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照理说这无名山灵力中正平和，本可涤荡人心，而少年却在察觉到自己心态趋于平和时再度强迫自己回忆起那些把自己心都撕碎的记忆，险些走火入魔，那是他第一次缺席跟空滤半月一次的“交流”。

        又过半个月，“呦，还活着啊，”空滤半月前未等到他，又能感受到他在山下，只是气息紊乱，这次便来等着看看，当少年抬起眼时，空滤眉头不经意地一皱，前段时间在此修炼，本来少年眼中斑驳的红光已经暗淡，不知为何这次居然比初见时还要更甚。

        但即便如此，对空滤依旧不过是几招就可以轻松取胜，少年吐掉嘴里的草叶，一拳狠狠砸在一边的地上，全然不顾地上的石头把自己的手掌割破，殷虹的鲜血染红了一小片草叶。

        空滤皱皱眉转身离开，不一会叼着两棵草药回来，一脚踢翻了少年垂在地上的手露出伤口，很是暴力地用灵力扫掉上面的灰尘，再用把药草放在肉垫上，用灵力碾碎“啪”地按在了少年的伤口上。

        看到少年皱着眉头吃痛的样子，空滤心满意足地看了他一眼，“呦，知道疼啊。”

        “谢谢，”阿娘死后，就再也没人给自己上过药了，“哎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就很喜欢跟别的同龄人打架，但我很厉害的，经常一挑一群，然后鼻青脸肿回家，我阿娘就会给我涂药，一边责怪我一边还心疼我。”这是空滤第一次在这个少年脸上看到温柔的神色。

        “但是后来我阿娘死了，因为我爹不肯与奸人同流合污便惨遭陷害，他想保全我跟我阿娘，但我阿娘，我阿娘骗我先走，在我爹被杀的那天把真相公之于众，然后用匕首自尽了，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人都死了，是他们逼死我全家，我要他们血债血偿，不得好死。”少年眼里的红光更盛，好像映着那天他看到爹娘惨死，两人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相望，但他们的手最终还是没能牵到一起，而自己则被人捂住嘴强行带走。

        “等你学成，他们骨灰都该烂了，”空滤想起那个出嫁的女孩，自己再也没有去过那个村子，想来，去了也再见不到她。

        “胡说，只要仙人肯教我，我一定可以大仇得报，”年轻人一下子坐直身子狠狠地瞪着空滤，身侧的拳头不自觉攥紧，空滤之前按上草药的地方又开始渗血，年轻人对此丝毫未觉，对着山上，直直地跪下去，“求仙人赐教。”

        “人的寿命能有多长呢，”空滤对此不甚在意，悠悠地留下这么句话就轻巧地消失在山林里。

        年轻人似乎恍然理解，紧紧咬住嘴唇，半晌才冲着空滤的背影大声说道，“那我就杀尽天下不平。”说完也霍然起身，直奔自己的小草庐。

        “当真没有办法吗？”空滤看着道士，轻轻地问道，时隔百年，那种复杂的情绪再度缠绕上空滤的心，又是不一样的感觉，空滤觉得自己或许离突破不远了，或许，会被困得更深。

        “他若是走的出来，必可一日千里，若是不能，便只能期待于剑走偏锋，”道士还是依旧古井无波。

        “那便止步于此吧，”空滤想起那少年猩红的眼，血海深仇，想必没那么容易忘，而自己也依旧一团乱麻。

        “修炼法门众多，不是所有的修炼之路都中正平和，若是某一种占了极致也是种道，但那就要他自毁内丹，从头修炼了。”

        “谈何容易，”空滤叹了口气，几步跃到树梢，开始了自己的例行修炼，灵力已经更加凝练了，甚至最近觉得距离瓶颈越发的近了，但自己要如何去突破呢？

        少年回到自己的草庐难得没有开始修炼，是啊，他们，早该死了，骨灰都烂了，我这一生，没能替爹娘报仇，没能报答救我的钟叔，我这一生，这一生算什么？

        “是想从修仙道变修鬼道吗？你这点程度半个月不吃不喝，准备变成厉鬼找仇人索命？”半个月一闪而逝，空滤感受到山下那微弱到快要消散的气息，来了就看到少年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修仙之人活活把自己快饿死估计也是够千古留名了。

        几个果子砸在了少年脸上，少年费力睁开眼，勉强调动起体内的灵力，本就斑驳暴戾的灵力沉寂半个月再度席卷那脆弱的经脉好像刀片刮过一样痛，过了快有半个时辰，少年才勉强坐起身来，费力地啃了两个果子。

        “不想修炼就做个普通人吧，”空滤舔着尾巴尖的毛，看少年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想来也是没什么心思修炼了。

        “我娘一直希望我成为仙人，出人头地，”少年似乎对此有着格外地执着，“求你让我见一见仙人吧，要是我当真没有资质，也好死心。”

        空滤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老娘不是守山妖兽，只是在此修炼，好吧顺便也是帮那老头换个清净，但他见不见你不是我说了算的。”

        “总要一试，”少年的眼里还是一样闪着光，虽然空滤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满不在意地撇撇嘴，“随便你。”不管是因为什么，总要有个活下去的理由不是，管他因为什么。

        “上来吧，”空滤跟少年耳边响起了道士的声音，空滤道士没什么反应，少年倒是非常的兴奋，“他答应见我了，我叫谢桥，以后我们就是同门了。”

        对于谢桥的热情，空滤只给了个白眼，同门？是三个住得比较近的散修而已。

        谢桥一溜烟跑上山，见了道士只觉得仙风道骨，当场就想来个拜师大礼，但被灵力架住动弹不得，只好开口套起近乎，“师傅。”

        “闲散道士，当不得，”道士看着谢桥，叹口气，想图个清静怎么就这么难，也罢，算是跟老头子我有缘，也算是跟这女娃有缘，至于这机缘能不能抓住，就看你们的了。

        空滤懒洋洋地跳上了一旁的树梢，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谢桥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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