？

        她记得，她在他的日记本上，课桌上，甚至连大娘评价他的时候，都是用的这句话。

        这句话就像是他的代表一样，一说起这句话，就想起他这个人。

        不由自主的，她的思绪又慢慢跑偏了。

        她甚至开始想昨天的那场语文考试。

        “快乐是人们毕生所追寻的，但是快乐的人生也会有痛苦，怎么化解痛苦，智慧的人有智慧的选择。”

        这道作文题里，她答了一句话。

        【没有人生来就处在黑暗中，也没有人生来就处在光明里。】

        这是她写在作文里的话，没有人生来就应该是绝望的，也没有人生来就站在人生的尽头。

        一切的幸福与美好，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现在她在努力的生活，爸爸妈妈也在努力的生活，这里所有的人都在努力的生活。

        这才是人生。

        桃之忽然有些感慨，如果不是爸爸生病，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来这样的地方，不会体会到这样的人生。

        她可能还是家里的娇娇小公主，衣食无忧，天真烂漫下去。

        她笑着叹了口气，随后提起笔来在演草本上写下了一句话。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作文——烬火。

        【没有人生来就处在黑暗中，也没有人生来就处在光明里。】

        【从繁华的都市来到这座小城，我是痛苦的，一种被迫的痛苦。】

        【这个世界上解决痛苦的方法有很多，我也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我解决痛苦的唯一办法，就是正视它。】

        【从某种理论上来说，不管是不是出自我的意愿，这件事情都已经发生，而解决这种困境，何尝又不是一种快乐。】

        【人活百年，一半的时间用于琐事，另一半则用于痛苦和思考痛苦。】

        【痛苦这个词，从一出生就伴随着我们，母亲经过痛苦生下了婴孩，婴孩由于不能沟通而学会了说话，而我现在正面对着痛苦，尝试用一些事情填充我胡思乱想的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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