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思

孟章的话，犹如施了时间静止的法术，整个安国塔九层一片寂静。

        离徽眉头微蹙，眼里闪过了一丝疑惑不解，淡淡道：“本公主亲自送长琴哥哥入的轮回，怎能不知道他现在是凡人。”

        孟章无奈地一笑，道：“不是，殿下，您还是没明白小神的意思。”

        离徽眼里闪过了一丝不耐烦，道：“那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

        “殿下，自从皇帝即位以来，您就没感觉到他心里有事。”

        “有又怎样，一国之君本来就不好做，看本公主的父亲和母亲就知道了，不论是天塌地陷的大事，还是细枝末节的小事，什么都要处置，心里能不有事吗？”如果不是看在孟章历来稳妥，不会无事生非，她才不愿意和他解释呢。

        孟章叹了口气，直接挑明道：“和政务无关啊，殿下，是您和皇帝之间的关系。”

        “我们之间怎么了，和以前在天界一样啊！”离徽就不明白了，她的长琴哥哥不过是下凡历个劫，怎么在孟章嘴里，就和在天界时不一样了呢。

        “公主殿下，您觉得一样，可是皇帝呢。对于没有天界时记忆的他来说，您是神，永生不死的神，而他是人，寿命短暂的凡人，所谓人神殊途，不过如此。”孟章作为掌管四时之春的神祗，每年都会去往人界，多少对凡人的心思有些了解。

        离徽的眼里闪过了一丝不确定，“你问过徒煜了，这是他的想法。”

        孟章摇摇头，道：“没有。”

        离徽松了一口气，浅浅地一笑，“所以，这只是你的猜测。”

        孟章道：“是，可是——。”

        “孟章，猜测罢了，当不了真。”离徽唇边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微笑，眼里透着一丝骄傲，“本公主的长琴哥哥可是天界乐神，和一般凡人当然不同。再说了，本公主都暗示过好几回了，长琴哥哥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

        孟章好奇地问道：“殿下，您是怎么暗示的？”

        “本公主想想啊，说他是本公主的情劫，一个神的情劫怎么也不可能是一个凡人吧。还说了，或许他本就是下凡历劫的神，你说，这和明说有什么区别？”

        “好像是没什么区别。”

        离徽直接下了定论，“既然如此，他的心事肯定和本公主无关。”

        “难道是小神想多了。”孟章嘴上说着，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

        离徽看了孟章一眼，挥手将桌上的玉简送到了他的面前，淡淡道：“你要是太闲，就去帮徒煜处理这些名单上的人，那个叫什么——”

        孟章接过玉简，提醒道：“殿下，是警幻。”

        “知道了，警幻是吧。”离徽对她叫什么一点也不在意，只是冷冷道：“那个警幻，本公主不说，你也知道，她或许并没有我们和徒煜说的那么好对付。”

        “小神明白，您要护着皇帝、护着大夏，而她可是无所顾忌、无所畏忌的。”

        “是啊，打了老鼠，伤了玉瓶，可就不划算了。本公主的修为就算被压制到了天仙以下，收拾她也是易如反掌，可是那个不知是先天灵宝，还是后天功德灵宝的太虚幻境，万一护着她逃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殿下，还有小神和陵光呢，我们的修为可没有被压制。”

        离徽摇摇头，“你和陵光不能出手。”

        孟章皱着眉，不解道：“殿下，这是为何？”

        “从你们出山河社稷图，本公主就没让你和陵光出过手，就连刚刚去林家，让你而不是陵光去，只是因为你身上的生机之力正好克制死气。”

        “而小神只要飞过去，不用出手，就能击散死气。”

        “没错，你和陵光都没想过为何吗？”

        “我们只是觉得，除了安国塔，也没什么要出手的情况了吧，而安国塔——”孟章说着，不由得住了嘴，眼里满是诧异，是啊，不过是一个安国塔，凭什么值得公主殿下亲自出手呢。

        “看来，你想到了。”离徽也不再兜圈子了，直截了当道：“你和陵光同本公主是不一样，你们并未穿越世界壁垒，得到这方小世界天道的认可，因而也就不能随意出手，不然会被这方小世界的天道排斥。”

        “可是，天帝不是这样吩咐的。”

        离徽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他说了什么，你和陵光听着就行了，做不到，他也不会罚你们的。你真以为这种情况，他会不知，让你和陵光跟来，只是安他的心罢了。毕竟这是本公主和长琴哥哥的劫数，不是你们的。”

        “可是殿下——”

        “行了，本公主知道你要说什么。”离徽打断了孟章的话，给了他一个定心丸，“除了不能随意出手，其他的事少不了要你们去做。”

        “请殿下尽管吩咐。”孟章如释重负，只要能帮公主就行，不然可没法和天帝交代。

        离徽看了看孟章，漫不经心道：“你和陵光也注意些，真被排斥出去，本公主可不会去救你们。”

        孟章行了个礼，道：“殿下放心，小神会和陵光说的。”

        离徽不在意地摆摆手，“还有事吗？”

        “有的，底下的那两只小妖，殿下准备如何处置？”

        “那两个小妖啊。”离徽想了想，道：“留着吧，他们和警幻应该有特殊的联络方法，之后该怎么做，就不用本公主教了吧。”

        “小神明白。”

        “对了，关远点，那些血债之气忒恶心了。”离徽眼里闪过了一丝嫌弃，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背负了多少人的血债，离得这么远，都还能隐隐约约看到那血红的气息。

        “是，殿下，那小神告退。”

        “下去吧。”

        等孟章离开，离徽拿过了桌上的书册，随手翻了几下，却又撂下了。她起身，慢慢地走到了窗前，望着御书房的屋顶，神色迷茫。

        不可否认，孟章的话还是有点影响到她了，虽然口中说着，徒煜的心事和她无关，但是事关徒煜，她还是放心不下，万一和她有关呢，她不想去赌这万一。

        明知道，凡人的寿命很短，与她而言，很快便能过去，等一切结束，长琴哥哥重新回到天界，记起所有的一切，就什么都不再是问题。

        可是，她还是没法说服自己不去管，她的长琴哥哥做神的时候，就温和多情，在意人世间的愁苦。现在成了凡人，或许孟章的猜测会是真的。

        一道青光闪过，窗前再无离徽的身影，只有悬挂在塔檐下的玉质风铃，在微风中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仿佛在叙说着什么。

        御书房。

        徒煜换下了朝服，舒舒服服地歪倒在塌上，闭上了双眼养神。

        从安国塔回来，见了来谢恩的林如海，打发了来复命的徒煊，还宣了几个大臣议事，直到现在他才清闲下来。

        他总算是明白了，当初离徽说的，一旦成为帝王，很多事情就身不由己了。确实是，皇帝这个位置看似尊贵无比，实则事事都要考虑周全，不能随心所欲。而他也明白了太上皇的一些想法，权力这种东西，真的会让人迷失。

        幸而，他有离徽，这个从天而降的神，不仅拯救了他的人生，也让他不会迷失在权力里。都说帝王无情，只是没有遇见对的人罢了，只要她愿意，他可以为了她放弃一切。

        离徽，等一切尘埃落定，你愿意陪我离开这里，游历世间吗？

        “好，如你所愿。”

        冷清的声音突然在徒煜耳边响起，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看着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容颜，不由得呆了。

        “朕是在做梦吧，离徽不是在安国塔吗？”

        离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再看看。”

        “离徽——”徒煜回过神，立刻坐了起来，手足无措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何旺呢，怎么不通报？”

        “你忘了，我又不用从门进。”

        徒煜摸了摸着额头，笑道：“对啊，看我这记性。”

        离徽坐了下来，看着徒煜，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要不是突然过来，还看不见你这自言自语的样子呢，真是值得纪念。”

        徒煜疑惑道：“我有说出来吗？”

        离徽举起了一根手指，笑道：“对呀，不过我就听见了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徒煜愣了一下，重复道：“离徽，等一切尘埃落定，你愿意陪我离开这里，游历世间吗？”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眼里闪过了一丝紧张，心也不自觉地跳了起来。

        离徽勾起了一抹笑意，眼里仿佛盛满了满天星辰，再次应道：“好，如你所愿。”

        徒煜一把抱住了离徽，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离徽，谢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也谢谢你愿意陪我一辈子。我不求什么，只要在你漫长的生命里，偶尔能够想起徒煜这个名字，我就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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