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米拉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偏过头。

        让陌生人看到狼狈的样子肯定会感到不自然。换成是她自己，也不想让人看到这幅狼狈的样子。

        她背过身去，新娘的头纱与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转出美丽的弧度。米拉低着头，观察裙子上的细节装饰。蕾丝边压出规律的花纹，用手指沿着花边移动，丝丝痒痒的感觉从指尖传来。

        在魔能枢纽的时候，她没有穿过做工如此精细的裙子。

        这可是婚纱，原本要给公主的婚纱。

        米拉虚怕几下裙摆，不可思议的感觉依然没有完全消散。

        她一直是大法师的学徒。在魔能枢纽，学徒等级的施法者只能穿对应等级的灰色。

        米拉有很多魔法袍。一年四季，魔能枢纽都会给学徒分发新的制服，对应着她的等级，米拉每一次都能领到一身灰色的魔法袍。

        夏天轻薄的，冬天带毛领的，春秋的常服，总之都是灰色的。

        在压抑窒息的环境里，灰色、规则、等级制度，这些东西硬生生扼杀掉了本该属于她的少女色彩。

        在魔能枢纽的时候，她意识不到古怪。周围的人都是按照既定的规则生活的。从没有人提出异议，或者说，他们已经处决掉了提出异议的人。

        若不是逃出了魔能枢纽，亲眼看到了书籍之外的世界，米拉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居然具有这么多的颜色。

        褐黄的土地，成片的绿色树林，一望无际的碧蓝天空，如同棉花一般纯洁雪白的云朵。

        在魔能枢纽，抬头向上看，是一片散发着蓝紫色的魔法光幕，除了幽蓝混着暗紫的颜色，再没有其他值得人眼前一亮的景色了。

        米拉的导师是大法师。

        大法师是当今世界上最接近高塔法师的施法者。在米拉离开魔能枢纽前，他即将突破，若是顺利的话，魔法界即将迎来它的第十八位高塔法师。

        可时间因为度过了两个月，魔能枢纽那边依然没有消息。

        他失败了，米拉感到惋惜。他的老师是个不错的法师。

        “你呢？”兰斯的声音打断了米拉的回忆，“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蓝龙打量着这个穿着复杂白色纱裙的女孩。她没有剑，勇者的那些话术显然不适合她。

        “我？”米拉转身，裙摆的弧度在昏暗的塔底格外的显眼。

        “你看不出来吗？”米拉提起裙摆，“这可是婚纱。”

        兰斯平静地摇摇头。他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导致了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有种难以描述的滑稽。

        米拉感到苦恼。

        “我是公主？”她硬着头皮说，“是要嫁给魔龙的。”

        兰斯上下打量米拉

        他的黑龙表兄是标准的浪荡子。兰斯不住在这里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花名，那家伙儿混迹在各种酒馆里，和不同种群的女性发生关系。

        龙群集会的时候他远远见过他的某一任伴侣，是个身材丰满，长相明艳的魅魔。那三角形的尾巴一摆一摆的，充斥着诱惑。

        兰斯回忆起魅魔的样子，不由得打个寒颤，他还是更喜欢研究蓝龙的魔法。

        视线收回到近处，面前这个叫做米拉的少女。她与丰满、明艳的这样的词语没有联系。

        好奇，好动，活力四射，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

        黑龙表兄讨厌求知的眼睛。

        兰斯刚刚接手这座高塔的时候，可是在他表兄的收藏室里看到过不少这样的眼珠。

        用残忍又特殊的魔法挖去的眼珠，依然保留着生前的情绪。

        “魔龙不喜欢你这种的。”兰斯好心地提醒米拉。毕竟，是她的复生术让他重新恢复了意识。

        “那正好啊。”米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本来也不想嫁给魔龙。

        她只是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暂时躲避魔能枢纽的追击。

        “塔的主人在塔顶吗？”米拉询问兰斯。

        兰斯摇摇头：“不在。”

        “巨龙出门了吗？”

        “应该吧。”兰斯有些不确定她问是哪条龙。如果说是魔龙的话，他不在这里，不过不是出门，而是没法回来了。

        高塔现在是他的战利品。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巨龙还是塔的主人？”

        “巨龙不就是塔的主人吗？我是说魔龙。”米拉皱起眉头，“我以为他会在塔里。”

        “他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在这里。”兰斯回答。

        他复仇成功后，从黑龙表兄那里获得了这座塔。不过以黑龙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容许一头“弱小”的蓝龙压他一头的。

        等他养好伤之后，肯定还会回到这里，尝试从兰斯手中夺回高塔。

        米拉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那她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法阵。这个法阵需要足够强大，但不要杀死或者伤害到龙。

        说实话，米拉对书上那些屠龙传说没有什么兴趣。她只想借着魔龙的威名在塔里生活一段时间。

        魔龙应该不会想要和一个人类法师谈判，但如果有一个让他忌惮的底牌，米拉或许能获得一片土地的使用权。

        能摆放下一张床的空间就足够了，如果龙表现出害怕或者犹豫的表情，就再多向他要一张桌子的位置。

        她在魔能枢纽的寝室也就这样。窄窄的长方形，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把破旧的椅子，以及米拉自己缝制的布袋衣柜，里面塞满了灰色的袍子。

        兰斯注意到她的思索的神情，蓝龙的天性让他本能地好奇。

        “你在想什么？”

        “什么？”米拉的思绪又一次被他打断，她转过身，俯视地上的蓝色眼睛。

        蓝发男人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身上的烧伤过分的狰狞，可他就和全部的施法者一样，即使在生命攸关的时候，都保持着好奇心。

        和一个重伤的人这样聊天太残忍了。

        米拉又一次蹲下身子。

        “你不要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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