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苍松迎客图

翌日

晴空万里，微风拂面。

三青峰四周的薄雾已被那初阳照耀得瑞彩千条，远远望去，霞光万道，颇为飘渺、壮丽。

小慧明站在思壁崖边，望着这醉人的朝霞，心情也随之明媚万分。

想起方才德武大师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忍不住乐了起来。

这次责罚可不是半日就能解决的，他当着师傅的面就直接掏出碳条在地上涂画，师傅一定觉着自己是破罐子破摔了，竟如此毫不避讳！罚一整日都是轻的，他原本想着师傅可能会罚他三日都呆在思壁崖，许是本就不指望他去参加那什么登龙会，如今倒是可以用他以儆效尤，发挥了一点作用，这师傅心里好受了几分，处罚也就轻了。

登龙会，一朝腾达，这是每个宗内弟子的目标，也是执念。每每临近登龙之期，各宗弟子便开始了明争暗斗，处处抓别人的把柄上告师傅，如此淘汰一个又一个的对手。

心中思绪万千，小慧明故意为之才争取到了这一日不被打扰的光景，却不知宗内的德武师傅早已气的不行：无量天尊！我崇武堂怎会出现如此冥顽不化的弟子，偏颇斜门之法，不思进取，早知今日如此不省心，玉藏大师就不该将他从宗门外捡回来……

师傅心中作何想法，小慧明自是不知，他只知这几日宗内都不易描摹墨师傅交代的图画，他可不想还没开始修炼便要受那火烙之刑，最起码也得待他学了些本事，足以救出娘亲才……

只见他从崖壁上取下一三角石块，随之将小手伸进洞里一阵摸索，便将一幅旧黄色的卷轴取了出来。

待小心翼翼地将那卷轴打开，一棵气势恢宏、挺拔耸立的苍松便跃然纸上。

枝丫如虬龙，松针簇簇如华盖。

妙！绝妙！

小慧明瞪大了眼睛，简直惊呆了！这不就是山门前的那棵迎客苍松吗？树干，针叶，皆惟妙惟肖的展示在这三尺画幅之上。他越看越欣喜，急忙掏出碳条在地上聚精会神的摹画起来……

树干、圈磷斑、树枝、扇形松针……他一点点的勾勒，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全然一副入境之态，连小蟋蟀爬上了他的小脑袋都浑然不觉。

渐渐地，随着他按照那画卷之中的图像，一笔一划摹画之时，一丝微弱的气流，自丹田处缓缓向上游走，逐渐通向体内的四肢百穴。于此同时，那地上的苍松也形象起来。渐渐显现出他完整的样子。

木炭作画虽有些粗糙，远看上去却有几分神韵。

可是……

小慧明停下动作，总觉得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不对！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心中很是坚定。与生俱来的感觉不会骗人，虽然一时间他也说不清楚。

凭着这个想法，他开始仔细对照所作的苍松与画卷之中的图像，从树干到松针，一点一点的找。

在他的仔细研究之下，还真找出了问题，那便是水墨的虚实变化、浓淡相宜，并没有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因是木炭所画，那水墨独具的变化之态便无法表现。

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根本问题所在。

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他闭上眼，仔细回想起自己作画的过程。

……

“噫——”

正在他潜心冥想之时，脑海中似乎有一道光亮闪过，熠熠生辉，一瞬顿悟。

他突然一拍小脑袋，笑了。

墨师傅说过，“摹画在心里”，他真笨，竟是才想起来。

思及此，急忙起身将那三尺画卷挂于崖壁之上，自己又立于对面思过台上，小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动不动的盯着画中的苍松。

心中沉静，摹画时开始一点点寻找那微微灵光。

不知不觉，已是烈日当头。

小慧明全身的汗由珠滚落，仄仄不断。可他却如无知觉一般，似磐石纹丝不动，双眼只知盯着那迎客苍松。

烈日渐渐西斜，几个时辰已过，可那个人，依旧不动分毫……

晚霞，已悄悄地从西边山峦里一片片、一条条的，开始向那轮红日靠近。

近了，更近了……

“呼—呼—呼——”

突然，就在晚霞与红日相接的那一瞬，崖对面开始刮起缕缕微风，在小慧明三丈范围开始徘徊往返，形成风旋，连绵不绝。

渐渐的，风旋加强，已然听得见那“呜呜”的吹动声。

正在这时，他眼前一亮，压抑不住的大喊一声，体内下丹田中级穴处气流似漩涡一般，开始疯狂旋转起来。

那在心中堪堪成形的苍松，此刻也一点点实化，在心底里扎根、生长，生机勃勃。

一股从容、豁达、笑迎八方客的气息融入四肢……

他动了，右手缓缓抬起，左手缓缓落下，似虚空抱月，而后双手回转，猛地向外发力。

只听得“叮——”的一声，体内气旋瞬间突破中级、关元、石门等穴，直达气海。顿时四肢百穴一阵通畅之感，身体也一下子轻了许多。

可就在他飘飘欲仙，准备收式之时，心底颤栗的不祥预感让他一慌，还未来得及反应，又一股极其凶猛的气旋，蛮横地破开气海，直冲而上。小慧明暗叫不好，急忙竭力压制，却为时已晚。随着经脉紧绷，他面目紫红，全身疼痛难忍，似要炸裂一般。

就在这凶险之时，只听得“啪啪”两声轻响自背后传来。紧接着，一股暖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百会穴急转而下，至中庭处与他体内气旋缓缓相接，随后一点点将那股凶猛气流压回气海。

体内气流不再乱窜，小慧明顿时轻松。

他惊奇地向后看去，只见一身着牙白长袍老者，手捻拂尘，鹤发童颜，此时正笑盈盈地立于那苍松迎客图下，静静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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