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初二开学，徐航退了学。

        当班主任在班会上亲描淡写的对大家通报这个事情时，班里的同学还窃窃私语，“怎么退学了，”

        “他不是没犯错误吗？”

        “这么小退学，他能干嘛呢？”

        犹如一阵云飘过，这个高高的男生就从好不容易考上来的重点中学退学了。

        同学们不懂，没有体会这样境遇和滋味的同学们怎么能懂呢？

        似乎是一个阶层永远也无法懂得另一个阶层所看重的东西会是他们从来都不屑一顾的，更何况还是心智还没成熟的孩子，没有父母在身边教导鼓励，极易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的孩子呢。

        春晓心里悄悄钻入的宿命论，让她一度消沉，而那些奇怪地想法如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同学们对她来自农村的认识，改变不了身上显示出的土气，更无法加入到那些城市孩子谈论到话题里。

        而她的成绩无论怎么努力也只是比之前提高了几名，仍然处于中等偏下的水平，都让她觉得不努力也是如此，努力了还是如此，老天爷早已将一个人的命运安排好，定在了那个位置。

        她开始了发呆，发呆地望着窗外或者沉思什么，一直低着的头开始抬起，言谈举止中有了些许轻浮，平日里急匆匆地脚步有了放缓地节奏甚至有了一丝飘渺。

        她第一次，一个人去了大运河堆，找到了她和胡芳常来的那棵柳树下，坐了下来，读着胡芳的来信，思考起人生。

        年青人的心啊，没有了指引，那浮躁和不该往前考虑的忧伤常常或早的出现在了他们身上。

        给她当头一棒的是班里来了位实习老师和犹如天体落地一下滑落到班级倒数十名的成绩。

        从师范学院分配到春晓班级，来实习的夏老师，似乎是带着一股同龄人的活力旋风旋到春晓班上的。

        他个子不高，中等身材，皮肤黝黑，方正的脸上两只小小细长的眼睛聚满了亮亮的神采，仿佛一睁眼就闪出一道灿烂的光来。

        他带着青春的朝气走上讲台，笑着和同学们问好，生动活泼地将枯燥的地理课讲的逸趣横生，举手投足间充满着幽默和轻松，犹如早晨的太阳清新而不刺眼，柔和又温暖，完完全全地跳出了所有任课老师的不苛一笑的威严和师生界限分明的高高门槛。

        不光如此，夏老师还如邻家大哥哥般带着灿烂的笑容和同学们打成一片，出现在大家的课外活动中，春游，运动会，文艺演出中。

        地理课成为了同学们最喜爱最期待的科目，而夏老师也成为了同学们最喜爱的老师，似乎只一夏老师便满足了所有女生对男老师的幻想，也让男生心目中隐藏的对老师称兄道弟的江湖义气过了把瘾。

        春晓和她们一样是喜欢的。

        语文老师要求学生每天写日记，还要在每个周五交上去检查，春晓把夏老师来到班级带来的快乐写在了日子里，原本是有感而发也是无心举动，没想到却会被夏老师看到。

        有几次在夏老师的地理课上，春晓都被叫起来回答问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春晓在心里对夏老师有了一丝朦胧的说不出来的亲切和渴望。

        一旦上到夏老师的课就会非常开心，连着几天都没有夏老师的课心里就会莫名的失落和期待。

        从不参与八卦的春晓，还会有意无意的打听关于夏老师的一些事情，遇到有同学在说夏老师的话题更是竖起耳朵像听戏般的听的津津有问，意犹未尽，就连再看夏老师的眼神都会透露出心底的高兴。

        春晓还从未对哪个老师如此关注和喜欢，更何况夏老师还是男老师，渐渐的，春晓发现心里对夏老师有了亲切以外的对异性的吸引，心里却如走进了春天，满身沐浴着春风般美好。

        她同时发现胡勇丰带给自己的对于异性的排斥和害怕甚至厌恶，此时竟烟消云散了，即使看到胡勇丰还是对自己各种好，也有了一丝友善。

        而自己成绩的一落千丈，让她觉得不好意思，她有了奋起直追的努力，她不能让夏老师觉得自己是那么差还能落到班里倒数，倒数几名那都是班里有权有势又富裕的家庭里的孩子，而自己不是。

        期末考试出来，春晓的成绩重回了班里二十几名。

        不得不让她心里跳跃着欢喜，那可笑的宿命论便也在这样的欢喜中烟消云散了，年轻人的朝气似乎又回到了春晓的心里。

        放寒假前的最后一晚，春晓和室友在收拾回家的东西，夏老师为夏丽递来要他帮转交的带回家的东西，一看夏老师来到宿舍，几个舍友都高兴的叫起来，“夏老师，”“夏老师，”春晓也高兴的叫起来，可当夏老师要走的时候，大家都那样不舍。

        夏老师走后，大家都说要是夏老师没走就好了，黄小云说，我们去喊夏老师吧，请他来和我们聊聊天再回家。

        大家附和着：“好呀，好呀，夏老师，就住在我们学校操场边上，喊他准会来的，”

        “我赞成，我也赞成，那么谁去喊呢？”大伙热闹地讨论着。

        “黄小云和春晓去吧，你俩去，准能喊来，”一个舍友说。

        “我不行吧，夏老师不认识我，”春晓诧异般脱口而出。

        “哈哈，认识你，在我们班上课的时候，说是在你们班上课，有个同学写日记将他写在日记里，写的很风趣，说他很黑，然后他问我们，是不是很黑，你忘记那个日子是你写的了吗？”

        春晓一笑，呀，你们都知道啊。

        于是带着不辱使命的勇敢，黄小云和春晓去喊夏老师了。

        夜幕已经悄悄降临，漆黑一片的操场上没有任何灯光，大片空地操场在寒风的吹拂下显得寒冷而空旷，春晓有些害怕，她紧紧地拉着黄小云的胳膊，甚至不敢往后望。

        黄小云笑着取笑她，等她们互相鼓励着勇敢地穿过无人的操场，走到操场边界的北面一排家属区时，她们俩又都愣住了。那一排排的房子长的一摸一样，可是哪个是夏老师的家呢？

        她们完全不知道，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道怎么办。这个时候春晓说，要不我们喊几声吧，夏老师听到了便会出来，如果没出来我们就回去吧，时间也是晚上了，夏老师可能睡觉了。

        黄小云同意。

        春晓便和黄小云开始拉大嗓门喊了起来，“夏老师———夏老师———夏老师————”

        在那空旷的周围，安静的晚上，她们的喊声显得异常响亮。

        三声喊完，夏老师还没有出来。

        她俩冻得哆哆嗦嗦，冬天夜晚的风寒冷的出奇，春晓对黄小云说，“我们走吧，估计夏老师没有听见。”

        尽管有些不甘心似的，春晓还是和黄小云转身朝黑黑的操场走去，穿过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操场才能回到宿舍。

        “你们你喊什么？”，身后猛的一声吼叫传来，吓得春晓和黄小云全身一惊，差点喊出“啊”来，待她们转回身说：“对不，”“起”字还没说完时，春晓看见说这话的竟然是夏老师。

        平时一直都是温言温语的夏老师，这么大声地吼叫，她们竟然都没听出声音来。

        明知道夏老师生气了，可是春晓和黄小云还是高兴的笑了起来，黄小云激动地说：“夏老师，对不起，我们宿舍的几个同学想在离校的最后一天和你聊聊天，就派我们来叫你了。”

        春晓急忙补充，“因为这里房子都长一样，我们不知道哪个是您的家，所以就叫了三声。”

        夏老师板着脸，看着春晓和黄小云，说：“你们这样叫打扰别人家了，回去吧。”

        “奥，”

        往回走的她们，似乎都被夏老师的吼叫和板着的脸吓住了，那往日与夏老师之间如同龄人的亲切随和似乎顿时被某种距离和威严所取代。

        “小云，我们刚才那样喊，夏老师说影响不好，我们做错了吧。”春晓说。

        “不就是吵到人了吗，还有什么影响呢？”黄小云对春晓说。

        “夏老师吼起来，好吓人，现在还有点害怕，”

        “我也吓死了，”

        直到回到宿舍，夏老师的那声吼叫还在她们的心里继续发酵，除了震撼，一种说不出来的自卑，是农村孩子相比城市孩子的相形见绌吗？还是其他的什么，在春晓的心里缓缓地升起。

        春晓终于明白，小二姐刚见小马时的那种自卑和低落。

        新学期开学没多久，突如其来的一颗炸弹从天上掉下来“轰”的一声炸晕了整个县城。

        春晓的姑父出事了。

        那个红的发亮的企业家，成功人士，那个全县人民争着抢着想尽办法搭上关系去结识巴结讨好建立联系的全县效益最好的纺织厂厂长李山被拷着手铐带走了。

        当春晓带着踉踉跄跄地慌乱冲到姑妈家，她怎么也不能相信那会是姑父，她心目中那样高大伟岸慈祥的姑父，他们一定是搞错了，搞错了，，

        推开门，她愣住了，整个院子里的杯盘狼藉，各种衣物食物遍地都是，连那墙角的小花园似乎都被掘地三尺，几棵花草凌乱地扔在一边，不大的院子凌乱得竟找不到几处插脚的空袭，沧桑的悲凉以惊人的速度袭击着此时的春晓，她随手捡起眼前的几件物品搁置一边，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客厅走去。

        哭累了在春晓爸爸怀里刚眯上眼的小青青，听到脚步声，惊觉的睁开眼，看见走进来的春晓，瞬间又嚎啕大哭起来，伸着胳膊要春晓。

        爸爸把小青青给春晓，春晓紧紧地抱着小青青，不由得泪如雨下，小青青躲在春晓的怀里，哭着，噎着，说：“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春晓轻轻地擦去小青青的眼泪，也随手抹下自己的眼泪，她哽咽着转过头问爸爸，“姑妈呢，爸，”

        春晓爸爸悲伤地抬起头，“下午，公安局的人把姑妈带走了，说是要配合调查，还把家里从里到外翻了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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