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当你启程

第二十六章：当你启程

        海雾重新笼罩了英吉利的海峡。远方的白悬崖掉落了几块巨石，砸在海面上响起了闷闷的响声。潮汐声哗啦啦响着，足以掩盖一切哭喊与悲哀。挥动血翼的巨妖们在海面上拉动着商船，教团仅剩的成员们站在甲板上，用最后的子弹点亮海夜中的一缕火光。

        “跳海！跳海！”

        年轻高大的男子挥动泛着银光的腰刀，站在战斗的最前方与比自己高大更多的血奴交战，任凭对方利爪随便的横扫便足以将他抛飞，然而哪怕腰部被木桩扎穿，这个教团的成员也没有任何退缩。

        大约是一种责任的力量吧，男子无所畏惧，带着伤依然起身和血奴战斗。远方的嘲笑声不时的响起，真正的血族远远站在多佛港，看着这一幕不断出大笑。这种情况已经不需要他们出手了，仅仅是哪些不成人形的血奴，就足以解决这艘船。

        只要杀光上面的人就好，随着独立猎人死去，军团的侧重点自然也不会放在这不堪一击的教团身上，留下能取些乐子，对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不知何时，血奴们抓到了一条疯的野狗，将它扔到了船上，顿时，更加血腥的混乱出现在船上。

        难有人跳船白勺j情况下，骨瘦如柴的变异野狗闯进船舱里见人就咬，那低吼的声音带起更多的哭喊求救声，人们开始争相跳船，但甚至都没能跌落在海面，便被包围船体的血奴们抓到，撕掉头部饮血一番后，将尸扔回了船上。

        “啊！”

        教团带头的高大男子狂地叫着，挥起刀奔向船舱内，前去追逐肆虐船舱的野狗，然而已经带伤的他已经没有这样的灵敏，刚跑一步便被船外的血奴绊倒，并将他的脚一把抓住，倒提着拉出来。

        咻！

        他最后奋力一扔，将银线腰刀扔回去斩断了野狗的脑袋，然后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被血奴一把抓住，那生满棕毛的爪子握住头部一抓，连着脊柱都给完全拉了出来，这种动作大约就像拉开易拉罐一样，嗜血的血奴抓着尸体往嘴里不断灌血，然后将尸体抛开。

        血腥的屠戮在此终于结束，商船上最终没有了任何声息，唯有血液不断从船舱内涌出，以及满船的残肢断骸。将船上拉到了港口后，血奴们开始退下。

        “检查下。”

        “检不检查都一样，走吧！回要塞休息！”

        血族的猎人们相互说着。片刻，血翼张开，这些猎人们离去。不多久，漫无目的的血奴们也爬回了多佛港的城镇。雾海依然是那个雾海，港口也依然是在港口，迷失在黑暗的夜雾中。

        潮水推动着商船不断晃悠，许久，船舱内一丝光芒突然亮起。细小的光丝在黑暗中很微弱，但很快，那一点微光开始变得浓郁，温暖的金色光芒照耀着一船的残肢断臂，一个淡薄的身影在血污中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出来。

        修女爱丽叶。

        她双臂蜷缩在胸口，手心紧紧握着圣章，浑身散着奇迹的光芒，从本要攻击她的野狗尸体旁走过，从本该叫幸存者现在却是罹难者的尸体旁走过，站在了甲板上，出现在了黑夜中。

        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出现在她眼前，然而她只是面色苍白。在伦敦，比眼前场景还要恶心的地方她都去过，仅仅是这些，还不足以打败她的信仰。“还都没有死，还有希望。”

        她声音颤抖地自言自语，    “这是在多佛港，贤者多佛尔在白悬崖后的避难城堡，还安顿了许多人。我还可以带着他们离开。”

        想到这里，她从船上下来，避过了见到的所有的尸体，穿过了港口的通道。站在了海岸边上，不远处，潮水不断推着一个尸体，将它向6地送去。爱丽叶看到了那装束，感到了一丝眼熟。

        “是他。”

        突然想起是谁后，她赶紧走了上去。

        冰冷的海水浸泡着尸体一半身躯，刺客衣已经失去了伪装作用，呈现出了惨淡的灰色。死去的猎人脸上满是皱纹，花白的头伴随潮水的律动而摇动着。他一动不动，头颅的右侧已经被踩破骨裂，血差不多都已经流干了。

        猎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

        修女单薄的肩膀抖了下。

        她记起了在船上时看到的场景，这个猎人面对一个与圣经人物同名的猎人时，勇敢出战了。

        那激烈的战斗瓦解了大半白悬崖，杀死了无以计数的血族猎人，然而最终还是战死了，在面对血族的领袖。

        正是因为他的战死，逃难的船才最终陷入了危机。

        “你是主派遣的人，不应该死在这里的。”

        修女的语气平和，努力不让自己声音抖。

        她无声地跪在尸体旁，咬着嘴唇，似乎在心中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潮水再度涌来，浸湿了她的裤腿。

        “我带你去避难城堡。”

        她说着，努力将尸体翻身，拉着胳膊，挽到自己背上。    “然后找到多佛尔贤者，自从再伦敦分别后我再没有见到他，他是教团的领袖，肯定会有办法的。或许托洛斯贤者只是开玩笑的的，他们怎么可能会失去奇迹的力量，他们是最虔诚的。”

        努力背起了被海水浸泡过的沉重身躯，爱丽叶摇晃着向前走了两步，险些就要倒下，她瘦小的肩膀想要背起一个成年人大约还是太难了。可爱丽叶就这样站住了，她沉默地低着头，背着尸体摇摇晃晃地多佛城镇走去。

        片刻，天空一道雷光闪过，被森炎地狱蒸干的积雨云重新凝聚，暴雨骤降。靠近城镇入口的岔路口，一头孤独的野狗还在干枯的树下徘徊，远远看到了变异的野狗后，修女小心地将尸体放下，拿出后腰的枪端起，瞄准。

        砰！

        火舌从枪口喷出，变异的野狗应声而倒，出了急促而又戛然而止的干吼。有条不紊地清理了怪物后，她重新将尸体扛起，吃力地继续向前行。过了城镇的路口，她终于站在了城镇的广场外。

        依然是满地的尸体。广场上三个教会的成员拿着权杖围绕着喷泉而行，看到这一幕的爱丽叶险些喜极而泣，可她刚要出声，便看到了其中一个教会成员突然放下权杖，将上身栽进了血泉中，咕咕咕地开始饮血。

        她愣住了。

        “这里已经被血族占领了，不能，我不能在走这里。我得绕过去，然后直接登上白悬崖，到避难城堡。”

        脑海中一个激灵让她清醒，背着尸体她无声地从城镇退下，沿着山体的方向往另外一边走去，后背沉重的负担让她渐渐感到严重的吃力，双腿甚至都忍不住弯下去。雨水从她额头上的烫伤划过，顺着她的睫毛下落，跌落在土中。

        “忍忍，就到了，就到了。”

        她这样告诉自己，咬着牙继续前进。看到教会人员食血的场景让她内心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但她还是依然坚定着信仰。她告诉自己，多佛尔贤者还在，避难城堡依然还在。这样的相信让她不断鼓起勇气，找到支撑下去的力量，继续前行终于，她站在了山壁下，没有放开背上的尸体，她艰难地拿出了锁链枪，喷出绳索飞向山壁，随着绳索回收，两人快地升空。

        噗！

        夜雨中收起的绳索再度喷出，两个在悬崖上回荡的身影不断艰难向上爬着。黑暗中的努力持续了近两分钟，她终于将尸体拉上了白悬崖。荒凉的悬崖上可以看到了海雾弥漫的大片海域，雷电窜过，一座倒塌的钟塔就在前方。

        爱丽叶默默无言。

        她的目光望着那燃烧的避难城堡的方向，此起彼伏的求救声与呐喊顺着风穿过她的耳际，雷电照亮大地时，可以清楚看到数不清的血奴冲进了避难城堡，并在那里大肆杀戮。冰冷的风追着哀凉的呐喊流过她的鬓，不知不觉间，那坚韧的双眼中开始泛红，她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一直坚持相信的东西彻底荡然无存了。

        不列颠的黑夜依在，笼罩一切的无色迷雾缠绕着土地，雨水从未停止过洗刷过这片土地，然而洗不净的血已经深深浸入地面。所有的幸存者都已经不存在了，反抗的教会最终也都覆灭了，贤者们全都背叛了神明，这句她尊敬之人的话语依然在耳。

        再没有人，拥有的奇迹力量能过她。

        浙浙沥沥的雨水在耳边作响，王辑隐约感受到了身体有些知觉，随之伴随而来的剧痛让他嘶了口气，他尝试着睁开着沉重的眼皮，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张开了，因为他看到了光。金色温暖的阳光。

        “当你启程前往伊萨卡。”

        恍惚间，他听到了修女爱丽叶的声音，惆怅的海风吹不开不列颠的无色迷雾，王辑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口。随即，修女颤抖的声音继续响起：当你启程前往伊萨卡，愿你的道路漫长，充满奇迹，充满现。

        莱斯特律戈涅斯巨人，独眼巨人，愤怒的波塞冬海神——不要怕他们你将不会在途中遇到这些怪物，只要高扬你的思想，只要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接触你的精神和肉体……

        突然，修女开始泣不成声起来：“我不知道我们的信仰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雾无法散去；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需要对立，但教会已经被毁掉了，神明的使徒也都已经死去，马上我也将消失，来换取神的奇迹，不再没有人约束你，欺瞒你，我们的一切都已经化为尘土，但我请求你，求求你，让这里的雾散去吧，生灵在上，我愿意承受一切的诅咒，请求你，请求你。”

        清澈的铃音想起，王辑睁开了眼，看着千万条游动的金色光灵跳跃而起，沐浴阳光的修女安详地闭眼，浑身散着温暖的光芒，她在奇迹的光灵中缓缓闭上了眼睛，肉身变成了数不清的光点聚集而起，仿佛一朵灿烂的烟花般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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